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悲凉听了,想起了独孤仪龙亲写的书信,便道:“这座城池的归属,向来两国就由不同异议,这独孤仪龙明知是历史遗留问题,却贸然发兵,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城池中住着的百姓,一半是北人,一半是羌人。北人说汉话,着汉服,和羌人自由人通商贸易,同住城中,倒是和睦往来!
银日磾听了,困惑问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臣对此话不解。还请皇上明示!”轩辕悲凉站起身,沉声说道:“总之这些虢国的俘虏,一概不准杀,不准买卖,无事时,可命他们做些插秧垒房的伙计,他们不都是汉人么?”轩辕悲凉皱了皱眉头,忽又问银日磾:“朕这汉化政策也推行了五年了!如今,这些大臣们可有什么异议?”银日磾看着轩辕悲凉,说道:“皇上这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轩辕悲凉道:“自是真话!”
银日磾便一口气儿说道:“皇上!国中的大臣们,对这些律法政令并无排斥!唯有两处不愿?”“哪两处不愿?”银日磾便道:“一是习汉话,二是着汉服!他们说好好的羌话不说,为何要说着软绵无力的汉话?好好的羌服不穿,为何要穿大别扭的汉服,骑马都上不去!”
轩辕悲凉听了,好一阵沉默,他来到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重又落下鹅毛般的大雪,将这宫外重又银装素裹起来!他终对着银日磾道:“传朕的命令,将这两处就撤销了罢!若是有人自愿去学去穿,自由他去!”银日磾听了,遂问道:“皇上为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轩辕悲凉道:“若处处都依着汉人,哪还有一点儿我们羌人的特色呢!只要我黑龙国日益强盛,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可也是其次!”银日磾听了,便躬身说道:“皇上说的正是!”便退了出去。轩辕悲凉此刻反而觉得百无聊赖起来,遂看着外面的大雪。这塞上一旦下起大雪来,便就会下个五天八夜的!
轩辕悲凉便披上大氅,独自在这行宫里看着雪景!他不知自己要往哪里,可是因心之所向,这脚步便就不由得来到了东方茱萸所住的那个小屋子前!还未走到跟前儿,只见那屋子里,窗户倒是开着的!一个容颜绝色的姑娘,此刻便独立在窗下,她身着红色的厚袍子,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茫然地看着这眼前的大雪,一动不动!
轩辕悲凉的心里忽地生了许多怜悯之心,他大步走上前,临窗对着她说道:“东方姑娘!一个人立在这里做什么?这眼前俱是雪白的一片,能有什么好看的?”东方茱萸心神恍惚,听了轩辕悲凉这话,方镇定心神道:“我并没有多想!不过是看这雪,下得其实还真好看!”
轩辕悲凉听了,便道:“你既然认为好看,这以后可有你看的!我黑龙国处在塞上,一年中自有小半年时间在下雪!”说着,便折过窗子,来到她屋子里。他看了看地上,火盆里自有许多木炭,可是却并未生火,遂问道:“东方姑娘,你立在窗前,难道竟不冷吗?这屋子里的木炭为何不升起火来!”
说着,便自己弯下腰去,就着火盆帮她升起了火!东方茱萸见了,便将窗户关了,来到他跟前,说道:“您是皇上!这样的事儿,我自己做就行了!”轩辕悲凉便道:“你也来了这几日了!可是次次我来瞧着,你总是不曾生火!难不成自那日里,朕将你从荒原给救了出来,你就已经风霜雨雪俱是不侵了么?”
东方茱萸听了,苦笑道:“如果我说,我如今却是不惧寒冷了,不知皇上可信?”她说这话时,自是一脸的认真,没有丝毫玩笑之意!轩辕悲凉见了,默然半响,便转到窗前,看着窗外纷扬的大雪,沉沉自说道:“若是一个人,内心遭遇了极大的变故,这苦痛虽言语也不能说出十万之一,那么自是不在意这外间的一切冷暖!若说提及严寒酷暑,自是不在这话下了!所以,东方姑娘的话,我信!”他沉重地说着,脸色也越发地阴沉难过。
东方茱萸听了他这短短几句,只觉得话中有话,可是她并不想深问。毕竟,轩辕悲凉与她,虽有恩,但只是萍水相逢。既是萍水相逢,那以后应是俱是他乡之客!这时,小瑞从外间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杯奶茶。轩辕悲凉看着她道:“小瑞,如今东方姑娘无事,你也不必再假扮这宫里的小宫女了!还是回到你的殿里去罢!”东方茱萸听了,心中不由大惊,这是什么回事?只见小瑞却是说道:“你若是要让我开心,便就由着我的性子!我喜欢做宫人,自是不妨碍你!”说着,便放下奶茶,瞧了瞧东方茱萸,却又一径出去了。
这里东方茱萸自是心里疑惑,她不由问轩辕悲凉:“皇上,方才说的可是真的?那么小瑞究竟是宫里头的什么人?”轩辕悲凉苦笑道:“小瑞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是这黑龙国的公主!”东方茱萸不解问道:“既是公主,怎么偏偏装扮个宫女的模样儿?”
