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古今,但凡发生大事之前,总有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导火索。
夏国历庚葵五年夏末,夏国天人羽化,散九鼎,送九钟,如同一只笔,点上了画中巨龙之睛,整个天下固定的格局,如同活过来一报,产生了巨变。
这一日后,五界动荡,十五国乱。
这一日后,天下****三十载。
这一日后,武者挥刀乱天下。
这一日后,文人提笔定乾坤。
这一日后之波澜壮阔,向前推一千年不曾有,向后推一千年也不曾有,后世称战国序幕。
姜九钟放下手中莹白皓腕,给闭目的夏景雪盖上被子,眉头微皱,略微有些不解。
按照正常情况,夏景雪早就该醒了,就算那毒药再厉害,有他姜九钟精血化解,夏景雪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至多昏迷几天而已,可是至今十多天过去,夏景雪偏偏全无半点醒来的迹象,这让姜九钟有些疑惑。
见姜九钟出来,老皇帝急忙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姜先生,不知小女情况如何?”
姜九钟理解老皇帝的急切,也不卖关子,说道:“公主的情况有些诡异,体内剧毒尽散,但意识不知为何依旧沉睡,恐怕暂时难以苏醒。”
老皇帝的脸色很差,莫非,自己失去了她,连她的女儿也要失去?!
姜九钟看出老皇帝的痛苦,接着说道:“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
老皇帝一愣,急忙问道:“姜先生此话怎讲?”
姜九钟摸了摸下巴,说道:“陛下也是习武之人,应当知晓,入凡丹田力通天,脱俗凌空跃天边,悬中一气三千里,分道扬镳道可分,有绝神游天宇外,天人显圣世间仙。”
老皇帝颔首,略显疑惑:“但凡习武之人,都应知晓,只是不知,这与小女有何关系?”
姜九钟笑道:“有绝神游天宇外,说的是到了有绝宗师这种地步,已然可以神游物外,身在此地,以神出窍,神游千里之外,所谓剑仙杀人千里之外,圣人口伐奸佞恶人,便是如此。”
老皇帝也不是蠢笨之辈,顿时明了关键,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小女如今正处在出窍的状态?可是小女仅仅悬中境修为,距有绝宗师甚远,怎会出窍?”
姜九钟说道:“出窍也并不是有绝宗师的专属,这超凡脱俗悬中道,分道有绝天人见,六境两极中,其实并无高下之分,就比如天下第八鲍恩,入凡三十载,天下第一庾柠仙也未必能在力道上撼动他,入凡一剑取千里之外人头,莫非你能说入凡境的鲍恩就不能出窍吗?”
老皇帝松了口气,却仍有些不放心,道:“可小女自幼天资也无甚超凡之处,为何能够出窍神游?且,这出窍神游之后,为何神魂不返?”
姜九钟说道:“机缘二字,玄之又玄,谁能说清,不过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你家那长辈最后的馈赠。”
老皇帝一头雾水,随即恍然大悟:“长辈?最后得馈赠?难道是?祖父?”
姜九钟点了点头,说道:“那位天人羽化之际,分九鼎,散九***十八物,散天下,只是还有一道,朝着景雪阁而去,如今公主的状态,应该也是源于此。”
老皇帝终于松了口气,即是祖父馈赠,那自己女儿应当无恙,自己祖父不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会害自己的重孙女。
老皇帝松懈之际,却听见姜九钟的话:“不过,若是一直就这么神游的话,那也不是个事啊,红尘修行如苦海,肉身是舟,精神是掌舵人,舟失了掌舵者,早晚会沉,以公主如今的实力,七天之内再不归来,恐怕便回不来了。”
老皇帝面色剧变,急切的问道:“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姜九钟斟酌片刻,这才开口:“这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用不用,要看您的意思。”
老皇帝愕然,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莫非先生是指,那河图洛书?”
姜九钟点头,道:“昔年禹皇治水,天降神斧,又有神龟背负河图洛书现世,缥缈东海见神针,至此禹皇治水终功成圆满,三神物中,神斧不知所踪,神针镇压水灾之源,唯有那河图洛书与禹皇所铸九钟九鼎被留在如今夏国,河图洛书乃先天八卦之原型,可推演天机,若用来寻公主出窍之神,必定可以寻到。”
老皇帝沉默,片刻之后方言:“河图洛书,事关重大,不能随意动用,老夫要去与几位供奉商议一下,稍后才能给出答案,请先生在此地稍事休息。”
姜九钟摆摆手:“无妨,陛下不必管我,只是,提醒陛下一句,七天之后,公主出窍之神不归体,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皇帝的身体顿了顿,随后走出了景雪阁。
冰儿端了杯茶,走到姜九钟身边,道:“为什么不帮帮他?”
姜九钟轻轻拂去冰儿垂在耳畔的一抹青丝,道:“四十年不动刀兵,养一股皇道真气,功成之时即可效仿轩辕黄帝,以皇道成就天人躯,只是差了些火候,提前让皇道真气出世,一朝功亏一篑,反而伤了己身,我也无力回天,现在他靠着那股皇道真气支撑,多则一年,少则三月,便会归墟。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那老头?”
冰儿没有抗拒姜九钟的亲昵动作,小抿一口茶,说道:“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罢了。”
姜九钟亦是露出怜悯的表情:“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妻,晚年自己将死时,女儿又面临生死大劫,不可谓不可怜,造化弄人啊!”
冰儿起身,又端了一杯茶水,倏忽不见,空留芳香。
姜九钟端起冰儿轻抿过的茶,同样轻抿一口,香沁入魂。
门外,一个老的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头子推开门,很和蔼,已然风烛残年,却隐隐有种活力。
老头子很不见外的坐在姜九钟身畔,拿起另一杯茶就饮下。
姜九钟倒也不见怪,道:“你去见我师傅,结果如何?”
老头子卖了个关子:“你猜。”
姜九钟笑道:“无非就是让我在这呆一段日子,另外把你们公主治好了罢了。”
老头子一愣,道:“你怎么会知道?”
姜九钟笑了笑:“你猜。”
这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头子翻了个白眼,刚要说什么,却听到姜九钟的声音:“你见到我师傅,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老头子疑惑道:“感想?什么感想?”
姜九钟说道:“你不觉得她像个人吗?”
见老头子一头雾水的样子,姜九钟叹道:“你不会连我师傅的样子都没有看到吧?”
老头子不解:“这类隐士高人,性情古怪不是很正常吗?”
姜九钟无奈,说道:“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师傅的吩咐我会做到,不必担心。”
老头子迷迷糊糊的走出来,半响才想起来不对劲,我都没有说你师傅的吩咐,你小子怎么就知道了?
思来想去,老头子最终还是熄了去问清楚的念头,就算去问,在那个贼精明的小子面前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反正他都知道了他师傅的吩咐,那还不如不去问。
血山脚下,有几座茅草屋,屋外,有个身影站立,遥望远方。
依稀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女子,白衣似雪,面遮纱,独不见伊人芳容,心略憾。
良久,女子轻叹,走入最左侧的小屋。
小屋内,一张木桌,两个茶杯,三只木椅,另有一本书,厚半寸,非纸非纱,似乎是兽皮,却格外光滑。
明明无人翻阅,却自动翻开一页,书中无字,只有一幅画。
活的画。
画中人在动。
画的一个女子,出窍神游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