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书记,说实话,论学问,如若叫我当个大学学生还差不来离儿,您叫我当大学的校长,是不是有点儿玄啊!”
薛书记笑了:“这是政治任务,你说,遇到这事我该怎么办?现在全社会都在办那7。21工人大学,人家都能办,咱们怎么不能办?依我说,听党的话,你先试着来吧!啊?”
“那师资从哪儿弄去?叫谁给学员们讲课?”
“那你就先来着吧!毛主席在农民运动讲习所时,开始不都是他一人兼着?”
“那好吧,看来我这个‘鸭子’非上架不可了!”
过了半月后,公司党委就以正式文件的形式,下达了批准成立红星塑料厂7。21工人大学的文件,并在文件上公布了校长和全体学员名单。皇甫劲松心道:“这回可是真的了,作为校长,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否则搞不好,出了丑那是轻的。”遂暗暗盘算:“我让张文英讲两堂工艺操作课;让刘殿凯讲两堂规章制度课;让孔繁瑞讲五堂电气原理课;让梁水金讲六堂机械制图课;让左玉洲讲两堂政治课,加在一起足可以对乎半年来的了,可是自己该在讲台上谈点儿什么呢?唉!作为校长,如果什么课都不给自己安排,恐怕难以服众!特别是那帮小年轻的,他会说你是。”
晚上下班以后,皇甫劲松把家里现存的书籍和笔记本,全都捣登出来,然后再把用的着的书籍整理一番,摆在炕上逐个的翻看。皇老太太见他摆了一炕书,生气的问:“也不知你是抽的哪阵子风,把八百辈子不看的书都折腾出来了,这是干什么?”
“妈,今天我厂下文了,让我当什么7。21工人大学的校长,我如再不捣登出来复习复习,恐怕就要在众人面前现眼啦!俗话说的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皇甫剑在旁说道:“他妈,你就叫他折腾去吧!现时代,年青人的事你别管他,你怎么着也理解不了他的心气!就拿小松当大学校长的事来说吧,你能想得到,这是咱家哪个坟头在冒烟吗?”
“哟!松哥当7。21工人大学的校长啦!恭喜,恭喜!”
“哦!是小雯来了,快,屋里坐!”
皇甫剑客气的往屋里让。皇老太太也跨出门拉着她的手说:“小雯要是再不回来,就快把我想死了!”
“松哥,你赶快与我把外面三轮车上面的电视机抬下来,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呐!”
“哦!好勒!”
皇甫劲松抬腿跑到院外,将电视机包装箱子从三轮车上抱下地来,遂与文雯携手将电视箱搭进屋来。便问:“嚯,还是北京牌的!嗳小雯,现电视机要条还得排大长队,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说着,即把电视机取出,装上外接天线和电源。那电视机亮了,传出了中央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的声音。
“咳,现在电视机、名烟、名酒、自行车是热门,我们二商与烟酒专卖是铁关系,当然就与一商的电视机、自行车等,相互之间有穿乎喽,你想啊,手里攥着名烟、名酒,还怕买不着电视机?”
文雯得意地说。皇甫剑边看电视边感叹道:“世道变了啊!想起我年轻时,要看个戏,得上戏园子看去,那时叫摆脯。也曾幻想过,‘人多咱能坐在自己家里看戏,该多好哇!’你看,这才过多少年?社会就有了电视机,这电视机一开,不与那在家里看戏一个样吗?”
皇老太太道:“这还得谢谢文雯这丫头,如若要让小松去办这事,还不得猴年马月?”
皇甫劲松听了,傻笑道:“干这个我是不行,人各走一经嘛!哎,小雯,你是不是从干校学习毕业回来了?”
“没有!我们期中考试刚完事,学校给我们放三天假,这不,我刚一回局,就正赶上分电视机条,我就趁机弄了两台。”
“那你们干校学的都是什么?能不能给我辅导辅导?”
“怎么不行?其实我就是为你而学的。”
“上次你说你们除学马克思的《资本论》以外,还要学黑格尔的《逻辑学》,学的怎么样了?”
皇甫劲松关心的问。
“呵呵,‘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呗!”
文雯觉得就得实话实说。
“怎么呢?”
“我觉得马克思《资本论》,其实说的,就是他用‘剩余价值’的理论,揭露了资本家暴富起来的本质原因,就是‘剥削’两个字。而我领会,这不仅适合于我们所说的地主阶级,而且也适合于社会的任何人。同样,它还适合于我们将来的任何社会,不管你将来还承不承认‘剥削’这个字眼。”
“噢?那《逻辑学》呐?”
“黑格尔的《逻辑学》与费尔巴哈的《黑格尔哲学批判》,以及康德的‘不可知论’、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都是片面的。而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辩证法》,从理论层面去理解,还说得通,但从宇宙规律的宏观角度来品评,似乎还欠点儿什么?”
“还欠点儿什么呢?”
“呵呵,我也说不清。这么说吧,我倒是挺欣赏百科全书似的人物孟德斯鸠,他反对神学,提倡科学,但又不是一个无神论者和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他是一名自然神论者,他代表了当时人们的主流观点。”
“嚯!你们怎么学了那么多东西?天才呀!”
皇甫劲松撇着嘴夸赞道。
“行啦行啦,快收拾了吧!要吃饭了!你们俩不饿呀?”
说着,皇老太太摆上饭桌来絮叨道:“小松,叫你爸过来,咱先吃饭,那复习功课的事,等明天星期日,你们愿上哪儿哪儿去,有的是时间鼓捣!”
