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汉已将马车重又套好,马九不由分说将苏醒扯到车上,在他耳边道:“大哥要你去临城,主要想介绍几个人与你认识,这几人身份特殊,对你一定有好处的。”
一路无话,日落时分,马车进了城。
老汉拿了人家的钱,不好意思说走就走,道:“二位要去哪里,老杇经常来此卖柴,对城中大街小巷还算熟悉,可以先送二位过去。”
“是么?”马九脸上一喜,“你知不知道明月客栈在哪里?”
老汉道:“当然知道,早些天老杇还在那里卖过一车柴呢。”
说罢,继续前行了二十余丈,然后向左转弯,不防后面恰有两匹快马想要超车,由于速度太快,眼看就要撞到一块,骑马人用力一勒马缰,倏突停了下来,尽管如此,双方均都吓出一身冷汗。
一人骂骂咧咧道:“妈的,转向也不打个招呼,想撞死老子吗?”
说着扬起马鞭就要抽来,另一人急忙抓住他的鞭梢,低声叱道:“咱们赶路要紧,休要惹事。”
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自然不敢计较,低着头吆喝马车驶入一条小巷。
苏醒听到骑马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竟是贺宜权与托儿。
这时贺宜权也在向这边张望,看见苏醒,怔了一怔,不过,也就那么一眼,见路已经让开,一提缰绳,从车后奔了过去。
奔过去的一瞬,只听托儿说道:“天色已晚,今夜就在这儿歇了罢。”
贺宜权道:“不行,到了乌龙镇再说。”
说话间,蹄声得得,很快消失在大街尽头。
苏醒心里道:“奇怪,我都认出他了,他怎就没有认出我来?”
却不知大人的面容体格俱已成形,辨认起来当然容易,而他当时还在成长阶段,虽说只有短短四五年,人却发生了很大变化,就像早些天在寒梅谷,要不是野狼提起,他都认不出菁儿一样。
明月客栈座落在小巷中部,门面不大,楼上是客房,楼下兼营餐饮,要不是乡下老汉带路,想寻到这儿,真还不太容易。
送走老汉后,马九与苏醒进入客栈,里面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客人。
马九先到柜台问了问,转来对苏醒道:“我的那些同伴还没到呢,要不先去吃些东西,边吃边等好了。”
说罢挑了张临窗桌子,点了几个好菜,又吩咐烫来两壶好酒。
苏醒在深坑一呆数年,吃的是石乳和野果之类的东西,不知不觉练就了近似“辟谷”的能力,即使三天粒米不进,也不会觉得饥饿,见状心里道:“这人出手豪绰,饭钱应该不会要我出,但如能将我的那份换作窝头,那该多好?”
胡思乱想间,马九早已一杯下肚,正要搛菜,见苏醒依然坐着不动,奇怪道:“宋兄弟怎么了?还不觉得饿么?”
苏醒不知如何回答,胡乱点了点头。
马九笑道:“跑了大半天,怎会不饿?兄弟在担心钱的事罢?”
苏醒脸上一红,道:“倒不全是,我……我是因为食量大,想请大哥将我的那份全都换作窝头。”
“换作窝头?”马九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低声道,“大哥知道你们条件苦,这次出来没带多少盘缠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推到苏醒面前,道:“咱哥俩今日有缘,这些银子宋兄弟拿去用罢。”
苏醒吃了一惊,推辞道:“这却如何使得?”
马九道:“如何使不得?俗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
说话间左右一看,唯恐有人听见,那话便没说出来,道:“总之,你收下就是。”
苏醒还要推辞,马九脸色一沉,道:“大哥叫你收下,你便收下,休要啰嗦。”
苏醒微微一怔,只好将银子收了起来。
马九恢复一脸笑容,替苏醒满满斟了一杯酒,道:“来,陪大哥喝一杯。”
苏醒自少随父亲去过不少茶楼酒肆,虽说酒量不大,倒不抗拒饮酒,心里道:“尽管目前不知对方身份,不过,看上去应该不是坏人,人家如此热情,我若太过拘谨,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想罢端起酒杯,相互对饮起来。
只才喝了两杯,门外进来四人,马九看见,起身招呼道:“怎么这时候才到?我俩都已喝醉了。”
苏醒回头一看,惊得一抖,连酒也洒了出来。
原来,四人中为首那人正是当年洄龙镇想要抓他的清癯男子。
苏醒脸色苍白,顿时想了起来,心想:“坏了,当初洄龙镇淮河岸边他们不是提到过马九么,我咋没能早点想起?”
可惜这时想走也来不及了,只一瞬间,那四人已经坐到桌的四周,清癯男子坐在苏醒左侧,马九移位与苏醒共坐一张凳子,两人一左一右将苏醒夹在中间。
苏醒胸口“砰砰”直跳,心想:“他们虽然不是直接杀我父母的凶手,却与父母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使他们不找我,我也一定会找他们,如今机会来了,有啥可怕的?”
这么一想,心境慢慢平静下来。
马九趁店家添酒加菜的机会,向同伴介绍道:“这位是我路上结识的兄弟,姓宋名仁,武功不错,尤其是轻功,我相信在座诸位,没有一人比得上,大家多热络热络。”
“是么?”清癯男子打量了苏醒一番,道,“我怎么觉得宋兄弟有些面熟啊。”
苏醒心头一震,双掌不由自主凝聚起劲力。
马九闻言哈哈一笑:“杜大人果然好记性。”
接着道:“宋兄弟是八字军四大虎将之一彭天缘的信使,杜大人几次到访八字军大营,偶尔与宋兄弟见过一两面也是情理中的事。”
清癯男子听了,恍然道:“原来这么一回事。”
满脸笑容,起身要与苏醒握手。
苏醒听马九一说,情知暂且无事,赶紧退了手上劲力,但一想到他们都是自己的仇人,那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马九见他坐着不动,以为他年少不懂事,连握手的礼节也不知道,急忙附到他耳边道:“杜大人是皇上身边的四品御前侍卫,论官职比你们王彦王大人还大呢,大哥带你来临城,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有他替你美言,兄弟的出息肯定不会差。”
“御前侍卫?”苏醒闻言大吃一惊,心里道,“父亲的死怎么与御前侍卫扯上关系了?”
心里想着,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清癯男子主动握住苏醒的手,只觉上面全是汗水,笑道:“宋兄弟不必紧张,今日一逢,大家便是朋友了。”
苏醒却在想:“看来,父亲的死并不那么简单,想要弄清原因,我得趁着他们没有认出自己,慢慢套问才是。”
主意打定,笑着道:“承蒙杜大人抬爱,宋仁感激不尽。”
他特意提到“宋仁”二字,意思是说跟他做朋友的是宋仁而非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