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社的第一轮考核已经结束。当考试铃声结束的那一刻,有的同学还在奋笔疾书,有的则摆出一副灰头丧气的样子望着四周,而有的则呼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开心的笑容,辰逸则是伸了一个懒腰,腰肢间的骨头发生啪啪的声音。
如同洪流的人群浩浩汤汤地涌出教室,伴随着似同浪拍云崖的轰隆声;在这股洋流中,每朵浪花都有不同的情绪。高个子的瘦子随着步履缓慢的队伍碎步前行,喘着粗气口中愤愤地低语着,抱怨题目的怪诞;一个女生早已满眼噙着泪水,似乎稍稍一碰,那汩汩的泪泉就会决堤而出;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伸长了耳朵听着旁边同学对于题目的分析,发出几声轻叹;一个眼角发红的兄弟,咧了一下嘴,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妈的,忘记戴眼镜了;不少同学还是低着头,沉默着向教室外走去;还有一些面色激动的同学不断地和朋友讨论着正确答案,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辰逸奇怪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夹杂在人流之中却又像逃出了人流之外,刚才的考试似乎一下子从记忆中被抹去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不断地阻止他回想做过的题目……
考完试必对答案是一些同学十年寒窗养成的雷打不动的习惯。辰逸在高中的时候,考完试从来不立即去看答案;当他看到一堆堆在低着头互相比对答案的人时,他会感到莫名的窒息、恐慌,这个时候他便加快脚步,逃离那个时刻有着被揪住来“各抒己见”的危险地带。
“嗨。”
辰逸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老二。
“考得怎么--”老二赶紧捂住了嘴巴,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辰逸一笑,没有说话。当时辰逸四人约法三章:第一,不能窥探别人的隐私;第二,考完试不能互相之间对答案;第三,任何重大事件必须经过“宿舍人民代表大会”的投票表决。
老二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笑着说:“估计是过不了。”
辰逸拍了拍老二的肩膀:“放轻松。”
“你要干什么去?”
“去走走,感觉心里堵了一些什么东西。你呢?”
“哈,我回宿舍,”老二嘿嘿一笑:“我那本玄幻书还没看完嘞。”
两人挥别而散。
宽阔的大道上,两排高大挺立的白杨像哨兵一样威武地站立着。一阵微风拂过来,树叶发出莎莎的响声。十点中的日头还不算炙热,略带羞涩红着脸的太阳正在缓缓地向天空中央走去,天空像是被洗过一样湛蓝,一尘不染。蓝色透明的布垂在像大锅一样的穹宇上面,让人心旷神怡。正对着冉冉飘动的红旗的毛主席像给了道路一个背影,主席左手拿着帽子背在身后,右手向前方招呼,而猎猎西风吹起了主席的衣角在空中飘荡。
两畔郁郁青青的花卉正在疯狂地吸收着阳光,靠近教学楼一侧的草坪被踩出了一条隐隐约约的小道,墙角几簇隐蔽的杂草在偷偷地汲取养分。转一个完,是一排排排列整齐的宿舍楼。再往前走,可以看见很多小商小贩在叫卖自己的商品。
辰逸慢慢地转身,又向操场走去。听着耳畔忽隐忽现的喧闹声,辰逸感到自己似乎走出了这个世界,继而睁开眼,用一个陌生人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校园。天空还是那么出奇地蓝,只是不知道心又飘到了哪里,似乎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躯壳在茫无方向的行走。操场上跑步的人匆匆而过,留下一阵清爽的清风;足球场上奔逐的健儿喊着口号,队形像大雁一样不断的变幻着;慢慢散步的情侣佳人俨然独立出这片天地,在互相的世界里沦陷了。
辰逸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去魂魄的灵魂,看着身边这一群陌生的、近在身边却毫无交集的过客,心情难以名状。只剩下脚在机械般地向前走去,眼睛在看世界却好似不是自己的,耳畔传来的声音似乎来自另外一片时空,鼻子只是为了施舍一些上帝的氧气,而嘴巴干涸像是久旱的沙漠不愿张开,哈,不如把头颅也拿去吧,那就只剩下一股还在胡思乱想的思维之泉在不断地泛起无从探寻的精神泡沫。
心既像废弃的、长满了艾草和茼蒿的庭院般空虚,又如要被涨破的、隐隐出现裂痕的气球一样充盈;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连这个心灵的主人也无从知晓、无法控制,就像一个随风摇曳的蒲公英,在微风中被吹到未知的远方。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辰逸的眼睛里重新有了黑色的光亮,整个人也恢复了气色,似乎那方才还在苍茫的远方游荡的魂魄再次回到了躯体一般。
“嗨,失神了。”辰逸疑惑地自语道,随即想起--
辰逸在小学的时候,有个自称“天机大人”的同学。天机大人的母亲是个神婆子,整天摇着铃铛给街坊邻居“透露天机”,然而没有人相信她的鬼话。天机大人有段时间装神弄鬼,他找到辰逸,问:你想不想考高分。辰逸说:我要考满分。天机大人桀桀一笑:我有一法,保你满分。辰逸问,啥法子?天机大人搓搓手,先给我五块钱。辰逸面露难色地从书包的小包里找出钱来,我只有四块五毛三分钱,这是我攒了好久攒的。天机大人顺手牵羊走钱之后,神秘地告诉辰逸,我带你去个地方。天黑之后,在学校一片废弃的荒地里,天机大人和辰逸堆了一个土堆,升起一小团小火,两人跪在地上,说了一通“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机大人告诉辰逸,这个学期你不用学习也能考满分了。到了期末的时候,辰逸语文、数学都没有及格。而后来,天机大人辍学了。辰逸这时才知道,天机大人骗了好多同学。
辰逸摸摸鼻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