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苦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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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家人的由来

苏北地区的农村平原,散落着如天上星子一般的村庄,新兴庄只是无数星星中不起眼的一颗。新兴庄是没有历史的村庄,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一个村庄的人绝大多数是外来的迁徙户,至于是从哪儿迁徙而来的,无从考究。这个庄上有住几百户人家,村庄里的人家百户百姓,也有相邻人家虽然同一个姓却不是出自同一渊源,只能算是巧合。

在这个村的南头,有一对外地口音的男女在此地落脚,一个30多岁的壮年男人带着20上下的女子,从此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这对男女因为家乡饥荒,逃荒到很多地方,也闯过关东,但是最终没能落脚,又往南逃去,最后选了一个僻静的农村地角安定下来。

刚来新地方,没有居住的房屋,用旧布片拉搭着一个简易的帐篷居住着,村里陆续有乞讨的人在此落脚,同病相怜,在艰难中相互的搭手帮助,垒土坯,盖草屋,在贫穷却相对宁静的地方找到了落脚之地。有了房子更像一个家,第二年女人生了一个女儿,此后是每隔三年生养一个孩子,孩子如阶梯般一行行的排列长大着。女人生养了五儿两女,人丁日渐繁盛起来。

越是为生计犯愁,无以充饥的时节,孩子越接二连三不歇膛的赶来,虽说人丁兴旺是好事,但是无以为继的生活下,孩子只能是负担,压在女人心头的石头,嗷嗷待哺的孩子张嘴就要吃,总要有东西填平他的肚子,止住他的哭泣啊。孩子的生命力总是那么的顽强,有口东西吃就能生存下来,女人争气的肚子接连生了五个男孩,这点亮了女人心头的希望。熬两年男孩就会成为家里的劳力,成为家里的帮手,能干活就能挣口吃食了。苦日子,甜日子,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下去。每过一天孩子就长大一日,长大一些就能参与力所能及的劳动,这就是一家人的希望所在。

一个家庭,七个孩子,在土地里刨食的农家人,日子过得何等的艰辛。即便秋收有粮的季节,也要计算着来年的日子该如何过。一家人的生计都系在租种地主的几亩田地上,庄稼收成后有一半粮食按租金形式交给地主,余下的一半就是一年家中的口粮。庄稼的收成往往是靠天吃饭,雨水调和的年景,日子还过得去。遇到不好的年景,旱涝灾害,产量更低,维持生活也难了。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大人叹息,孩子如秋日里垂头的芦苇头,蔫蔫的,饿得抬不起头来。女人在稀得照见人影的面糊汤里加着胡萝卜、野菜叶等聊以充饥,孩子大人个个是面黄肌瘦。

女人会蒸窝窝头,用豆面、玉米面、山芋干面混合在一起捏成的窝窝,然后放在灶锅上蒸,这是一家人的干粮,每次在煮着稀得照见人影的面糊里,在镍子上蒸着窝头,窝头要等到家中地位最高的男主人吃饱后,才轮到小一点的孩子吃,在女人心里,男人比天还高。吃饭的时候,年龄小的兼顾一点,可以把肚子吃饱,而年龄大一些的孩子,食量大了,勉强吃饱,干着体力活,很快就会饿了,到地间田头里,瞅着庄稼地里的未成熟的玉米就啃起来或者拽着胡萝卜秧子把胡萝卜从地里拔出来,用手捋掉泥土就让嘴里塞着啃着。越是缺少食粮,肚子越饿得慌。孩子就像饿极了的野狼四处搜寻着能吃的东西。有时候实在饿得慌了,女人会带着两三个孩子到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乞讨一点食物,有好心的人家设施点粥,给点窝窝头,女人拉着孩子千恩万谢的离开。

女孩子长大就在家务农,学堂是进不了的。男孩到了上学的年龄,父母会送进学堂里读几年学,识几个字,开开眼就行,男孩毕竟是要外出闯荡的人,读书的目的就是识字,一旦识了一些字,家里需要劳力干活,立刻辍学回家。女孩干农活不如男孩顶用,不能让男孩全都上学,于是那些学习不长进的,或者干活麻利的人往往读到两三年书辍学回家务农。村里人识字的文化人不多,文化水平在完小也就是高学历了。

老三是这家平凡家庭里的第四个孩子,在男孩中排行老三,周围人称呼他为老三。老三小时就饱尝了生计的艰难,日子的不易,家里负担的沉重。老三5、6岁时就成为母亲的好帮手,帮着母亲捡拾柴禾,烧锅,挑野菜,在兄弟几个中,他年龄居中,不大也不小,但是很懂事。老三没有度过真正意义上的童年,他的童年记忆里,不是拣柴火就是拾粪,老三的童年过得单调又清苦。

老三上到小学三年级,他身后还有两个弟弟需要照看,前面两个哥哥又在上学,家里的劳力实在太少了。两个哥哥不及老三勤快,两个弟弟又淘气不懂事,老三干活麻利,不偷懒,于是母亲让他辍学在家搭手做家务,干农活。老三觉得自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上到第三年,字识了一些,也就心满意足的离开学堂,头也不回的回家务农。

为了让地里的庄稼产量更高一点,为了让母亲少操点心,懂事勤快的老三每当听到母亲从厨房里悉悉索索忙碌早饭时,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他不用母亲的吩咐提着放在厨房门口的簸箕,拿着铁铲子开始拾粪去了,大清早是拾粪的最好时候,赶早的农人会赶着牲口到地里去犁地,牲口会在路上排泄粪便,早起的鸟儿有食吃,老三总是能赶在别人之前,拾得一筐的牛粪、马粪。动物的粪便是给庄稼施肥的最好养料,是土地增产的源泉,全家的口粮都系在土地里,土地只有富有了营养,庄稼才能长得更好啊。

拾了一筐粪,老三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太阳也已经升高了,照在老四的屁股上,女人催喊了几次,“懒鬼,赶紧起来了。你三哥拾粪都回来了,你还死赖在床上。”老四此时把头蒙的严严实实的,他怕母亲会拿着烧火的铁棍打他,他听得母亲的叫喊声,依然不愿意起床,于是就护住了头,蜷缩在被窝里,母亲的铁棍也会毫不留情的落在被子上,穿透他的身子,他会条件反射性的跳起来,抱头鼠窜。

老三吃完饭后,又拿着镰刀去河边割草去了,夏天有青草,冬天有枯草,一年四季自然的馈赠也是绵延不绝的。即便是饥荒岁月,只要是勤俭之家,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能将就过下去。家里有老三干活,母亲的心宽慰不少,老大和老二得以读到中学毕业,老四读书不行,又很偷懒,为此母亲见到他就会破口大骂,老五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家里唯一能挑起重担的老三让母亲欣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