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语按发音的性质和方法分为5个元音和16个辅音,辅音即子音,分为塞音b、p、t、d、c、q、g;鼻腔音m、n、gn(涅);边音l、gl(列);颤腭音r;擦音f、v、s、s(自)、sc(吸)和塞擦音z。辅音的发音十分简单,主要是注意它的清浊之分:发音时不送气,声带要振动的属浊辅音,如b、d、g、v、s(自)等,意大利语中的浊辅音较多;发音时不送气,声带也不振动的属清辅音,如p、t、c、f、s等。在意大利语中,由于元音的吐发一般在口腔后部或咽腔完成,故在发辅音时必须将其尽快地转移到靠后的元音位置上,以获得音色的统一。因此,在字头的吐发上要求咬辅音的力度要轻一些、咬合的时间要短一些,以免影响音色的统一和字音的准确。同时,由于强调咬字头常会影响嗓音的圆润、洪亮,故在意大利语的演唱中对字头的咬字并不特别强调,只要求字头须短而快捷,而未做过多的技术研究和理论阐述。
二、字腹发音技术的民族特点
韵母是汉语的重要组成部分,韵母的发音由于不受任何阻碍,且全部都振动声带,因此声音十分响亮,并可自由延长,故歌唱的声音表现主要依靠母音的发挥。字腹是韵母中的主要母音,其发音主要是通过改变口部共鸣腔的形状而获得,不同的母音有不同的着力部位。如发ɑ音时口腔须大开,舌头放平,中部稍隆起,唇呈自然状态;发o音时,口腔只须微开,舌头后缩,舌后部稍高,唇形略圆。此外,同一母音在音节中由于受前后音素子音或母音的牵制影响,其着力位置也会相应改变,如在in和inɡ中的i,就分别受前、后鼻音的牵制,其着力位置也随之发生了靠前、靠后的移动。
古代唱技理论家十分重视字腹的发音,认为字腹决不可废,也不能将字腹与字尾混为一谈。因此,在中国民族声乐的演唱吐字中,十分注意字腹的发音:要求唱者不仅要分辨出字腹的阴阳,更要注意口型问题;对不同的字音要做相应的口型调整(清四呼),要加强口腔开、齐、撮、合的控制力,避免因口型变化而影响字音。沈宠绥在《度曲须知·字母堪删》中对字腹的阴阳进行举例,要求歌者必须将字腹的阴阳分辨清楚。他说:“而腹音之在东钟者,阴则翁而阳则红;在皆来者,阴则哀而阳则孩;在真文者,阴则恩而阳则痕;在先天者,阴则烟而阳则言,推之各韵,其腹皆然。”徐大椿曰:“其开齐撮合之中,亦有半开、全开、半合、全合之不同”,因此要注意分辨,否则即使能正确地掌握五音,仍然会导致发音不清。其原因在于“皆开齐撮合之法不习故也”,都是由于不了解开、齐、撮、合的规律,没有进行实践联系的缘故。正是由于汉语字音的特点,因此演唱吐字时口腔前部的动作多、幅度大、力度强,咽腔部共鸣空间的横向感很强,咬字和发声的因素转换较慢,棱角较大,声音点面合适,字声融洽,声音个性强,形成了横咬字、宽咬字、靠前咬字的特点。
意大利语所有音节的字腹都是五个元音、二重元音以及三重元音的组合,强调重读音节,对比鲜明,在多音节中几乎都以元音结尾。意大利元音发音时口腔的内张力和开口度都比汉语的元音要强、要大,因此发声时意大利元音比汉语元音响亮许多。同时,由于意大利语中没有鼻元音,故其发音直接、流畅,易上口、易掌握。《卡鲁索的发声方法》一书中指出:“(意大利语的)元音和辅音总是以同样方式念的;要读意大利语,只需熟悉二十一个字母的发音即可,这构成了意大利语的主要特点,尤其对声乐学生,学到意大利文字母正确发音的完整知识后,就已经能运用其进行演唱。”意大利语元音的发音主要在口腔后部或咽腔形成,便于共鸣,便于歌唱。