按事先的约定,文雯利用星期天帮皇甫劲松复习了哲学方面的有关课程。文雯走后,他自己又对《实践论》《矛盾论》和《人的正确思想从哪里来》三篇文章,分别做了读书笔记。一切就序,皇甫劲松才长长地大舒了一口气。
紧张的工作就象是战斗,也象是在拼命,皇甫劲松在厂里撂下这个就是那个,到了国庆节,30台中小型注塑机逻辑线路集中控制的技术改造任务终于完成了。市经委科技处在红星塑料厂招开了全市技术改造现场办公会议,会议上,皇甫劲松代表厂党组介绍了技改工作经验,受到了市、局和公司各级的肯定与表彰。
皇甫劲松晚上刚一回到家,就见桌上放着一封从北京寄来的平信,他急忙将上前将信拆开一看,见上面三婶写道,来宝妹妹因心脏病医治无效,已于上个月去世,不觉心里一阵难过,两眼滴下泪来。正在唏嘘不已,忽然皇老太太慌慌张张进了门,叫他快去切糕张家借个三轮车,拉邻里司马大婶去医院,说司马大婶病的已不行了。
皇甫劲松听了,顾不得再为皇甫来宝伤心,三窜两蹦来到对门院内,边对切糕张屋子喊着“大叔!借个三轮车使使!”,边将三轮平板车飞快的推了出来,停靠在司马大婶门前。他不容分说,撩帘钻进司马大婶屋里一看,见司马大婶靠在床沿,两眼紧闭,面色蜡黄。邻里小嫂子、尤婶、金大嫂、傅大妈等一屋子人,俱围坐在司马大婶身边正在给她穿衣。便道:“车借来了,我来背她出门上车,您们老姐几个都动把手,帮我掺扶她一把!”
说着,将身一横猫下腰去。众邻居左架右抬七手八脚将司马大婶扶到皇甫劲松背上,任他背出了屋,复又轻轻地撂在了平板车上。金大嫂将手里抱着的一床棉被围在司马大婶的身后,由众人护持稳了,一起将病人拉向了海河医院。
到了医院,经医生初步诊断为肺心病,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皇甫劲松想到在济南时,司马倩曾托付他好好地照看她的寡娘,现在她娘病成这个样子,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怎么办?左思右想,忽想起康静茹给他留下的电话号码,便跑到邮电局给康静茹挂了个长途电话,把司马大婶的病情如实地说了,希望康静茹能把信给司马倩带到,让司马倩能及早回武萍的家,给她母亲看病。
第二天中午,司马倩乘火车风尘仆仆地赶回武萍,并急匆匆地找到海河医院,当下母女相见,俱悲伤不已。皇甫劲松闻讯,请了半天假,前往海河医院与司马倩相见,问了司马大婶的病情,知司马大婶恐难维持多长时间,便与司马倩轮流在病榻前精心守护。轮到第三天傍晚。
司马大婶一口痰没咳嗽上来,竟归那世去了。当时,将医护人员将司马大婶的尸身移往太平间,有皇老太太及小嫂子、尤婶、金大嫂、傅大妈等人帮着司马倩料理后事不提。
丧事已毕,皇甫劲松怕司马倩一人在家孤寂,闲时便去她家串门,专捡那些人间有意思的话题来开解她,怎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司马倩心中却暗暗地打上了皇甫劲松的主意,总想在他面前,体现出自己的生存价值、生活价值和情感价值。
原来,自与司马倩在济南相遇钱露凤以后,特别是当她亲耳听到钱露凤那一番极其露骨的“相夫大道理。”之后,她心灵就如同万丈波涛平地起,一浪跟着一浪,不时拍打着她那久已尘封的魂魄;其雷声之大,震动之大,可谓是自她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史无前例的。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不管是在她的床头灯下,或者是在她的床榻枕边,她都会偷偷地,静悄悄地想起皇甫劲松来,她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那潇洒倜傥的风度,甚至于想起他那健壮的身体,幻想着与他那嘎里疙瘩的身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耳鬓撕磨。她想,他身上肯定有着数不完的秘密,有着说不尽的奥妙,有着玩不腻的乐趣。她多么想用自己的嘴,亲口尝一尝他周身皮肉的味道啊!尝完后,再轻轻地问他一声“美不美?”她想,他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他的身体就应该归自己随意地驰骋和摆弄,但因自己一时把持不住自己的冲动,而错过了最为美好的时机。她开始恨自己了,她恨自己没有主见,她恨自己没有耐性,她还恨自己没有远见卓识,她恨自己无知。她更恨自己命苦,她恨自己竟嫁给了那个良心叫狗给吃了的王忠宇,她恨死自己咳!还是钱姐说的好,“男人对女人甭管是用什么样的法,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得到女人的那个核心?如果能抓住男人的这一根本心理,他男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不就都掌控在你的手心里吗?”唉,过去的事能怎么的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问题是自己与小松还有机会吗?难道就因自己曾结过婚,就真的与小松没有机会了吗?不!不是的,有机会,一定有机会!小松他现在还没有结婚呐,没结婚就意味着还不算晚!嗯,他心里会有我的,对!他心里的的确确还没有忘了我,从他在火车站旅馆见到我的第一面看起,就知道他始终是想着我的。好!我要充分利用他这一点,不惜一切手段,把他牢牢地抓在我的手里。客观点讲,机会是自己丢掉的,还得必须靠自己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