栗小英告诉小雨她已经不叫栗小英,现在她叫西西,小雨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她隐隐地意识到了,可又不敢朝那方面想。每天早上,栗小英和小雨一同出去,有时比小雨回来早,有时比小雨回来晚。小雨一直没敢问栗小英干什么工作。
几天后,小雨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大约是黄昏,小雨开门时,看到了栗小英和那个男人。男人的扣子还未系好,栗小英则抱着光膀子靠在床上,嘴里叼着一支烟。小雨的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想走又拽不动自己的腿。让小雨更为意外的是,栗小英没有丝毫的惊慌和羞臊,竟然问小雨,这么早就回来啦?那个男人出去时,故意蹭了小雨一下。
栗小英说,进来呀,站岗呢?
小雨慢慢挪进去,坐在自己床上。屋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
栗小英说,其实,这没什么丢人的。你看不惯,可以搬出去,这几天的房租,我一分钱不要。
小雨不知说什么合适,沉默着。
栗小英说,我一直想对你说,又怕伤了你。这个年代看重的是结果,并不看重形式,这句话是我的一个姐们儿开导我的。能挣钱才算有本事。谁不想体体面面地挣钱?可你有这个本事吗?有这个门路吗?像咱们这种从农村来的,要什么没什么,只能靠脸蛋。各人有各人有资本,什么名声呀,脸面呀,滚他妈的吧,没钱,名声和脸面有屁用?社会只淘汰没钱的,绝不会淘汰没脸的。端着金饭碗讨饭,傻帽!像咱们这样儿的,卖苦力都没人要,凭辛苦赚钱太难了。你要是有钱,哪用天天在大街上乱撞。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你就变成老婆子了。看开了,你就看惯了。
小雨摇摇头,我不会干的。
栗小英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烧烤。
栗小英的话在小雨的心里刻上了痕迹。小雨觉得自己站在岸边,对面花香扑鼻,莺歌燕语,只要跨过去,她就会摆脱困境。而她的身后,则是窘迫,是痛苦,是无奈。小雨想跳过去,又怕把握不好掉进河里,她拼命想自己的父母,想让父母来阻止她。可想起父母那辛劳却毫无效果的奔波,她的心反而越发冷了。她实在是不想和他们住那间冬天透风夏天漏雨的破房子了。
数日后,小雨再次向栗小英借钱时,栗小英说,钱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小雨顿了顿,叫了声姐。栗小英可谓久经沙场,她再明白不过小雨的意思了。
借着小雨的身体,一个叫小雪的女孩诞生了。
小雨接的第一个客是栗小英介绍的。栗小英咬着小雨的耳朵说,你是初次,至少和他要这个数。栗小英伸出五个手指里外翻了翻。小雨茫然地点点头,她害怕极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那样简单,就像是打了一个喷嚏,就像是喝了一杯白开水。客人给小雨丢下五百块钱。栗小英挺惋惜,后又说,也不少了,平常我们哪挣得了这个数。栗小英提出抽一百块钱。栗小英强调,这是规矩,如果你给我介绍,我也会给你的。既然是规矩,小雨当然没什么意见。
那一夜,小雨悄悄地哭了好久。她明白自己已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她已经滑入了另一个世界。
渐渐的,小雨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感消失了,人走到哪一步,就会适应哪一步的生活。现在,想起不知疲倦地敲击键盘,想起寻找工作的艰辛,她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雨也想过将来,但她想不所以然,她的思维已经变得迟钝。
每隔七八天,小雨都要回一趟家。小雨不想回,可她必须回,她怕引起父母的怀疑。尤其是母亲,她的眼睛里永远藏着钩子。每次回去前,小雨总要反反复复照镜子,生怕露出蛛丝马迹。
小雨过着两种生活,一种是属于小雨的,一种是属于小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