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本是重病之人,又受到如此责骂,身体更觉沉重。想自己当年醉生梦死,轻浮放荡,尚不知伤害了多少象海棠红这样的苦命女子。他挣扎着坐起来,想写一首忏悔词向慧清赔罪,把那词牌名就叫做“海棠红”。哪知这一挣扎,就用尽了力气,刚在纸上写了“海棠红”三个字,头一沉,一下子跌倒在地,魂魄顿时飞到天外。
可怜一代词人竟做了异乡孤鬼。
柳永死后,慧清也很后悔,想他满腹才华无处施展,不得不在青楼中胡混度日,也实在令人可叹可怜。好在“静心庵”离汴京已不远,慧清忙命一小童将信送去。
再说英英自柳永走后,每日里朝思幕想,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只是在收到柳永的书信时,心里才十分高兴。她这时才知道了什么叫相思之苦,很后悔当初不该劝柳永去赴考。从柳永的信中,她知道柳永在任上很不如意,也劝他早早回来。前不久,柳永曾带信说他已辞官,不日到京,并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妻。英英这一阵子心里好不高兴,每天兴冲冲地,准备了好多柳永喜欢吃的东西,幻想着和柳永早日团聚,喜接连理,
这一日,英英正在院子里缝被子,突然一个小尼姑找上门来,带来了一封信。
英英:我旅途病倒,现在“静心庵”养病,接信后请整至。晚了怕难见一面。
原来慧清法师怕英英知道柳永已死,伤心过度,在路上出什么事,故并没有告知柳永的死讯。
英英看了信,慌得忙扔下针,雇了辆车,随着小尼姑不到“静心庵”。
柳永已死去多时了。
英英扑在柳永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英英将柳永的尸体运到京城。
京城众歌伎得知柳永去世的消息,无不伤心痛哭。
此时,英英因多年已不卖唱,从江州带来的细软已经用完,根本无力安葬柳永。
英英将迎春楼、望春楼、怀春楼的三个当家歌伎找来,提议让大家集资葬柳永。众姐妹一听,欣然点首。
一场为安葬柳永的幕捐活动在歌伎们中间展开。不到一天,就幕集了上百两安葬银
出殡那天,汴京满城的歌伎都来了,半城缟素,一片哀声。玉英为他披麻戴孝,行为妻之礼。
众歌伎举行了非常隆重的柳永遗体告别仪式。
先是英英涕泪长流地念了一篇哭柳七的祭文,随后,四大唱馆的头牌歌伎各唱一首自己喜爱的柳词以缅怀这位怀才不遇,一生不得志的大词作家。
迎春楼头牌歌伎唱道: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八声甘州)
望春楼头牌歌伎唱道: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玉蝴蝶)
怀春楼头牌歌伎唱道:
暮雨初收,长川静,征帆夜落。临鸟屿,蓼烟疏淡,苇风萧索。几许渔人飞短艇,尽载灯火归村落。遣行客、当此念回程,伤漂泊。桐江好,烟漠漠。波似染,山如削。绕严陵滩畔,鹭飞鱼跃。游宦区区成底事?平生况有云泉约。归去来,一曲仲宣吟,从军乐。(满江红)
最后怡春楼头牌歌伎师师唱道: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雨霖铃)
四歌伎唱罢,柳永的棺柩慢慢放进墓穴。
众歌伎大放悲声,哀声遍野。
柳永被安葬在城外一处幽静之地。墓旁立了一块碑,上书:一代词人柳永之墓。
此事很快就传进了仁宗的耳朵里,他纳闷道:柳永一个穷困潦倒的词人,为何这许多人为他送葬。我的**佳丽三千人,还不知有几人在我死后为我真心哭泣。
朝堂上,仁宗问众大臣:
“众位爱卿,听说昨天汴京城里所有青楼唱馆的姑娘们为柳永送葬,连同观看之人堵了半条街。柳永不过一区区词人也,为何有这多人爱戴他。”
以晏殊为首的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柳永过世后,英英悲伤过度,日日哭啼不已。两个月后,英英抑郁而死。
师师念她情重,将她葬在柳永的墓旁。
每年清明节,歌伎都相约赴柳永坟地祭扫,并相沿成习,称之“吊柳七”或“吊柳会”。
后人有诗云: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