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一壶清茶伴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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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这一喊,把周围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都逗乐了。大家七言八语说什么的都有,弄得这五个当兵的灰头土脸,只得乖乖地交给罗良君十块钱了事。那大个子见把他治腿的钱给还上了,就又回头来求罗良君,要求将他骨茬接口上留的那一道缝给接好了。罗良君也不说破,就爽快地说道:“青锋,你去把他的骨缝捏上!”

然后,给皇甫剑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扭回身走进诊所。

皇甫剑见师父的眼神有异,就知道这里必有偷手,便象模象样的挽起袖口蹲身探查。他伸出三指如同号脉般的摸向那绑着的夹板空隙间,觉得那小腿骨伤处的接口对得极其平整,他复又捏了两处俱是如此,心里的紧处遂缓慢的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清楚地知道,师父给他将腿骨接好是真,说在他那“骨茬接口上留下一道缝。”是假,就这两下,明明用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诈我,我就“以诈还诈。”之法。他心里一边咋着师父对付恶人的心路和高明手段的滋味,一边装模做样的象大人那样假马虎眼的捏着那断腿的夹板。他觉得这事办得好畅意,真有意思,特有戏剧性!他自己总想笑出来,因为,此时他的心花儿正往嗓子眼儿那儿冒笑水儿。忽然,他感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于是他立即提醒自己:“凡事都有个适可而止,不能把师父办的这漂亮事给穿帮了,搞砸了!”想到这儿,他站起身来叉着腰大声的说道:“好啦!好好养着去吧!”

几个军汉一走,皇甫剑转头进屋,见师父正笑眯眯的望着他笑。他便故做聪明的说:“师父,您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以诈还诈。”之法吧?”

“哈哈哈。”罗良君开怀地大笑道:“青锋,象这帮混蛋,你就得这么制他!那醉鬼张三爷的‘江湖春点’怎么说来着?噢,叫‘把簧’。我拿眼一打(看),看他们这帮人是军汉,甭问,他们绝不是什么好人,就拿‘地理簧’来说,北平这地方没事敢闯天桥的人,他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现簧’来讲,能把他腿踢成这样的,除非是进了满八爷的跤场!象他们这道号的人,你甭管他穷富,就得吃他!我那‘杵门’(价目多寡,江湖调侃儿叫杵门)临时说来就弄了个十块,开价开得他觉着心惊肉跳。可话又说回来,咱们干正骨的郎中不比那江湖皮行(指江湖卖药的)生意,不能使腥(假),万一给人把骨头接反了,不就耽误人一辈子吗?所以我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小腿骨折给接上了。但,我还就防备着这帮兵痞子跟我耍赖皮,所以咱也来个‘腥加尖,赛神仙’(指有真的也有假的,绝活),你知道这十块钱是值多少吗?哈,当前两块钱买一袋面!走,青锋!今儿师父我请你去前门外的福兴居吃鸡丝面,那儿颇有名气,光绪皇帝每次逛八大胡同,必去那里吃鸡丝面。”

说走就走,爷俩叫上伙计,锁上屋门,叫了两辆胶皮洋车,就直奔前门。这种车不仅租用方便,而且价位低廉,即便是跑上一整天,包金也不过两元钱。车夫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是靠卖力气吃饭的,其中有失业工匠、赔光了本儿的小商小贩、被开除了的小差役、小职员,甚至还有“下岗。”的警察。虽然也分个三六九等,但终归都属于靠玩儿命和出汗挣钱糊口,个个跑起来脚底生风,乘车人坐在上边可以左顾右盼,很是过瘾。不大功夫被拉至福兴居门前。

在吃饭功夫,皇甫剑想起那红色接骨药膏来,便问道:“师父,那红色接骨药膏是买的成药吗?”

“不!外面没有咱们这红色接骨膏,那是咱们自己配药、自己熬的,你知,咱们之所以出名,除了咱正骨手法好,就是咱这药好,不出十天准能下地走路!”

罗良君得意地接着笑道:“孩子,为什么人要积德行善呢?我跟你说,我家祖祖辈辈是种地靠天吃饭的,有一天,我爷爷救了个要饭的乞丐,这乞丐临别前为了报达我爷爷的救命之恩,就教会了我爷爷正骨按摩之术,从此,我家连我共三代人都指着他养家糊口,那红色接骨药膏就是那报恩乞丐传给我爷爷的,名字叫‘续断接骨圣金丹’,到我这辈仍百医百灵,就算是祖传吧!等吃完了饭回去,我就把方子写给你,教给你怎么熬这个药!”

皇甫剑又问:“师父,您说那天桥摆跤场的满八爷,功夫了得,您认识他吗?”

