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萧何听了,心中好一番感慨。又见独孤仪龙神情坚决,便知此事是再无商讨的希翼的了。当下,他这才转过话题,提到正事儿上来,独孤仪龙便来到大殿后侧的案几之上,戚萧何自是跟随,独孤仪龙便在案几上坐下后,沉沉对着戚萧何道:“老丞相,你此番来见朕,不是单为着说皇后之事的罢?”戚萧何听了,便抖了抖眉毛,沉声回道:“不错!老朽我进宫见皇上,自是另有要事!”独孤仪龙命太监上茶,问道:“何事?凡说无妨!”
戚萧何便喝了口茶,问独孤仪龙:“皇上!今日我听说,皇上命王前和公孙白驹为正副二统帅,前去攻打郦国,可是又此事?”独孤仪龙听了,颔首道:“不错,王前和公孙白驹是朕今日亲自认命的!”戚萧何便道:“老臣不明白,当初皇上费了心机,将这些心腹之患都削去了职位,今日怎地又重用起来?”
独孤仪龙听了,便沉沉看着戚萧何道:“看来,朕是什么都瞒不过老丞相的眼睛啊!朕从来都是在重用那公孙白驹,为何老丞相说是重又重用,朕可是不解?”戚萧何听了,抖动着白眉毛道:“皇上瞒得过别人,可自是瞒不过老臣!公孙靖在世时,皇上便将他远赴了往渭水前线,并官居一品,一时威名赫赫!别人只当公孙靖大将军一时风光无数!可是老臣我知道,皇上表面是重用他,可实际是将他调离了政治中心一线!对公孙白驹也自是沿袭了此路线!”
独孤仪龙听了,只凝烁着眸子道:“老丞相既已知道,为何不明说?朕将老丞相也放之乡野,老丞相为何也从无怨言?”戚萧何听了,方正色道:“因为老臣一生所为,都是为了皇上,为了我大虢江山的稳定!臣知道皇上是一代明君!皇上既已长大,臣等就该退路!是以臣无怨无悔!臣虽不在朝堂,可是这心儿,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皇上身边!”戚萧因为激动,眉毛胡子都是一抖一抖的!他这般激动昂扬的表白,似乎是感动了独孤仪龙!他沉吟良久方道:“今日朕准备重用王前公孙白驹,老丞相难道有其他看法?”
戚萧何顿顿道:“皇上!臣是有不同意见!但臣不是对皇上用人感到异议,而是,臣对皇上出兵发郦,心存很大的看法!皇上和郦国皇上东方重嘉间的私人恩怨,臣认为既是私事,就不应牵扯国事,更不应通过一场浩大的战争来解决!耗费了钱财粮食,牺牲了无辜百姓将士的性命!是臣最不想看到了,所以还请皇上三思而行!臣知道皇上的夙愿,但是臣希望皇上可否另寻他法,不要走这条流满血的道路……”
独孤仪龙听了,耐着性儿听完,对着戚萧何道:“朕的军令以下,老丞相说的可迟了!现在王前和公孙白驹,恐怕已经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渡过那渭水,大举南下了!”戚萧何听了,更是顿足叹息道:“皇上!皇上!若是皇上想改变主意,只怕现在还是来得及!”
独孤仪龙听了,便对这着戚萧何道:“可是老丞相,朕是皇帝,自是金口玉言,诏令已下,举国皆知!自是什么都来不及了!”戚萧何听了,便仰天长叹道:“今日过后,老朽我又要看到这渭水南北,血流成河的了!”皇上,您终究是年轻气盛,忍不得等不得,操之过急的了!说罢,便就要对了独孤仪龙退下,独孤仪龙见了他踉踉跄跄的仓促背影,心中终是不忍,在他身后说道:“朕会因地制宜,考虑老丞相的建议!将伤亡减到最小!但是这攻打计划,不会改变!”
戚萧何听了,转过身来,对着独孤仪龙沉沉躬身道:“皇上!老臣已老!心中惟愿皇上以天下苍生社稷为重!无论这虢国的百姓,还是郦国的百姓,都是血肉之躯!都是一条性命!皇上既有此想,老臣心中已是感到欣慰的了!”说着,又是对着独孤仪龙鞠躬行礼。独孤仪龙便道:“老丞相去罢去罢!朕自是知道!横竖你去看看自己的女儿罢!”戚萧何听了,心中忽地想起了陶光,他对着独孤仪龙道:“皇上,小女莫非……一直要住在这宫里么?”
独孤仪龙有意给他个惊吓:“嗯,这个……虽然红豆年纪小,可是本朝也有未成年的女子封为妃的先例!不如……”戚萧何听了,连连说道:“此事不忙不忙,皇上还是以国事为重!以国事为重!”独孤仪龙听了,便道:“老丞相去罢!朕想一个人待会!”说着,便回了龙翔宫中,看着眼前高大的棺椁,自言自语道:“茱萸!不要怪朕,现在的郦国,若是没有朕去收拾一番,只怕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朕不久就要去了,你安心等朕回来!不过你的父亲,朕还是无法原谅,你可明白?当年他做的那些事,朕有了空,便会细细告诉你听的!朕知道你一直很好奇!”