19世纪意大利杰出的声乐教师兰佩尔蒂说:“母音a是在喉咙的后部形成的……母音i发在鼻窝之处……母音u比母音o高,主要在鼻腔发音。”因此在演唱吐字时要求辅音、元音分离,辅音在前、元音在后;强调快速轻捷地形成辅音,不能干扰形成元音的腔体共鸣效果,从而影响元音的发音。一般而言,西洋唱法的训练都开始于单纯元音的练习,以a、e、i、o、u这五个元音作为发声练习的基础,通过元音练习达到定位元音的口咽腔、中低音区的纯母音和高音区母音的变形、转暗,以及分离元音与辅音的目的,从而在保证声音连贯的前提下更好地完成字音的吐发。
口型方面,西方的声乐演唱对口型的要求比较简单,未做详细的划分。他们通常有两点要求:一是要求演唱时口型作自然的微笑状或竖而圆状即可;二是在吐发字音时强调牙关的开启和口腔的纵向打开。18世纪的托西、曼契尼都强调歌唱时口型要带微笑状才有助于发声。19世纪的兰佩尔蒂也说:“正确收气之后,必须立刻放下软颚,舌头要保持正常的状态,舌中间稍有凹沟,嘴作自然的半微笑状,嘴角不要太向两边扯,应成椭圆形的口型,双唇贴近牙齿,露出上齿,下巴必须十分灵活,使得喉咙不要有一点紧压的感觉。”可见,用意大利语演唱时,由于辅音在发音过程中的受阻程度比汉语轻得多,从而利于歌唱共鸣的形成及释放;加之元音的吐发直接、响亮,因此其口腔前部的动作幅度及力度都很小,咽腔部共鸣空间的纵向感很强,由此形成了竖咬字、窄咬字、靠后咬字的特点。
三、字尾收音技术的民族特点
汉语中的字尾即韵母的收尾部分,一般指母音i、u、o与子音n、ng。中国民族声乐演唱的吐字十分注重字尾的收音,因汉语是单音节字,每字各有不同的韵尾,故每个字的尾音都必须收好,该入鼻入鼻,该抵腭抵腭,否则会唱错字音,影响字义的表达。如姜夔《杏花天影》中“又将愁眼与春风”一句,若不归韵或归韵不准的话,会变成“又间愁雅与吹飞”,势必令听众不知所云。因此,在古代唱技理论中,十分强调字音的归韵。古代唱技理论家们将相同或相近的韵母进行分类,形成十三辙,并根据不同的声韵、辙口,要求运用“穿鼻”、“展辅”、“敛唇”、“抵腭”、“直喉”、“闭口”等方法准确归韵。
如王骥德云:“若平声,则‘侵寻’之与‘兼咸’、‘廉纤’,自可转辟其声,以还本韵;惟歌者调停其音,似开而实闭,似闭而未尝不开。”王骥德认为,在发以m收尾的闭口音时,歌者须将双唇轻闭,使声音从鼻腔中出来,这样才能发出正确的m音。其后,沈宠绥先在《度曲须知·收音总诀》中将各个字韵的收声方法加以总结:“曲度庚青,急转鼻音。江阳东钟,缓入鼻中。模及歌戈,轻重收呜(模韵收重,戈韵收轻)。萧豪尤侯,也索呜收。鱼模之鱼,厥音乃于。皆来齐微,非于是噫。先天真文,舐舌舒音(舐舌者,舌舐上颚也)。寒山桓欢,亦舐舌端”,又在《度曲须知·收音谱式》中以《西厢记》为例,按中原各韵将各字韵脚及发音详细列出,作为唱者的准绳,如“齐微韵脚(俱收噫音):碧(齐微、噫音)云(真文、舐腭)天(先天、舐腭),黄(江阳、鼻音)花(家麻、哀巴)地(齐微、噫音),西(齐微、噫音)风(东钟、鼻音)紧(真文、舐腭),北(齐微、噫音)雁(寒山、舐腭)南(监咸、闭口)飞(齐微、噫音)。晓(肖豪、呜音)来(皆来、噫音)谁(齐微、噫音)染(廉纤、闭口)霜(江阳、鼻音)林(寻侵、闭口)醉(齐微、噫音),总(东钟、鼻音)是(支思、衣诗)那(家麻、哀巴)离(齐微、噫音)人(真文、舐腭)泪(齐微、噫音)”。