轩辕悲凉长叹一声,惆怅说道:“小瑞和我一样,从小就没了娘。我是这黑龙国的太子,自小就跟在父皇身边,身边一向围着许多人,所以虽没了母亲,可也一样有人关怀重视!小瑞就不同了!她的母亲本是个身份低微的奴隶,只是偶然被我的父皇临幸,这便就有了她!但是我父皇始终沉浸在失去我母亲的悲伤中,是以对后宫中的小瑞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就抑郁而逝了!
是以小瑞从小便是被这宫里的宫女仆人带大的,从小便就学会了做许多的活计!我父皇去世后,我心里可怜她,便将她放在我的身边照顾,哪里知道这丫头,从来都是背着我,在这宫里做着许多的杂事!这一来二去的,我只得由了她了!那日,她见我从边塞回来,怀里……”说到此时,轩辕悲凉墨黑的眼眸看了看东方茱萸,见她细细聆听,并未想及其他,便又继续说道:“我抱着你回宫,小瑞见了你和她差不多大,便对你产生了好奇,是以,就天天儿地来瞧着你,说要照顾着你!我被她缠磨不过,只得答应了!”
东方茱萸听了他此言,不由联想起自己的身世,自己和小瑞,是何其相似?都虽为公主,可名副实难!她对轩辕悲凉道:“皇上,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小瑞是公主!我便会注意自己的言行的!我以后……定不让她服侍我了!我这哪里受得起!”轩辕悲凉听了,却道:“东方姑娘,我这番告诉你,绝不是为了提醒你,小瑞是公主!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小瑞自小没人关心,性格儿透出许多的古怪孤僻!我是希望你知道她的身世,和她以姐妹相称,多多地关心与她!和她说说话儿!我便就放心了!”
东方茱萸感慨道:“你倒是个好哥哥!”心中忽地又想起了东方春申,不知他现在可怎么样了?她总觉得独孤仪龙会趁着郦国的祆教之乱,去做点什么?或者,不去施援,反而率军一举……想到此,东方茱萸只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他虽说过:只要她死了,他就前去救兵。可是,一旦她真的死了,又哪里会知道以后的一切!她就这么……相信与他?想到此,东方茱萸只觉得自己果真是个大大的傻子!从生至死,她被独孤仪龙玩弄于股掌之间……
轩辕悲凉看出她又在出神了,不由温言问道:“东方姑娘,莫非……你有难以启齿的心事?我瞧着你每日都精神恍惚!若真有事,不如就告诉我,我可帮你排解排解!”他说完这话,其实心里也在自叹:轩辕悲凉啊轩辕悲啊,你说要排解别人,可你自己呢?你从那正殿里搬出来,到了这处行宫办公,可不是就为了躲避心里的阴霾么?自己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不久,就不明不白地死去!
是以他只要走进那座残存着母亲气息的宫殿,他就心生难过!母亲死时,他方一岁,自是对她没有的印象!人人都说她是虢国派来的奸细,是黑龙国的妖孽!是专门来迷惑父皇,来倾覆辙黑龙国的江山的!可是他不信,他只是知道,父皇在世时,只要到了母亲的祭日,便就会坐在她寝宫,默默绝食一天,无论多大的事儿,自是谁都不见!是以母亲便在他心中成了一个难解的谜。
她到底是谁?她究竟为什么而来?她……爱不爱他的父皇?她……爱不爱她的儿子呢?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答案。只是听宫里的那些老人们说,他的母亲,好像姓方,来时似乎还带着一个忠心的女仆!据说母亲死后,这个女仆便也莫名的就失踪不在了!这些往事,今时他又想起,心中自是充满了苦痛,可是并未影响着他的情绪!毕竟,这生活还是要往前行,留恋纠结过去,只会误了大事!
东方茱萸听了,只得苦笑道:“天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轩辕悲凉却不回应,他看着空中飘落的雪花,遥遥看着远处,半响方对她道:“姑娘,这个时节,是我黑龙国羚羊最肥硕的季节!这场大雪之后,那高原之上的羚羊,便又要长一层肥膘了!你若是想要排解心情,我就带了你去狩猎如何?”东方茱萸听了,感佩他的真诚,可心中仍觉得突兀,因此讷讷说道:“你可知,我并不会骑马?郦国人自是大都不善骑马!”
轩辕悲凉不以为然,他道:“这又何妨?我黑龙国人从来便是不拘小节,你既然不会,你我就同乘一骑,又当怎样?”他看出东方茱萸听了他此言,惊讶犹疑的目光,便道:“姑娘你是南人,你可是从没有见过那羚羊罢?”东方茱萸便诚实道:“不曾见过,可是听说过!自是不同于我们南人家养的土羊!”轩辕悲凉便道:“那等雪停后,我就带你去瞧瞧,捕获几只羚羊,我在宫里请你吃烤羊肉!”东方茱萸讷讷地还欲想说些什么,轩辕悲凉已然决定道:“就这样决定了!到时我牵马找你!”说着,便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