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谁?”
“人事科的负责同志。”
“我就是,什么事?”
“我就是从武萍铁厂要调到咱厂上班的人,今天来报到来了。”
“噢!你叫皇甫劲松?”
“是,普通工人。”
旁边那个粗壮的老人和青年人俱围了上前来,用直率的眼光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起他来,须臾,那老人笑了,随口赞道:“嚯!多棒的小伙子!”接着问道:“咱厂绝大部分职工都是女职工,男的很少,不知你来咱厂想干点儿什么?”
“还没想过,干什么都行,就看咱厂是怎么安排了。”
那个年轻的说道:“你就没想过学点儿技术?或者是干点儿轻松的活?”
“看您说的,如果都想学技术,或者干些轻松活的话,那又苦又累的活,谁去干?再说,才刚刚来到新厂,就挑三捡四的,那厂领导们就能依你?”
“那你为啥想调厂?咱厂的工资可不算高啊!比铁厂的水平可差多了!”
“我不在乎工资水平,如果要算那个账,我就不用调厂了,我就是图离家近一点!”
“在车间里上三班,早中夜三班倒,你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在铁厂也上过三班,反正是熬人呗!另外,咱厂一些最脏、最苦、最累、最没人愿意干的活,您可以交给我,我什么都可以干!大小伙子,不锻炼锻炼怎么行?”
“喔,行!好样的!”那瘦子负责人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咱厂的书记兼厂长薛满长同志,这位年轻的是团支部书记陈胜利同志,我叫翟徐庆,是人事科长,哈哈。”
皇甫劲松听了,忙与薛书记、陈书记、翟科长三人一一握手。就听翟科长对两位书记说:“我已看过他的档案了,这小伙子确实很不错!”
“那你就与高厂长和生产科王凤岗商量一下,给他安个岗位!”
“那好,我现在就打电话。”
皇甫劲松最后被注塑车间三组的车间主任刘殿凯领走了,刘殿凯把他直接领到了车间里。
那车间看起来并不大,横下里有八米宽,长下倒有四十米,一拉遛摆下大大小小注塑机三十多台。虽然为了降温,在车间的中间地上摆了许多的冰,可怎么也掩盖不住电热器发出来的燥热。忙忙碌碌的女工们,上身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背心,而脸庞上,还是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刘主任指着一台生产塑料水桶的机器,对他说道:“这是卧式500克注塑机,也是咱厂目前最大最先进的设备了,大家都拿它当宝贝。因此,不是哪个人都能顶得来这部车的。你新来偧到,还摸不着大门,今明两天,就在车间里看看,转一转,一方面熟悉熟悉人,一方面熟悉熟悉设备,还得熟悉熟悉产品,一有空就给大家斟斟茶,倒倒水,一来二去就与同事们打成一片了!”
“好吧,那您就先忙去吧!我自己会来。”
说着,抄起暖水壶向热水锅炉走去。
皇甫劲松没用几天时间,就与注塑车间三组的全班同事们混得斯熟。他每天进厂,仍然还按在武萍铁厂时的老习惯,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将上衣衣扣全敞开着,露出里面贴身穿着的浅色蓝白道的海魂衫。下身裤腿高卷着,露出脚上穿着的白袜黑色圆口布鞋。他的这身打扮,干净利落,与他那红润的脸庞,轩昂的气质和总露在脸上和蔼的笑容相匹配,显得是那样英俊挺拔,就如同给注塑车间增添了一道靓丽而盎然的风景线。因刘主任后来让皇甫劲松当了车间里的送料员,他整天忙忙碌碌地穿梭于各个机台之间,汗水总是浸透他敞着胸怀的外衣。他那矫健的身影和欢快的音容,总是招引那些年轻女孩子们贪婪的眼球,在他身上反复的光顾或驻足,时间一久,竟让那些与他相互熟识起来的师姐师妹们,看得合不拢嘴。三个月朝夕相处后,他逐渐成为她们共同议论的对象,几乎注塑车间三个班组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在人前背后,有意或无意地称赞他为人勤奋,脾性厚道。
从此,从厂长到一般职工,对这个刚刚调来注塑车间的陌生小伙子,都报以特殊的眼光,连在传达室工作的三位大娘,也都愿意与他亲近。特别是一些年岁较大,好讲好说的大嫂们,则时不时地与他主动攀谈,张嘴就问他家住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人?目前有对象没有?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作伴侣?似乎是有意识地要弄他个不好意思。
一天,人事科长翟徐庆找他说:“为落实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指示精神,上级人武部下文件叫咱厂出一名民兵去出公差,修海防工事,对外称为6801工程,每期为三个月一轮换,任务十分光荣艰巨,经咱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打算派你去最为合式,你觉得怎么样?”
