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又重新拾起了小提琴,每天去徐教授那里练习。致远在大学刚开学的时候,就在宿舍表演过一曲《加勒比海盗》,赢得了满堂喝彩。徐教授让致远练习《梁祝协奏曲》,这让致远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个情景。
高二的元旦晚会上,致远第一次带来了小提琴给全班同学表演了《梁祝》。那天他身着一身燕尾服,扎着领带,装着擦得油光锃亮的皮鞋,头发特意打了发胶(这个举动违反了学校的规定)。来了之后,他背着一个小盒子,大家都疑惑那是什么,其他同学问他那是什么,致远只是笑而不语。女生在躲得远远地偷看致远,而和致远不是很熟的男生则低声说一些嫉妒的话语。当主持人念到“下面有请马致远同学给大家演奏《梁祝》”的时候,所有人都沸腾了,以至于忘记了鼓掌,不过从他们的惊讶到呆滞的眼神中可以读出对致远的尊重。“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么一手呢。”“不错,不错,我还以为马致远只是唱歌好。”“太他妈深藏不露了!”“我田某人从此对你马致远佩服得五体投地!”男生的评价总是那么一针见血。而女生们则是在短暂地呆滞后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自己表演的天赋,把那份微不足道的惊叹写在了脸上,表现在肢体上。几个暗恋致远的女生装作要昏倒的样子来,只是她那微微眯着偷看致远的眼睛暴露了她们的动机,另外一些女生则表现地十分狂热,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脚不停地跺着地,还有一些女生用不为所动地冷漠表情巧妙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不幸的是脸上的绯红出卖了她们。男生羡慕地看着致远上台所引起的效应,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致远。大家心里明白,马致远本来就很受大家欢迎,相貌堂堂,唱歌好,打篮球好,脾气更是难以置信地好。致远班里有一些“花痴”,每次和致远说话的时候都嗲声嗲气的,装出楚楚可怜、娇弱不堪的样子,而和其他男生说话时则立刻恢复了“女汉子”的气质。有一次,一个致远的粉丝一边同致远说话,一边和同桌说话,如果说呵致远说话的语气是“春风化雨”的话,和同桌说话简直就是“狂风暴雨”,致远夹在中间,哭笑不得。致远的小提琴表演是无可指摘的--至少在听众的心里是这样的。以至于致远一曲奏完,狂热的“女粉丝”还要他再来一曲,这样做无疑打乱了晚会节目的流程,但无奈之下,致远还是再拉了一曲《紫色激情》。致远算是表演完了,他后面的节目却跟着遭殃了。女生们不断恭维着致远那澎湃的激情、令人震撼的手速、专注的神情、叫人扼腕叹绝的妙音、刚柔兼济的风格、西装革履的帅气、眉宇间的气质……夸到最后,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来形容致远了,那干脆就给致远封王了:“小提琴王子”。尽管致远不断强调着自己只是一个“专业的非专业小提琴手”,但“女粉丝们”更加认为这是他的谦逊了,以至于最后致远不得不逃离。当天晚上,致远又收到几份表达爱慕的短信。事情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在来年的校庆上,有一个才艺表演是小提琴作品《梁祝》,当然,表演者并不是致远。这让致远班的女生几乎要抓狂了,不停地贬低着表演者“琴技低下”“耳朵的灾难”“对音乐的侮辱”“有勇气的献丑”--可怜的表演者并不知道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只是疑惑地看着致远的“女粉丝们”对她指指点点,她报之以微笑,甚至天真地以为那是溢于言表的称赞呢。
……
经过几天徐教授对致远的培训,他惊讶地发现致远的音乐天赋之高实乃罕见。徐教授表扬致远:“你拉琴的时候这么专注实在很难得。”致远说:“我一直觉得我对自己的小提琴动了情,我拉琴的时候就是和她在说话。”徐教授抚了抚胡子,笑着说:“难怪了。”
在休息之余,徐教授问致远:“你觉得音乐有高雅低俗之分吗?”致远点点头,说:“我觉得有。我一直倾向于古典乐曲的高雅性,对于某类流行歌曲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一时的潮流让它们为之所知。”徐教授笑而不语。致远说:“有次我在我们宿舍说钢琴曲是高雅音乐,舍友立马跳出来说,你的意思就是说流行歌都是垃圾了?我说,我并没有说流行歌就是垃圾,流行歌中也有很多经典的东西。但是我认为音乐是有高雅低俗之分的。”徐教授点点头,说:“凡是艺术都有高低雅俗之分,逃不过民众的评论。”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独有艺术高峰,无论是音乐还是文学或者其他艺术。这就是所谓的‘时代的艺术’,而不是‘艺术的时代’。”徐教授说。
“老师,你喜欢哪类音乐?”
“我喜欢秦腔、京剧。不幸的是戏剧人才不断流失,戏曲的发展有些颓废了。”
“我爷爷就喜欢戏剧。每次电视上有唱戏的,他都要戴个老花镜去看。”
徐老师笑了笑,拍拍致远的肩膀说:“这是你们的时代了,人老了,跟不上时代了,看什么都看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