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雨使原本寒气袭人的寒梅谷寒意更浓。
苏醒蜷缩在崖下,细细思量近段时间的遭遇,哪有一丝睡意?
正在辗转,却见贺宜权提着一盏灯笼攀上崖来,老远叫道:“苏醒,你小子走运了,谷主给你安排了一个住处,从此不用呆在山顶受冻了。”
苏醒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强作欢喜道:“真的么?”
贺宜权道:“叔叔几时骗过你?快收拾一下,叔叔这就带你过去。”
两人下了山,穿过一片宽阔的树林,隐隐绰绰看见一些茅舍。
这时,一条瘦长的身影迎上来,冷冷道:“是贺将军吧,人带来了?”
贺宜权道:“带来了。”
说话间,那人已到跟前,借着淡淡灯光,苏醒发现此人就象一具活的僵尸,尤其两颗眼珠,骨碌碌一转,冷如刀锋,叫人不寒而栗。
僵尸瞟了苏醒一眼:“就是他么?好,人我带走了。”
言罢,不等贺宜权回答,扯着苏醒的手朝其中一间茅舍快步走去。
苏醒从未接触过如此冰冷的手,被他一捏,整个人就像被一层冰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僵尸推开门,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僵尸道:“你就住在这里了,夜里不准出门,不准哭闹,否则后果自负。”将他一把推进屋,再也没了声响。
屋里一片漆黑,苏醒摸了好一会,摸着一张床,床上铺着厚厚的毡毯,不但温暖,且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苏醒爬到床上,心里道:“好久不曾睡如此舒适的床了。”
不及多想,人已睡着。
迷糊中,突觉一个滑溜溜的东西钻进了被窝。
苏醒吃了一惊,将被一掀,也就在这时,一人“啊”的一声尖叫,跟着跳起来,听声音,竟是一个女孩,只是屋里太黑,相互看不清对方。
苏醒定了定神,喝道:“你是什么人?干嘛跑到我的床上?”
女孩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又是谁?”
苏醒想:“明明是贺叔叔带我来的,怎会是她的地方?一定是这小女孩无处可去,与我占窝来了。”
他原本在叫化堆混过一段时间,叫化间相互占窝的事见得多了,但一听对方是女孩,却又不好生气,道:“好男不与女斗,如果你确实无处可去,我就让你歇上一宿,不过,天亮后就得离开,而且今后不能再来了。”
在他认为,这已非常宽容,哪知女孩非但不领情,反而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出去一会,就敢占了我的床?”
苏醒听得窝火,心里道:“这女孩太刁蛮了,不给她一点颜色,还以为我好欺侮呢。”
循声一抓,恰好抓住对方的衣裳,可黑暗中看不见门口在哪,推搡中头部撞着一样东西,疼得“哎哟”一声松了手。
那女孩趁机溜脱,叽叽喳喳一通乱骂。
苏醒更怒,顾不得什么“好男不与女斗”,转身一阵乱打,但那女孩滑如泥鳅,无论他如何使力,却连衣角也碰不着。
不一会,苏醒累得气喘吁吁,正不知如何是好,窗外有人冷冷道:“深更半夜在吵什么?”
苏醒听出是僵尸的声音,顿时不敢动弹,尤其是小女孩,骇得大气也不敢喘。
僵尸接着道:“你们听好了,从现在起,你俩白天一块跟贺将军上鹰嘴崖练功,夜晚合住这间屋子,无故不许嬉闹,否则,全都扔去死人崖。”说完,又没了声息。
好一会,只听女孩吁了口气,蹑手蹑脚爬上了床。
苏醒心里道:“原来是贺叔叔新收的徒弟,这么以来,倒算我的师妹了,师兄哪能跟师妹争床睡?”
摸索着找了个角落蹲下,好在屋子避风,比鹰嘴崖强了许多,不一会安然睡去。
一宿无话,次日天刚露出鱼肚白,贺宜权已来接人。
小女孩见新的师父和蔼可亲,高兴得跳了起来,但她依然不喜欢跟苏醒呆在一起。
苏醒却不同,当他得知小女孩正是他要寻找的耶律朵开的孙女时,高高兴兴将耶律朵开托转的话告诉了她。
不想耶律瑾兰十分冷淡,只问了一句:“爷爷他现在还好吗?”
苏醒不想让她难过,撒了一句谎:“你爷爷仍在南阳,一切安好。”
耶律瑾兰“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谈,走到一边顾自练功去了。
苏醒想:“骨肉连心,她怎如此淡漠?”
这一切贺宜权全都看在眼里,走过去站在耶律瑾兰身后:“怎么?瞧不起你的这个师兄?”
耶律瑾兰冷笑:“师兄?凭他?”
贺宜权道:“尽管你贵为郡主,但他入门比你早,按规矩就得叫他师兄。”
“我……”耶律瑾兰跺跺脚,蹶嘴走到一边。
贺宜权知道这位小郡主一向孤傲刁钻,叹道:“其实他是非常苦命的孩子,你还有个疼你、爱你的爷爷,而他……唉!”
这声叹息,却是贺宜权有感而发,即使是孤傲惯了的耶律瑾兰,也不能不好奇,回头问道:“他……他怎么了?”
贺宜权道:“他的命比你苦上百倍。”
“是么?”耶律瑾兰睁大眼。
贺宜权便将苏醒一家惨遭灭门,最后被她爷爷救下送到寒梅谷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有些不能说的也就没说。
“原来这么一回事。”耶律瑾兰不无怜悯地瞥了苏醒一眼。
从这以后,耶律瑾兰不再刻意躲开苏醒,却仍不愿过多接触。
这天,贺宜权有事不在崖上,耶律瑾兰没了约束,便去追赶蝴蝶玩耍。
追着追着,不知不觉进入一片树林,林中开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逐花而舞的蝴蝶也更多了。
耶律瑾兰玩得正畅,突听灌丛中“啊唔”一声,窜出一只牛犊大的老虎。
那虎显然已经饿极,身子一弓,就要扑上来,而耶律瑾兰早已骇得目瞪口呆,连逃跑也忘了。
危急时刻,突听一声厉喝,跟在后面的苏醒纵身一跃,挡在她前面,一面挥舞练功用的木剑一面吼道:“滚开!快滚开!”
那虎似被苏醒的疯劲吓了一跳,蹬蹬退了两步,一时不敢胡来。
两人一虎对峙了片刻,也许看出对方不过是毫无威胁的小孩,那虎又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林外有人叫道:“苏醒,小郡主,你们在哪?”听声音,竟是贺宜权。
苏醒高声道:“叔叔快来,这里有老虎。”
贺宜权大吃一惊,不要命地窜了过来。
那虎见贺宜权身高体壮,手中还握着白晃晃的大刀,自知无法得逞,将身一扭,复又窜回林中,瞬间不见踪影。
贺宜权也不追赶,问两人:“你们不要紧吧?”
苏醒额角渗着汗,道:“还好,看来那虎没饿,只想吓吓我们。”
贺宜权连声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看来,他也骇得不轻。
三人出了树林,依旧回到鹰嘴崖上,那一整个下午,耶律瑾兰都无心练剑,只拿那双俏眼悄悄瞅着苏醒,谁也不知她小小心灵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