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麦子基本没怎么睡,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马豆根虽然瘦弱,但她不相信他这么轻易地死去。就算他真死了,怎么会什么话也没留下,单单把她托付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若说这一切是假的,老于怎么会跑那么远的路找她?麦子想不明白,可她拼命去想,脑袋几乎被撑破,一阵阵地胀痛。
天一亮,麦子就去喊老于。麦子住东屋,老于住西屋。麦子担心老于半夜闯进来,她已经不相信他了。在这一点儿上,老于倒像是马豆根的朋友,他没来骚扰她。麦子头发乱着,眼窝红着,嗓子哑着,霜打了一样。老于问,怎么,一夜没睡?麦子冷冷地说,我要见马豆根。老于叹口气,说了句女人呢。麦子不知老于为什么感叹,再说了,老于的感叹关她什么事?
从村里出来,走了二里多路,到了一片满是乱石的山岗。老于指着一个土包,说那就是马豆根的坟。麦子望去,果然是一座新坟。麦子觉得自己的眼窝被掏空了,向前挪了几步,软软地倒在地上。麦子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想骂,连嘴唇都拉不开。她像一摊泥,一点点儿地向四周渗着,怎么也收拢不起来。
老于想把麦子拽起来,可麦子咋也站不住。老于说,死的死了,活的还要活,你别犯傻。后来,老于把麦子背在身上。麦子没有反抗,她的脑袋乱哄哄的,已支配不了身子。快到村口时,麦子说,放下我。老于没理她。麦子又说,放下我。麦子的声音把秋风搅得沙拉拉响。老于放下麦子,又怕麦子站不稳,顺手扶了她一下。麦子狠狠地甩开。老于跟在麦子后面,一直看着她走进小院。
麦子睡了两天。
第三天,麦子早早地起来了。麦子的精神恢复了些 ,脑袋也清醒了一些。躺在这里不行,麦子要回去。麦子出来,却见老于正拿着扫帚在院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明显是堵她的。麦子像是没看见,径直走过去。老于问,你去哪儿?麦子冷着脸说回家。老于说,马豆根让我照顾你。麦子冷冷地说,我不需要。老于挡在她前面,说,由不得你了。麦子退后一步,怎么,你要抢我?老于执拗地说,不是抢,是照顾。麦子冷笑道,就这么照顾?你是他什么狗朋友?老于说,只要你别出这个门,怎么都行。老于的声调粗暴、蛮横,没一点儿商量的余地。这时,一丝疑惑闪过麦子的脑子,老于不是马豆根的朋友,马豆根怎么会交这种朋友?麦子想冲过去,老于却一把将她抱起来,麦子乱抓乱咬乱骂,老于无动于衷,将她抱回屋子。老于把麦子扔在炕上,将门反锁住。麦子奋力拍打着门板,叫老于开门。门板是榆木的,已有些年头,很有些吃受不住的样子,咣咣地像要裂开。可直到麦子拍木了巴掌,用尽了力气,破木板依然歪歪扭扭地挺着。
麦子不再动了。看来,老于是铁了心要关她。麦子分析了自己的处境,想,来硬的是肯定不行了,不如先和老于周旋,等待时机逃走。麦子想不明白的是,马豆根怎么会把自己托付给这么一个家伙?
麦子喊老于开门,她说,我不走了,我有话问你。
老于打开门,凝视着麦子的眼睛,问,想通了?
麦子说,我问你句实话。
老于说,问吧,我从来不说假话。
麦子问,马豆根怎么认识你的?
老于说,我不是说过了吗?
麦子说,我问的是实话。
老于说,我没说假话。
麦子问,他到底得的什么病?
老于说,我不知道,知道他得的什么病,他就不会死了。
麦子又问,他为啥把我托付给你?
老于说,我是他的朋友嘛。
麦子突然就火了,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朋友哪有你这样的?!
老于说,你安心待着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麦子说,别绕弯子了,你到底要把我怎样?
老于说,和我过。
麦子呸了一声,死了你的心吧,我才不呢。
老于说,你会同意的,这也是马豆根的意思。
麦子问,他当时咋说的?
老于说,让我照顾你嘛。
麦子冷笑一声,骂,你是个骗子,是个无赖。
老于说,只要你不走,怎么骂我都行。
麦子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冷声道,你走吧,让我想想。老于盯着麦子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开。
晚上,麦子正懒懒地躺着,老于进来了。麦子闻到了酒味。刚才吃饭时,老于并没喝酒。肯定是在外面喝的。老于的脸有些红,他冲麦子笑笑,用灼热的目光狠狠地箍住麦子。麦子不由紧张起来,作为一个女人,她太知道老于这种目光意味着什么。麦子感到了危险,她坐起来,往后挪了挪。麦子想抓住件什么东西,可她的手抓了抓,什么也没摸住。麦子说,你……你要干啥?老于说,你知道我要干啥。麦子的话音里带出了明显的恐慌,我要喊了。老于嘿嘿笑起来,喊吧,你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救你,你现在是我的女人。麦子退到墙角,再没地方可退了。老于移过来,将一张粗涩的脸触在麦子面前,嘴里喷着浓重的酒气和烟味。麦子觉得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儿沉下去,沉进一个黑暗的无底洞。老于试图亲麦子的脸,麦子举起双手蒙住了。老于便抓麦子的肩膀,往下扒麦子的衣服。麦子惊醒过来,开始反抗。麦子没有喊叫,老于也不说话,两人无声地动作着。先是在炕上翻腾,后来就滚到了地上。从炕上摔下去的时候,麦子是先摔下去的,可在落地的时候,老于用胳膊架了麦子一下,结果先落地的是老于。老于哎哟叫了一声,松开手,麦子趁机爬起来。麦子的褂子被撕开了,白白的胸一闪一露。麦子将胸掩了,冷冷地盯着老于。老于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说,你咋这么有劲?我还没碰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麦子骂,畜生。老于说,要是畜生就好了,我早就把你……哼!麦子说,你是无赖。老于龇牙咧嘴站起来,四下瞅瞅,然后将丢在墙角的一根铁棍捡起来。他冲麦子晃了晃,轻轻一折,铁棍就弯了。老于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下不去手。麦子吸了口冷气,她的胳膊无论如何没有铁棍硬。老于不再理麦子,看样子他要离开。
就在老于推门的时候,麦子喊住他。
老于回过头。
麦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于装不懂,什么怎么回事?
麦子说,你是个骗子。
老于说,我?……你说是就是吧,现在,你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不会害你,只让你和我过日子。
麦子说,我还想去马豆根的坟上看看。麦子的声音很平静,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老于想了想,说,好吧,我陪你去。
麦子说,不,我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