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春申也沉沉叹了口气,他道:“茱萸!我知道,在你心中,独孤夷青一定有个不可替代的位置!他既是你的朋友,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自当好好安葬他!”东方茱萸听了哥哥这话,赶紧摇头道:“不!我不要你们厚葬!我只想在枣树下,挖个浅浅的坑,将他放在里面安睡!没事时,我就陪着他说说话儿!”轩辕悲凉看着安躺在地的独孤夷青,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这独孤仪龙亲写了信给他,请他不必取他的性命,只是使他吃点儿苦头就行!还不惜给了他一些安置的银两!怎么到了虢国城门,这独孤仪龙就立马要派人射杀他们呢?这与理本是不通啊!轩辕悲凉便立在那,沉沉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东方春申却是一点不知他心事,便上前道:“皇上,既然茱萸已想好要这样做,那么我们不如满足了她的心愿罢!”说着,便取出背上背着的一把宝剑来。轩辕悲凉回过神来,便也从马下取出一把宝刀,二人便在枣树下,用刀剑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东方茱萸见坑已是挖好,便对着地下的夷青,默然道:“夷青,你便在此安歇罢!躺在这枣树下长眠,我知道你心中自是愿意!或许将来的有一天,我便也要回到这里,回到我们的最初!那样,一生就没有遗憾了罢!”
东方春申和轩辕悲凉将浑身已冰凉的夷青,依着茱萸之言,将他安葬在这枣树之下!东方茱萸也随着他二人,将枣树下的泥土,用手掬捧着,轻轻堆放在夷青的衣衫上,不一会儿,枣树下的这个新坑就已被红土填平!尘归尘,土归土,自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东方茱萸对着轩辕悲凉和东方春申道:“你们都先回去罢!我想一个人在这枣树下静静地说些话儿!”
东方春申担心她的安危,蹙眉道:“茱萸!可是……”轩辕悲凉见了,却道:“就让她一个人好生呆着罢!我相信,她会好好儿地回来的!三皇子,你的妹妹很坚强,不似你想象的那般软弱!”东方春申听了,叹道:“她在十六岁时,才和父皇相认!早早儿的又和亲出嫁!说来惭愧,我和她虽是亲兄妹,可是论了解,可还及不上皇上您!”轩辕悲凉听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就让她好好呆一会罢!我知道那独孤夷青,是她平生第一个心动之人!”又低声说道:“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的!”
东方春申到了轩辕悲凉为他安排的馆舍内,大发雷霆。他命人即刻将以王御史为首的五大臣,给请了来。王御史等五人在那史馆里,这几天已是听说了,东方茱萸瞒了宫中诸人,一个人骑了马,往那虢国而去了!王御史知道这东方茱萸竟独自一人去了那虢国?心知那日公主曲解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是有将公主做诱饵的打算,可那需要和三皇子殿下好好儿地琢磨配合,哪里竟是如此草率?
今日听这史馆中的黑龙国仆人来报,说是东方春申即刻要见他们,他心中自是知道所为何事!当下便放下这沉沉的典籍,对了那四人道:“三皇子殿下,叫我去一趟!”四人听了,都皱眉道:“莫非是为了公主之事?”王御史点头道:“来人并未说,不过我想只有此事了!”四人听了,惊惶叹息道:“想不到公主,竟然是如此刚烈忠诚,去了那虢国,如今是半点儿消息没有!三皇子殿下定要怪罪我们了!”
王御史便道:“此事是我竭力鼓动怂恿公主而起,我自有罪责!你们且还在这里好好地编撰史书罢!我去向三皇子殿下请罪去!”四人听了,都齐齐道:“不可不可!此事我们均有责任!”当下都欲停下笔,跟在这王御史身后。王御史便挡住他们道:“我一人去即可!若是三皇子殿下要怪罪,你们不去,他也会将我们都一一捉了来!我看三皇子殿下是意欲要问我们个究竟!我一人去就行了!”说着,便不等四人开言,就出了史馆,来到东方春申的馆舍里。
东方春申见了王御史,面带愠怒,他大声对着王御史道:“王御史!我一直念你是朝中少有的忠诚之人,岂料你竟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你不要告诉我,撺掇了公主去那虢国,不是你去找公主提了来的?”他闷闷道:“你们是看公主年轻心软,禁不得你们求情不是……”
王御史听了当即下跪道:“三皇子殿下!此事却是臣鼓动公主而起!与其他四大臣自是无关!如今公主生死未卜,老臣我自知罪责,甘愿就此死与殿下的宝剑下!”东方春申听了,从椅上站起,对着地下的王御史道:“糊涂!迂腐!可笑!这家国之重责,怎可放在一个弱女子的肩臂上!复国雪耻,自是我东方春申一人的责任!你们难道不知公主,从那虢国皇宫逃出,经历了多少艰险?而你们……而你们却怂恿了她再去那牢笼里……”东方春申大声呵斥。
王御史听了,便在地下道:“臣知道……臣有罪……臣甘愿就死!”说着,竟要将自己的身子往那一旁的石柱上撞去!东方春申见了,自是大骇!猛然之间,只听这馆舍内,闯进一人,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王御史道:“大人不必如此!我自是安然无恙!”王御史听了,不禁顿下步子,抬头一看,正是公主东方茱萸!
