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剑净胡尘
24808900000047

第47章 四、采石<十一>

项甲对况天道:“师兄,这蜡烛有问题么?”

况天道:“看不出异状,但此物价值昂贵,寻常人家一般不用。”

项甲道:“那老头不是说赔罪什么的?”

况天道:“这等客套言语,有什么可信的?咱们吃完就走,不必节外生枝。”

不一会儿,酒菜送来。一只烧鸡,一只鸭子,一盘牛肉,几盘热菜。另有一大钵热水,水中浸着三把锡壶,阵阵酒香从壶中直透出来。

项甲闻着酒香,食指大动,提起一把酒壶,就嘴喝了几口,赞道:“好酒!折腾了这半夜,肚子也饿了,正好恢复恢复力气。”

况天打开壶盖闻了闻,又将几盘菜一一试过,点点头,示意可以放心食用。三人便一面吃,一面谈论明日行程。吃了半晌,蜡烛爆出烛花,渐渐暗下去。

项甲叫道:“店家,来将烛芯剪一剪。”一连数声,却不见人来。

沈珏道:“时辰已晚,恐怕他们在后面睡了,我来剪罢。”说着抽出长剑。

项甲来了兴致,伸手接过剑,道:“你坐着,看我给你露一手。”左手作势,右手一翻,便去刺那烛芯。不料屁股刚离板凳,又腾地坐下,霎时间全身僵硬,两条手臂就此放不下来。

况天面色一变,暗中提气,只觉丹田之中空荡荡的。这一惊非同小可,低声道:“不好,有人下毒!”

沈珏动了动手脚,却无异样,愕然道:“况大哥,我没中毒。”

况天沉声道:“取我怀中‘九花玉露丸’六粒,分别给我二人服下。”

沈珏急忙来取药,忽听背后一声冷笑,跟着一缕劲风袭来,直奔自己“京门”、“悬枢”、“志室”三穴。当下抓住烛台,朝身后掷去,同时向前纵跃。

身后那人闪身避开,烛台落地,房中一下黑了。

沈珏趁此机会,踢翻桌子,抱起况天和项甲,跃到门外。抬头一望,不由得暗暗叫苦。只见月光之下,一二十人黑纱照面、手持钢刀,将巷子两头堵住。往上一看,房顶也有人把守。只好靠墙站定,将况、项二人放在身后,拉开架势,凝神以待。

店门中寒光闪动,一人手持判官双笔,迎面扑来,正是那名老掌柜。

沈珏看清来势,左掌实、右掌虚,反拍对方前臂。

那老者险些被他一掌拍中,白眉一挑,喝道:“好小子!”判官笔转而向下,点沈珏腿上“伏兔”、“梁丘”和“足三里”穴。

若在平时,沈珏自会跃起闪避。此刻生怕一跃之后,对方趁机伤害况天和项甲。当下使一招“围魏救赵”,脚下不动,双拳猛攻对方顶门。

那老者被迫变招,朝后一仰,双手撑地,脚踢沈珏胸口。

沈珏伸左手食中二指,点他脚踝。右掌挺立如刀,切他膝盖。

那老者只好又硬生生收脚,咒骂一句,伏地滚开。起身后,吆喝一声:“点子硬,并肩子一齐上!”

众黑衣人抡刀来攻。

沈珏于数月之间,经历战斗十几次,武功也大有精进。此时情势危急,更抖擞精神,奋起抵抗。周围黑衣人虽多,一时却攻不进来。

况天喝道:“沈珏,你快走,别管我们!”

那老者一惊,忙招呼众人道:“等一等,弟兄们且退。小孩儿,刚才他叫你什么?”

沈珏叫道:“关你何事?卑鄙无耻之徒,要动手,我奉陪到底。”

那老者道:“他可是管你叫沈珏?”

沈珏道:“我是沈珏又如何?”

那老者道:“听说有个沈珏,不但烧了朝廷十万大军的粮草,又与京西双龙山匪寇有来往,莫非就是你?”

沈珏暗忖,不想才得到水金玉,又遇着这麻烦。若二位哥哥不治,难道我能独活?当下心一横,道:“不错,我就是那个沈珏,你待怎样?”