意大利语是多音节字,音节的组成没有汉语那样复杂的归韵。其元音单纯、音节响亮,利于歌唱共鸣的形成与释放。同时,每个单词在歌唱中还可以根据旋律进行的需要,以音节为单位进行支解、组合,故很容易唱得连贯自如。如前一音节的结尾辅音可以与下一音节的开头辅音相结合而发音,而这种做法在汉语演唱中是绝对禁止的。因此,用意大利语演唱发音时只要把字母拼好,注意重音的所在,同时在类似汉语字尾的地方略作收气动作即可,并不特别强调字尾的收音。
四、独有的声调正音技术
世界语言根据自身的变化规律分为语调语言和声调语言两大类,意大利语属于语调语言。语调指一个句子内声音的高低升降和快慢轻重的变化,通过语调的变化来区别句类,表示说话人不同的语气和思想感情。语调语言中的高低升降是整个句子结构的一部分,组成整个句子的各个单词则相对较平稳,没有高低升降的变化。因此,演唱中的重点在于注意整个句子在语气上的升、降调之不同,通过各个句子的升、降调来表现说话人的不同思想感情。意大利语调语言以句为单位的特点,使其在演唱中较易做到使整个句子保持很好的连贯性,同时让宣叙调的使用也更方便。故在西洋歌曲的演唱中,基本上不存在倒字问题,也就没有探讨正音技术的必要。
汉语属于声调语言,声调是字的结构的一部分。汉语的每个音节都有高低、升降、长短、曲直的变化,以声调的高低起伏来区别字义,辨义功能相当突出。相同的声母和韵母,由于声调不同,字义也就发生改变,如声、绳、省、盛每字意义均不同。更有各地方言之不同,王骥德《方诸馆曲律·论腔调第十》云:“古四方之音不同,而为声亦异,于是有秦声,有赵曲,有燕歌,有吴歈,有越唱,有楚调,有蜀音,有蔡讴。”当各个汉字组合成语言后,就形成了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的线条,极具音乐性。正是因为字的声调具有相当突出的辨义功能,同时汉语声调的高低起伏很容易对曲调产生影响,因此,在中国民族声乐的演唱过程中,当字调与曲调不相协时,善歌者常增加适当的装饰音以“正字”,使演唱的字声不倒,使感情和词义表达得更准确、透彻。
中国古代唱技理论中十分强调对字的声调的处理,有很多关于四声演唱的方法,如王骥德《方诸馆曲律·论平仄第五》:“词隐谓遇去声当高唱,遇上声当低唱,平声入声,又当斟酌其高低,不可令混。或又谓:平有提音,上有顿音,去有送音;盖大略平去入启口便是其字,而独上声字须从平声起音,渐揭而重以转入,此自然之理。”(详见第三章第二节)
毛先舒《南曲入声客问》中以客问主答的方式从音韵学的角度探讨了南曲入声字的唱法,其论述剖析透彻、例证详明,实属精到之论。如:“客曰:‘南曲入声既可以唱作平上去,而此三声原有闭口,则唱入声者,又何不可依三声而收闭口与?’余曰:‘……然又有两截三截之分焉。唱入声不闭口,止是两截;唱入声闭口,便是三截。……若缉字,是入之闭口者也,唱者以入声吐字,而仍须以三声作腔,作腔后又要收归闭口,便是三截,唇舌既已遽难转折,而亦甚不中于听矣!’”毛先舒指出,虽然入声可唱作平上去三声,但不闭口收音。因为入声字吐字后仍须用三声来作腔,作腔后再收归闭口的话,字音便成为三截,不仅唇舌来不及调整,听起来也很别扭。客又问曰:“‘三声之唱也,有吐字,有作腔,有收韵,亦是三截,而唱入声者独两截,且三声既可三截唱,而乃谓唱入声这三截即不便,何也?’曰:‘……然凡入声之唱也,无穿鼻、展辅、敛唇、抵颚、闭口,而止有直喉,直喉不收韵者也。都无收韵,故止两截也。三声有穿鼻诸条,是收韵也,收韵,故三截也。有收韵而三截,所以曰便无收韵而收韵,是强为之也。强为之,故不便也。且三声作腔,止就其本腔,故自然相属,而不费力;入声之作腔,必转而之三声,则费力,若更收韵,则益以不便。’”毛先舒认为,入声之唱没有穿鼻、展辅、敛唇诸条,而只有直喉,直喉是不收韵的。况且平上去三声是在其本腔之上作腔,属自然之理,而入声的作腔必须转为三声,因此很费力,如果再收韵,就更加不便。