东方春申见了茱萸,不禁柔声道:“茱萸!你已是回来了?”东方茱萸朝着哥哥点点头。王御史见了东方茱萸,紧跟着便朝她跪下,口中哽咽道:“公主,微臣对不起公主……微臣那日不该那样说……微臣真是该死……该死……”说着,又是老泪纵横。
东方茱萸叹息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我是郦国的公主,郦国既亡,我的肩头,自是担负着沉沉的重任!躲不开逃不掉!你即便不说,若是我想到了,也是自会去的!自是将生死丢与一边!”东方春申想起了为保护茱萸而死的虢国人独孤夷青,心中倒是恻然,他终于对了王御史道:“好了!我也不打算责罚你!如今我们都是寄人篱下,亡命天涯!我知道你的赤诚之心!你回你的史馆罢!”
王御史听了,便连连向东方春申磕头,又向着茱萸磕了头,方才在茱萸的劝说下,站起了身子!茱萸对了东方春申道:“哥哥!王御史也是为了复国大计着想!我是郦国的公主,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置身事外呢?我反而更应该首当其冲才是!还请哥哥若是有妥当的计划安排,不要避过我,都一一告知了我才好!”
东方春申沉沉看了看东方茱萸,心中激荡,他抑制住心里的复杂思绪,他知道她固然心中极是哀恸,或许已是心如死水,可是眼眸中却更是流露出坚毅顽强的神情,他心头不由一软,对了茱萸道:“茱萸,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想想东方春申又道:“经历了这许多事,茱萸,我直觉得我的肩头更是沉重起来!我们虽寄人篱下,但是一定要奋发图强!我们丢失的故土,在有生之年,我们定要重夺回来!”东方茱萸沉沉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历经了夷青之死,东方茱萸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这几日,她一直魂不守舍,带着祭品往夷青的坟墓边,来回就地而坐,口里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看着这身后的枣树林,神思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郦国墨城,回到了那棵青枣树下,回到了那两个少年男女身旁。她记得自己曾在树下翩翩起舞,她记得那青衫少年看着自己的璀璨目光,一意一动,如在眼前。只是那明衫鲜动的少年啊,已经给埋入了黄土,将渐渐成枯骨,鲜血渗入地下,只是孕育了那些春花秋草,所有能给她的,都只不过是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彼时她的身边鸟儿啾啾,无处都充溢着鲜花的芬芳。这里,自是很好。东方茱萸喃喃地对着脚下新培的一块黑土说道:“我就将你葬在这里啦!以后我得空会常来看你!我知道你还有许多心愿未了!你放心,只要我东方茱萸在世一日,便会查出所有真相,让你得偿所愿!其实……你可知道,我的心儿也是很累,和你有这样一个说话的地方,静静的,无人相扰,我的心里也很满足!夷青,你放心,你的仇我也自会给你报!现在,我可就要走啦!我不能光顾着和你说话不是……你就安安心心地躺在这里罢,我可还要好好去筹划筹划呢……”
东方茱萸依依不舍离了这里,目光凝重,神色庄重,不知不觉到了这行宫附近,但见前头转出一人,正是轩辕悲凉。他其实已经注视了她许久,可却一言不发,也不惊动她。待她终于看见他时,方上前说道:“茱萸,你不要太过悲伤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既然还活在世上,便就不能一心想着死!人活着,自是有许多的事儿要做!”
东方茱萸听了,倒是苦笑起来,她对着轩辕悲凉道:“悲凉,我并没有想死!你可知,自从我被你救了到这黑龙国里来,我便是无一刻不想好好地活着!历经了磨难坎坷,我算是知道了活着的重要!”轩辕悲凉听了,心中舒缓了一口气,笑道:“茱萸,这样就好!我还以为你……”可想想,他便将话咽了下去,瞧着远处一峦一峦的深深山脉,清晨初日下的幽幽碧草,在浓雾重重掩盖之下,倒是不减其苍翠繁茂,反而越发显得青翠欲滴,姿态遒劲。他转过头,严肃地看着她,口中方道:“茱萸,既是如此,我想你以后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只是……”他锁着眉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