“喔,既然领导研究已经决定派我去了,那是领导信任我,看得起我,我还有什么说的?我没二话!您说,什么时候出发,我保证准时到达工地报到!”
翟徐庆听了,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小伙子,这可是力气活啊!到那儿,可得与别厂的民兵比着干,要吃苦耐劳呀!千万不能给咱们厂丢人现眼啊!”
“嗨,科长,您看好吧!吃苦耐劳是咱的特长,那荣誉咱能让给别人,可那吃苦耐劳咱哪能让给别人呐?”
第二天,厂里派车把他送到了施工现场。当天把他分到四营二连一排,安排挑沟挖土方任务。这是全团最累的一项工程。
当天晚上全营集合,听了赵教导员的训话及钱中队长关于开展大比武运动的决定,副教导员孙立宣读了大比武的规则和要求,众人的心里似乎都燃起了一把火。尤其是最后一条规定,立三次功一次,可以建议本单位给调一级工资,这么一来,更给大家伙儿增添了信心。很多人立即表示了决心:拼命大干三个月,豁出掉二十斤肉,争取立上三等功。
会散以后,一排长周玉春立刻找来三个班长商议比武的事情。一班长吴雨山觉得,如要一排一班参加大比武的话,就现有班内的劳力情况就不算太强了,如果把新来的几个棒小伙子都纳进来,那么一班要在比武中拿锦旗还有点希望。于是排长周玉春就把皇甫劲松等几个大块头分派在了一班,由皇甫劲松当一组组长,遂成为了一班干活的主力。
第二天天刚放亮,参加大比武的二十个班及所有管理人员已经来到工地。三中队专门划出八百米的地段作为比武场地,二十个班都歌自要了四十米的地段,唯有周玉春所带的按吴雨山事先的布置,找营长王大壮多要了十米工段。按照中队的要求,抬土本来应该一律用麻袋,但是周玉春却让吴雨山用抬筐。他说:“第一层土干松,用麻袋兜不住土,到了粘湿土层再换用麻袋。”
划段儿刚刚分完,各班就动手干起活来。吴雨山给皇甫劲松配了六个人,要求三副抬儿自装自抬。因为大伙儿心气儿很高,好多人肩头压出了血,双手磨出了血泡儿,但根本没人叫苦,反而嗷嗷叫着跑着抬土。到了工间休息的时候,吴雨山从他随身带着的书包里拿出几个窝头递给皇甫劲松他们参加比武的人吃,他叮嘱着他们说:“记住,以后吃过早饭留两个窝头,照这么干中间不加点儿食儿不行。人是铁,饭是钢嘛。”
从此皇甫劲松他们就管吃饭,叫“加钢。”了。
吴雨山边吃窝头边和周玉春商量:“排长,咱们班的进度好像没有旁边那班快。咱们得想个法子。”
原来旁边那班是二中队刘其宝的八班,班里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壮小伙子。他们每人挑两个小筐,虽然每筐装的土,不如周玉春他们多,但两个小筐加起来肯定比他们一个大筐多,何况是一个人挑两筐,而不是两个人抬一筐。几个小时干下来,八班的取土坑就比一班的大了好多。皇甫劲松想了想说道:“咱们干脆也加双筐。这样就不比他们少许多了。”
说干就干,马上就把抬筐换了。但这一天双筐挑下来,不用说周玉春,连皇甫劲松浑身都是软绵绵的,仿佛全身的骨头都酥了,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收工前几位中队长和宣传员一路对各个班验收下来,八班插了红旗,一班是白旗。这一下对周玉春和吴雨山的打击不小。吴雨山垂头丧气地对周玉春说:“一班长,不是我们的同志不卖力气,您全瞧见了,我们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可体力不如人家,怕是比不过他们了。”
皇甫劲松在一边儿走着,并不说话。周玉春只是安慰了他们几人几句。因为他也清楚,八班的几个人体力比他一班的人全壮,拼体力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
晚上中队晚点名,冯队长虽然公布了各班的成绩和名次排序,但并没有批评一排一班的人,只是说:“俗语说,骑着毛驴儿看唱本儿走着瞧呗!一天两天的成绩不能认定谁高谁低,希望咱们要认真总结经验,及时赶上去。”
散会后回到席棚里,皇甫劲松一头扎在地铺上,像是被大地吸住了一样,一动也不想动。但是他的脑子并没有闲着。他琢磨着,比拼劳力林海和小胖几个人都还不到二十岁,肯定比不过八班的那几个傻大个子。唯一可行的办法是早出晚归,得比别的班多干几个小时。如果中队长能批准他们在工地搭个草棚居住就更好了。他把自己的想法立刻告诉了周玉春,周玉春沉吟了一会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