清吴永嘉《明心鉴·秘诀集·白音字解诀》中提出了一系列的正字方法,如“阴平音不动,阳平音在喉。上声提字落,去声音啭收。惟有入声易,字断音休留。浮轻随口诵,听者未知由”。即发阴平字时声音要轻,保持平稳,出声在嘴边,阳平字出声要略重,声音从喉部发出;上声字须提起再落下;去声字不能出口即无,要有所延留;处理入声字比较简单,只需将音字发出即可,无须延留。
综上所述,中西方在演唱的吐字技术上存在着较大的技术差异。在中国民族声乐的演唱中,发声与吐字是紧密结合的,很少离开咬字和吐字去单独要求某种特定的声音色彩。汉语注重语言的韵味及语感,以鼻咽腔为声音的着力点。汉语单音节的特点,要求发音干脆利落;重辅音的特点,又要求发音位置靠前。汉语咬字调节部分较为靠前,咽腔开得小些,吐字亲切清楚,因此形成了清晰明亮、圆润悦耳的声音色彩,这是具有典型民族美学意义的声音色彩。用汉语歌唱时不仅要辨别声母喉、牙、舌、齿、唇五音的发音部位,还要准确掌握韵母的开、齐、撮、合,注重字尾的收音归韵;同时,还须分辨不同的字调变化,三者合一,才能做到字音纯正清晰、音色明朗亮丽。因此,古代众多唱技论述中都将吐字提到演唱的首要位置,要求通过吐字来调整声音。元燕南芝庵云:“字真句笃”;明潘之恒曰:“故欲尚意态之微,必先字音之辨”,即如果要追求曲中的微妙韵味,必须先辨清每个字的读音。可见,强调字音的清晰是中华民族的审美共性。
西方语言基本属于节奏性语言,其特点在于每个词的音节有轻重的变化而无高低要求,因此,在声乐演唱上特别强调对歌唱语言因素和强弱规律的研究。其演唱的整体原则是把声音的共鸣形象及艺术规格放在第一位,讲求声音线条的连贯、优美、一气呵成,不为歌词的语言韵律及节奏所限制,咬字要服从于发声与行腔;为了达到声音的通透、立体、谐和、统一、完美,而将吐字放在次要的位置。歌唱家弗兰克·契逊说:“声音的稳定与正确的音准是占第一位和最为重要的。如没有这些就不成为音乐……因此也就不存在歌唱。”当代音乐美学理论家卓菲娅·丽莎说:“在那波里乐派的歌剧中唱词完全属于次要位置,而音乐在某种程度上独立于唱词而占有首要地位。”因此,西洋声乐理论中虽然也要求每一元音须唱得清楚、圆润,但由于西方语言音律平正、音序均匀的特点,其元音的吐发一般在口腔后部或咽腔完成,吐字较为容易;同时,西洋唱法由于语言上没有声调的变化,故在腔词关系的处理上显得较为灵活,并由此产生它的发声法。
西洋发声法的突出特点是强调其整体共鸣,但如果以此种发声方法来演唱民族歌曲时,便会出现许多问题。首先,会导致“五音”不明,这是由于强调声音的共鸣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五音的受阻部位,五音一错乱,必然会造成咬字不清楚和音包字等现象。其次,令“四呼”不准。西洋唱法中对共鸣的过度追求使其十分强调口腔的打开,故常使母音的变化较大,而这种张大口型的过程,并不和带有介母等复合韵母的变化过程完全相吻合,因此,用这种口型演唱民族歌曲时,除开口呼字外,对其他三呼字的发音均十分不利,也容易导致字音不正。现在一些民族歌手忽视自己民族语言的特点,片面追求西洋的发声方法,导致吐字或无字头,或无字尾,或词义不清,实在应对古代吐字正音的技术理论进行很好的学习与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