此时已是黄昏,戚戚的北风呼地吹着,龙翔宫里虽设了厚厚的帷幔,展开了高大的屏风,可是独孤仪龙还是觉得心里很冷,是那种孤独的冷,他吃不下晚膳,出了龙翔宫,却又信步来到了凤吟宫中。彼时的凤吟宫,早就是一片断瓦残垣。昔日驻守宫门的宫女太监们,早就被贤妃和俭妃抽调到别处当值了。他看着这处宫殿,这三十年前,自己的母妃曾经住在这,后来又住进了东方茱萸,莫非这住在此宫里的人,都不得一个好的结局?
他走到一处废弃的台阶前,只见那台阶上,呆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他不禁一怔,细看了一下,原是东方茱萸的秋姑姑!古人说的一夜白头,看来所言是实!看着眼前这个呆呆坐着的秋姑姑,独孤仪龙和她心有戚戚,遂走上前道:“姑姑,为何坐在这里,这里风大,还是回去罢!”自东方茱萸入了棺椁后,独孤仪龙便将秋姑姑给安排到了宫中一处僻静之地。
秋姑姑听了这话,见是独孤仪龙走来,她忽然口中讷讷道:“娘娘,你看到了么,这是你的孩子,已经长成这样高大的人儿了!咱们出宫的时候,娘娘心里是多么的不舍啊,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时间过得可真快。娘娘,现在奴婢我又来到了这里,您的孩子就在奴婢的眼前儿……”秋姑姑盯着独孤仪龙的藏蓝眸子,口中就这样胡乱地说着。
独孤仪龙听了她的话,便知其中大有深意!秋姑姑好似认识他的母妃?他便试探说道;“姑姑曾经在这宫里呆过?”茱萸已去,秋姑姑此时心神恍惚,听了独孤仪龙的话,口中忽地笑了一下,便道:“是啊!奴婢认识皇上!从小就认识!奴婢还记得你小时因为要一个玩器,但是没有得到,还没娘娘打了下屁股,最后没有站稳,头却又撞到壁上了,脑袋上鼓起一个好大的包!娘娘心疼的不得了!”说着,便微笑地看着独孤仪龙,仿佛眼前的他,依稀还是那个小小的蹒跚学步的孩童!
台阶上一阵冷风袭来,吹散了秋姑姑的白发,她浑然不觉,只是继续道:“娘娘可是吃了不少苦啊!从虢国到黑龙国……哎……”说着说着,她便又说道了东方茱萸:“后来,奴婢又来到了郦国,又抚养起了小公主!只是奴婢的小公主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
独孤仪龙听了,心中已经确定眼前的秋姑姑一定是母妃当年的宫女!只是当年的他,年纪甚小,具体什么还是一下不能记起来。自己的母妃,被逼出宫后,辗转去了黑龙国,不过一两年,就死在那儿了!他曾悄悄几次潜入黑龙国,可是总无法找到母妃的坟墓!
独孤仪龙看着哀伤的秋姑姑,或许,她会知道自己母妃之坟的下落!只是目前战事迫在眉睫,他分身无术,想来想去,还是先将秋姑姑先安置在宫外一处比较妥当!毕竟,她跟随东方茱萸从郦国而来,又是她的近身教养之婢。待他从战场回来后,许多事儿他都需弄清楚,所以,这秋姑姑暂时还是不能住在宫里了!他上前说道:“姑姑,凤吟宫已烧毁,朕决定将你安排出宫去!朕给你备一间屋子,在那里,你设一座小小的灵堂,祭奠皇后,又清净又无人相扰,姑姑你看呢?”
秋姑姑的心神逐渐清醒过来,但还是没有意识到,方才自己已对独孤仪龙说出了那番前言!当下她吃力地站起,对着他道:“皇上,奴婢有话要说!”独孤仪龙道:“说罢!”秋姑姑沉沉道:“皇上可否将皇后的棺椁,一并运到郦国!毕竟,郦国才是她的故乡!”独孤仪龙听了,蹙着眉头,说道:“姑姑休要提,朕的皇后,哪怕死去,也要陪伴在朕的身边,她既来到了虢国,生死就是朕的人!”他踱着步子,对着她道:“在朕出发前,朕会好生安排你出宫!朕以后还有许多事儿要问你!等你脑子清醒会再说罢!”说罢,便背着手,低着头,在凤吟宫处沉沉叹了口气,重又返回了龙翔宫。
王前和公孙白驹的部队,势如破竹,横渡了渭水后,士气勃发的大军便一举南下,不几日就到了郦国的墨城!王前和公孙白驹依着独孤仪龙的命令,在全城搜索祆教将士,待活捉了几个祆教的首领后,这些散兵游勇很快便就都一一投降了!郦国的各处县城,也逐一恢复了昔日的宁静!不过,王前下令在郦国的每一处府衙,都派一名低级将领屯兵在那!命他们日夜坚守,不得骚扰百姓!一时之间,地方治安倒是极好!令人意外的是,这些祆教之人,听说是虢国的将军到了,都说愿意为虢国部队效劳,王前想着:这些人本是化外之人,数十年前因着一场战争而迁徙来到了郦国,至今也未曾被同化,不如就此将之都收了,编入部队,以观后效!他们在山里的那些家眷,有愿意跟来的,即可跟随了来。不愿意跟来的,他便发给这些人银两路费,一并回去和家人团聚!其中一些个行为败坏的,抢夺百姓强奸女子的刁滑之人,王前则下令处斩示众!其中更有一些个有才有勇之人,王前慧眼识珠,便留在自己的大帐中!王前和公孙白驹还将自己后营里的粮食,拨出一部分,和郦国官仓救济的粮食一道,运到了那深处大山之中的祆教之民各个村落!一时之间,王和公孙二人,倒是获得不少拥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