“哈哈哈。”罗良君开怀地大笑道:“孩子,这北京城里凡是与正骨按摩之术有缘有分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也可以说没有人不认识我的。譬如摔跤的,耍把式的,教场子的,卖艺的,练杂技的,还有在那车船码头登梯爬高卖苦力气的领班把头,没有不咱就拿那满八爷来说,他外号叫‘快脚满’大号叫满宝珍,他个头儿不高,是前清善扑营宛八爷的徒弟。启初,他只是给跤场爷们儿看衣服堆,看宛八爷和宝三他们撩跤,以后就同哥们儿一起练压杆子,举墩子,倒立,翻跟头等摔跤的基本功。十七岁开始在宝三跤场卖艺。

有一回,他撩完跤正要脱褡裢,正赶上柏林寺的和尚陪着军阀吴佩孚的姨太太到天桥看跤,只见吴佩孚的马弁拿着马鞭子在他脑袋上转了三圈,说:‘我家太太要看你玩倒立。’他一听,心里正没好气,一边说:‘爷们儿今儿个就叫你先玩儿个雅兴!’一边用手借力顺力给那马弁使了个‘插闪’,紧接着又是一个‘插洋蜡’,就见那马弁‘通’地一声头朝下插在那了,逗得吴佩孚的姨太太哈哈直乐。这时那马弁爬起来恼羞成怒道:‘好小子,你脑袋长到裤腰上了。’‘啪啪啪’,照着满八爷劈头盖脸就是几鞭子,打得满爷鲜血直流,后来还是沈三儿往那马弁兜里塞了两个小红包,那马弁才肯罢休。就这时,只听得里屋‘噗通’一声,老满叫声不好,慌忙进到里屋,我也随他来到里屋,只见一位白发老妇跌倒在地。老满扶起老妇,叹口气说:‘这是我老伴儿,由于我们这些穷艺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住的房子除了底儿不漏,哪儿都漏,所以我这老伴就是这么得的半身不遂!’我上前一看,说:‘多大岁数了?’老满告诉我,她才不到35岁,我说我能治,就是别怕疼!从那时起,我天天给她踩腰踩腿,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治好了他夫人的病,因此,老满就与我结下了患难的生死之交!”

皇甫剑好奇的问道:“师父,那踩腰踩腿竟能治好了他夫人的半身不遂?这是什么治法?”

罗良君得意地笑道:“其实,这就是强力按摩,它把手法按摩换到了脚上,那效力也就放大了,甚至于会放大到十倍二十倍。有些病,比如腰胯腿上的硬伤,拿手揉不行!哈,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嘛!这时候,就得用脚踩!那脚要是练到家了,比手还灵活好用!要怎么揉就怎么揉,要多大劲儿给多大劲儿。那是随心所欲!至于他夫人的病那是寒积所致,气血亏损以至不通,好在人正年轻,时日也不甚久,我观她气色……嗳,你看我说到哪去了?等回到家,我结合着病例再给你细讲,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不争这一时半会儿。”

罗良君正说得高兴,一抬头忽见三位大汉笑着迎面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满宝珍、张狗子和宝三儿等三人。他连忙站起身迎道:“唷呕!哪阵风把你们几位给吹来了,快坐快坐!”

只见满八爷把手一摆,把脑袋一卟愣道:“不坐啦,罗爷!我们哥仨奉沈三爷之命来请您赴宴,别耽误功夫,说走就走!”

“那沈三爷他?”

满八爷把手一恭轻声道:“他在东安市场那儿等着呐,你知,他是回回,跟咱不一样,这地儿他不来!他呀,在‘东来顺’包了三桌,专请的是你!走吧!”

罗良君笑道:“唷呕!那可不敢当!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哪?”

张狗子笑道:“哈!您还蒙在鼓里呐?您到外面瞅瞅,看您是坐的谁的洋车来的?我老实跟您说,自从那大帅府衙门口的‘大狗熊’被宝三爷踢折了腿,沈三爷就知道他得奔你那儿,因为,可北京城都算上,除了你那儿有几把‘尖托’(江湖上管会接骨的妙法调侃叫‘托门’,瞎捏不见效叫里‘腥托’,管手到病除叫有几把‘尖托’)之外,别的家儿没人能治得了啊不是?因此就打发玉三和杨八拉着洋车跟着来偷着看看,怕您遇着这不讲理的大兵弄不好吃亏不是?没承想,您倒露了那么一手!玉三和杨八回来跟我们这么一学舌,哈哈,差点儿没笑破我们大家伙的肚子,就这么着,沈三爷一拍大腿说啦,今儿我做东儿,东来顺儿请客,羊肉管够!这不?让我哥仨来一趟福兴居,把您请过去赴宴。”

罗良君起身客气道:“劳你们大驾给受累回一下,就说我吃过了,改日再来。”

满宝珍急道:“你看,你看!让我们坐腊不是,今儿个除了我们这帮弟兄而外,那沈三儿的师父宛八爷,那老爷子也到,他还声称要亲自给你敬回酒。您看,您绝不能驳宛八爷的盛情吧!罗爷,您就给我兄弟点儿面子吧!狗子,宝三!别楞着,动手!给罗爷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