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安静地由他抱着，眼光却不自觉地转向身后逐渐远离的那条公路。黑色的瞳仁忽然紧缩，在那道黑色的弧线里有一轮更黑的影子杵在那儿……应该就在那儿……
她身子一紧，不由得牵动了扭伤的侧腰。咬咬牙，小心地不让季冷发现她的变化。再向公路望去，那个黑色的轮廓没有了……
收回的视线安分地窝进了季冷的胸膛，她不解，难道又是自己眼花了么？就算有谁站在那里，估计也是看到烟花停下脚步的吧……
她怎么那么神经质呢？
挖苦地提提嘴角，屋子里敞亮的光芒让她回了神。
季冷安置好她，关了餐厅的灯。不一会儿，一只如同烟花一般灿烂的烛光成了这屋子里除月光外唯一的光点。小言捂着嘴，泪又滑落了下来。
巧克力蛋糕被轻轻放到桌上，季冷示意她许个愿，然后吹灭蜡烛，她抹掉眼泪照做。室内的灯光又亮起，季冷体贴地帮她拿过纸巾，代她切蛋糕。
“等等。”小言蓦地阻止，“我想拍张照片，可以么？”
季冷点头，转身去书房拿相机。
“我想以后每年生日都照一张相。等老了，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可是只要看到照片就能确定曾经的那些快乐我确实拥有过。”
“你不但会拥有，而且会拥有更多。”放下用完的照相机，他凑近她，吻向她的额头。
“谢谢你，季冷。”温和的目光不由得又移向这座城堡蛋糕。她真不舍得把它吃进肚子里。
夜，再次归于寂静。
餐桌上，城堡蛋糕依然摆放在那里，只是少了那扇闭合的门，其他依然完整……
冬天里，什么东西都变得缓慢，慢得理所当然，就连海面都平静地如同一面镜子。
刚完成墓碑清洁工作的小言略微出了些汗。离自己制定的“一年期限”还差两个月就到了，可她却爱上了这样的清闲时光，还不想回去。
只是可怜了季冷，放着佛罗伦萨的公司不管，有再急的事顶多进行个视频会议。小言在一旁急得头冒汗，他却扬着淡然的笑容，频说“没事”。
挥别了寂静安躺的莫易，宫小言朝别墅小跑去。季冷还在书房里开会，看着餐桌上简单的早餐粥，她凑近闻闻，才抬头赫然发现了熟悉的香水百合。她忍不住笑着摇头，这花一送就是大半年，可他一次都没有承认过。
暗自觉得事情的确蹊跷，灰色的快递包装袋却在她思考的当口夺走了她的注意力。扁平的外形，硬质的手感，分量也不轻，她放下快递，估摸着可能是季冷定的书。
简简单单吃了早餐粥，季冷也完成了电话会议，小言心血来潮地提议：“我们出去走走吧？”
季冷默默点头，吃完早餐，开着莲花朝市区驶去。
好久没有看到人群，走在熙熙攘攘人海里的小言特别兴奋。
原来，因为一成不变而令人厌烦的生活模式，在远离了一阵子后再回来，也会令人怀念。其实并非真的厌恶了，只是时间久了，乏了而已。只要换个空气呼吸一下，调整一下，你很快就能再开始忙碌与战斗。
路边的咖啡座，暗红色的大伞隔绝了太阳与皮肤的接触，半杯摩卡下肚，小言直叫舒服。
“好久没有这样子开怀过了。”她冲着季冷大笑着，心情是难以言喻的舒畅。
过往的很大一段时间，她都活得太压抑。在海边放空自己久了，她发现自己又可以装很多东西进心里了。
季冷淡淡一笑，呷了口拿铁，笑意虽淡，情愫却很浓郁，浓得小言都无法忽视。其实这么久的单独相处，她不是没有问过季冷关于对她的感觉。可是季冷大多回避。对方不肯承认，她也不能强迫他承认。她也时常自问，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呢？也许，季冷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因为她曾是莫易的女朋友，而莫易又是他弟弟，所以他就很理所当然地把对莫易的照顾与情感寄托在她的身上……
可现在，这种想法再一次被她自己否定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季冷对她的情愫绝对不止是兄妹之情。
她的记忆还很清楚，在佛罗伦萨他们初识的那一夜……床上的翻云覆雨，他口中的甜言蜜语……那些话听得她耳朵滚烫，现在想来都会让她脸红。那一句句甜腻得拉得出糖丝的话语时常会让她误以为他们是由朋友慢慢变成了恋人的旧识。
事实上，他们才认识一天。借着酒醉，她像倒垃圾一样，把她的不堪遭遇全部吐给他，如果喝醉了她都不敢说的话，她觉得她会撑不到天亮的。更何况是和陌生人聊天，散了也就散了，不会有任何负担。
所以，她说了。他却倾听得很认真，不语不问，只是听着。然后，他们就……
小言回过神，见季冷睇来疑惑的目光，她微小，喝了口咖啡，空气中的热度却反常地让她觉得脸发烫。
“其实……你不用否认……”她尝试着开始话题。
突兀的话语让季冷暗地不解，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这几天，她的确在为这件事发愁。他表现得真的有那么明显么？
季冷略略收敛了嘴角的弧度，看来他也有不擅长掩饰心事的时候。也是了，有些事又怎是靠遮掩就能不见的呢？这种感觉那么强烈，强烈到四年里他没有一刻忘记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突然记得佛罗伦萨的那夜，醉意朦胧之后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滚烫地深深地刻上了他的心。当时真是轻狂过了头，换做现在的自己恐怕就不会了吧。
即便对伊人的感觉未变，可人却早已变了。
“你想多了。”他幽幽地否认，一如他否认百合不是他送的那样，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更多的情绪掩饰，只是短短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