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微冻。校园的树木开始脱去厚重的外套了,在冷风中一哆嗦,一大片树叶归心似箭般地跳着旋转的舞蹈飘落下来。原本昂着头的绿草羞怯地把自己一边枯黄的身躯伏在泥土上,任凭霜冻给她戴上可笑的小丑的白色帽子。草坪里白茫茫的一片,不是有绿色的草叶露出头来,但很快被冷冻的晨风压下头去,窝囊似的颤颤发抖。
空气里开始有了冰霜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冷冰冰的空气像冰块一样滑入鼻腔,有时候晚上的风像刀子一样在脸上狠狠地刮着,挑衅似的钻入人的脖子里、耳朵里。预示着冬之将至的群鸦从未知的远方开始成群的飞来,聒噪地叫着赶走了麻雀,开始在杨树上、柳树上搭窝。这群乌鸦贼机灵了,等着吧,到了时候,他们就会给行人神秘礼物。有一次,我和同事出去吃饭,我们在树下急步走着,一坨鸟屎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同事的脑门上,我哈哈大笑。他窘迫地擦了擦,口里咒骂了一句。等到我回到了家,我才发现我的衣服上也受到了鸦鸟的恩赐--三坨已经在寒风中冻僵了的鸟屎,顿时自嘲道:也是不偏心啊。
银门大学很少有飞雪降临,而那像“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景象就是百年不遇了。冬天不冷,冷得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的萧索的风。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风中夹杂着沙粒一样的颗粒在脸上咯吱作响,他们无孔不入地钻入衣服的缝隙里,努力地要和人肌肤之亲。
杨树上的叶子莎莎的落下,树枝上光秃秃的,寒风吹透了整片天地,唯有杨树坚强地挺立着、像军人一样桀骜不驯地用已经昏暗的双眼蔑视着不断作弄自己的冬之使徒。枯风愈吹,松柏愈绿,在一片苍白枯朽的枝木下,几颗不起眼的松柏在拼命地生长着。
整个校园一下子像是失去了衣服的干瘦老头,蜷缩着畏惧地看着远方。主楼、科技楼、图书馆这几个巨人像蔫了的花儿一样费力地挺直身躯,用浑浊的眼睛目露惧色地看着笼罩在寒风中的校园喟然长叹。大地干冷干冷的哆嗦着,树枝露出嶙峋可怖的骨架跳着没有节奏的舞蹈,只有那一群群聒噪的乌鸦不停地叫着--“啊”“啊”“啊”,像诅咒一样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同学们也变得浮躁了起来。他们被咯吱咯吱的大门吵得不能专注学习,在深夜又有鬼嚎般的鸦鸣声,每个人的心中好像烤了一把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柴火,在忽明忽暗间消磨着斗志和信仰。
银门大学的天空像一幅山水画,不断地变换着主题,像个发愁的老爷爷,脸上密布着纵横的皱纹,绝望地看着大地众生。暗灰的天空,有时一天也看不到太阳。太阳也像得了不愈之症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人怀疑他还能否从东升的古老台阶上爬上来;大中午的阳光像是电量不足的灯泡一样黯淡,暖意全无。
冬夜的月光倒是残酷。无情的像水银一样的月光倾泻在无垠的大地上,照射出大地万物本来的面目,枯树衰老的身躯缝里塞满了尘灰和岁月的哀叹,堆满的红叶下掩埋着荒凉和往昔的绝望,大地深处的黑暗中隐藏着见不得光的罪恶,只有光着脚丫站在枝头嗷嗷直叫的群鸦毫不心悸地对视着来自远古洪荒的圆轮。
有时候,整个校园被一片片的迷雾笼罩。迷惘的雾、迷失的雾、堕落的雾,让人不知所措的梦、让人摇摇欲坠的雾、让人怅然若失的雾。生活如同幻光,扑朔迷离,和这莫测高深的迷雾一起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