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透明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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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觉醒来,杨苗像喝足了水的稻谷,又蓬蓬勃勃的了。武清风治病需要钱,她不能萎下去。

杨苗换上了套裙,她身材好,特别适合穿套裙,淡雅大方的气质想盖都盖不住。往常,杨苗只为武清风穿,现在,她要穿给所有的人。杨苗拿出眉笔和口红化了淡妆。她一露面,老周和红豆眼睛都一亮。老板没朝气,他们干得也没劲。

下午,先是几个工地的人走进酒店,之后一辆大货车停在院子里。姓顾的司机是酒店的熟客,杨苗早早地迎了出去。顾司机打量着杨苗,杨老板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准备出嫁呀。杨苗笑起来,你的眼睛一定是让小姐揉花了。就在这时,在“野妹子”门口聊天的两个小姐奔过来,大哥大哥地喊着,一左一右将顾司机拉住,要顾司机去对面。顾司机说不过去,一个小姐用胸蹭着顾司机,另一个小姐则在他裆部抓了一下。

杨苗反应过来,肺都气炸了。难怪红豆说她们骑到脖子上拉屎,客人都进院了,她们还过来抢。杨苗扯住一个小姐的领子,抡圆了胳膊扇过去,另一个发怔的当儿,杨苗又是两个嘴巴。两个小姐被杨苗的气势镇住了,醒悟过来后,一齐向杨苗扑去。杨苗年龄虽然比她们大,但她是摔打出来的,胸口又憋着恶气,两个小姐被杨苗踹倒在地上,杨苗的裙子也被撕扯了。红豆端出一盆脏水,趁机泼在她们身上。两位小姐还欲挣扎,老周提着切菜刀跑出来,大吼,谁不要命了?找挨劈啊?!老周从不动怒,他发怒是真的,不是装出来的。两个小姐本来理亏,见杨苗这边的阵式,爬起来,灰灰地走了。

杨苗却没有胜利的快感。不是如月撑腰,这些小姐哪敢如此放肆?看来如月是打定主意气死她了,着实可恨。杨苗骂了几句,因惦记着吃饭的客人,草草收场。要是如月出来,杨苗非把她撕了不可。

在外边吵翻了天,进店杨苗马上换上了笑脸。这是杨苗的本事,她从不把冷脸对着客人,老周和红豆调整不过来,表情依然僵着。等到夜深人静,杨苗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哭。杨苗已尝到了没有武清风的艰难,如果武清风在,她们敢这么嚣张?不过,武清风不在,杨苗也不会由着人揉来揉去。杨苗难过的是和她作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如月。

如月是角沟第八个来店里的女孩。如月从小父母双亡,她跟着叔叔过。婶子对她不好,如月的胳膊上、脖子上常有一片片青色的伤痕。可是如月从来不说婶子的坏话,有人问她,她就说伤是自己碰的。她处处维护着婶子,好象她生活在蜜罐里。如月有心计,善于察言观色,绝对是她寄人篱下的生活造成的。和同龄的女孩比起来,如月显得极为成熟。店里的工作,如月一天就干顺了,杨苗暗暗惊叹她的冷静、沉稳。不像别的女孩,不摔几个盘子打几个碗就没长进。杨苗很快就喜欢上了她,她没有再和马全生育过,把如月当成了亲生女儿。

如月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就给叔叔送了回去。第二个月底,叔叔和婶子亲自来了,说是看如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要钱来了。婶子没了往日居高临下的气势,脸上堆满了巴结和讨好。杨苗都有些讨厌她了,可如月依然婶子长婶子短的。后来,如月的婶子就不断地来。有一次,婶子一来,如月就把她领到了宿舍。不知如月对婶子说了些什么,婶子出来时脸红脖子粗的,连饭也没吃就走了。如月则一脸平淡,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自此,婶子再没来过,如月也不再回去。据说,婶子在村里没少编排如月,但招来一片骂声,她的话没人相信。

有一阶段,附近村庄的一个后生喜欢上了如月。那个后生刚高中毕业,长得白白净净,很面善的样子。他先是给如月写信,后来就常常坐在店内,用温润的目光追着如月。如月总是不咸不淡地笑着,问先生吃点儿什么?后生便点一两样菜,要一瓶啤酒。再后来,后生就只喝水,不吃饭了。如月还是那样笑着,对不起先生,请你腾开桌子,到外边好吗?杨苗私下对如月说,这辈子能找一个疼你的人,也不容易。如月一句话就堵了杨苗的嘴,你看他那个样子,养活了自己就不错了。杨苗打听了后生的底细,果然家境贫寒。后生求婚不成,一次喝醉酒后,割腕示爱。杨苗阻拦不及,后生已在腕上划了一刀,就是这样,如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她冷冷地瞧了后生一眼,端起盆子到外面洗衣服去了。后生大哭。还是杨苗拦了辆车,把他送到医院。

杨苗对如月的冷漠感到吃惊。但杨苗对如月的态度没有变化,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她。她觉得如月如此是从小受了太多的伤害。这么一想,就理解她了。但后来发生的事使杨苗意识到,她远远低估了如月。

那一天,郝老大住进了酒店。郝老大是某个车队的队长,常在店里住宿。那时,杨苗刚刚把那些小姐撵走,酒店稍显冷清。郝老大喝了一会儿,说,真没意思,连个陪酒的也没有。杨苗说,一个人喝得没劲儿,我陪你。郝老大嘻嘻一笑,你又不让我摸。杨苗笑骂着,和郝老大喝了几杯。杨苗去了趟厕所,回来时见如月在陪郝老大。杨苗进去,如月马上站起来。郝老大喝了不少,说话很放肆。往常,如月都躲到一边,那天却不肯走。入睡前,郝老大提出让如月陪他。杨苗说,她不是干那种事的女孩。郝老大说,我多给钱就是了。杨苗说,你别打这个主意,我不答应,如月也不答应。郝老大说,她早答应我了。杨苗一怔,你胡说。郝老大嘿嘿笑起来,谁和钱有仇?杨苗没再理他。她怕郝老大使坏,特意嘱咐如月小心些。对郝老大这种人,既要防着,又不能得罪。没想到如月问,姨,他真给那么多?郝老大说得没错,如月动心了。杨苗严厉地说,给座金山又能咋?他是啥人你不知道?

杨苗进了卧室,郝老大跟了进来,笑嘻嘻地说,你不让她陪,是不是给你留着啊。杨苗呸了一口。郝老大说,她又不是你闺女。杨苗说,她就是我闺女。郝老大说,闺女也好,娘也好,总得有一个。杨苗拿起电话,我给你借一个吧。灯突然灭了,没等杨苗反应过来,郝老大已扑到她身上。杨苗低声喝道,郝老大,你别胡来。郝老大只管用酒气卷着她。杨苗没有喊叫,拼命挣扎。杨苗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喊叫。几个回合下来,郝老大说,你应了我,我就不打如月的主意,不然她早晚是我的。这句话使杨苗停顿了一下,结果被郝老大突破了。

杨苗没敢声张,那不是自找的吗?沾了脏东西擦掉就是干净的,杨苗庆幸保住了如月,她还是小姑娘啊。

第二天,如月的眼神老是怪怪的。第三天,如月不辞而别,她留下一张纸条,那句话深深刺痛了杨苗。如月说杨苗“自私透了,什么钱都留着自己挣。”

杨苗没想到几年后,如月用这种手段回报她。如月的目的不单是挣钱,她就是要整垮杨苗。其实,如月的残忍早就凸现出来,只是杨苗更多的是母性的宽容,从没有把那看作如月的缺点。

往事浮上来,杨苗感到钻心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