那老者上前一步,道:“那这两位必是况天和项甲二位大侠了?”

沈珏伸手拦住,道:“正是,你是何人?”

那老者将判官笔一扔,趴在地上磕头,连声道:“小人有眼无珠,竟冒犯了三位大侠天威,死罪、死罪!”跟着冲众黑衣人道:“快、快,将况大侠和项大侠扶进去。禀报二当家,请他出来相见。”

沈珏道:“且慢,你们到底何人?若是友非敌,先将我两位哥哥的毒解了。”

那老者又磕了一个头,道:“小人周柏年,本属双龙山。为方便探听消息,故乔装在此开店。二当家便在里面。解药在此。”说着取出一个瓷瓶,续道:“一人服一粒,半个时辰之后便无事。”

沈珏道:“掷过来!”周柏年依言掷出。

沈珏一把接住,又道:“你说的二当家是哪位?”

周柏年道:“便是咱们的二头领,人称‘双刀’赵德胜。”

沈珏道:“他在哪里?”

话音未落,只见店中飞奔出一人,一见着沈珏三个,连声道:“该死、该死!”也跪下磕头赔罪,正是赵德胜。

沈珏喜道:“赵大哥,果然是你,快快请起!”一面说,一面将解药给况、项二人服了。

赵德胜走上前,和周柏年一人一个,将况、项负入店中。里头有人出来,一面打开门窗,一面使葵扇大力鼓风换气。

沈珏心道,这迷药好生厉害。暗自缓缓呼吸,好半晌,等扇风之人走了,才问:“赵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赵德胜面色惨然,道:“双龙山没了,只剩下我和十几个兄弟,暂时在此避难。”

沈珏惊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前几日还见着张头领的书信,他人呢?”

赵德胜摇头道:“被官兵抓走了。官兵趁昨晚大雨,山中防备不严,偷袭进去。我原本不知,自从那日与大哥闹翻,山中想走和想留的兄弟便分成了两派。想留的人多,又有大哥支持,对想走的多方排挤。我一怒之下,带人下了山,暂时在一处偏谷结寨。昨晚天气忽变,我担心山上有事,便命人打探,不料果有官兵来袭。等我率人赶到时,寨门早被攻破了。数百名兄弟死伤殆尽,大哥带着仅剩的一伙人浴血抵抗。见着我,没说几句话,便被官兵冲散。兄弟们护着我拼命往外冲,到最后,也只剩下十几人。”言罢涕泪横流。

周柏年安慰道:“二当家的别担心,大当家吉人天相,未必有事。”

沈珏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城?怎么不来找我们?”

赵德胜道:“我们白日不敢进城,入夜才来,尚未收拾妥当。方才一名弟兄外出买药,门刚开,恰好被三位撞见,不然也错过了。”

周柏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又担心二当家行踪泄露,这才自作主张,向三位下毒,万望恕罪。”说着连连作揖。

况天服过解药,神志渐清,闻言道:“你下毒的手法很高明,连况某也看不出来,佩服。”

周柏年惶然道:“况大侠如此说,小人羞愧难当。小人原是一名猎户,有一次偶然猎到一种异兽,取其油脂制成蜡烛,极是耐用。此物自身无毒,却不可与锡壶烧酒相混。二者同处,便变成一种极厉害的毒药,且无色无味,令人难于防备。”

沈珏道:“我也饮了酒,怎得却没事?”

周柏年愕然道:“竟有此事?小人还以为公子年幼,不曾饮酒来的。”

沈珏暗忖,莫非这又与月星草有关?口中道:“你那解药从何而来?”

周柏年道:“解药便由那异兽的泪腺炼制。”

沈珏道:“怎么项二哥这会儿还不醒?”

周柏年歉然道:“项大侠怕是饮酒多,毒便中的深些。”

况天搭住项甲脉搏,片刻之后,向沈珏微一点头。问赵德胜:“偷袭双龙山的官兵由何人率领么?”

赵德胜道:“何人率领不知,却知他们是脱脱帖木儿的人。”

况天面色微变,道:“如何得知?”

赵德胜道:“突围之际,我们曾在山坳里躲藏,正看见官兵要杀掉被俘的一大群兄弟。临动手时,有一人远远奔来,说道:‘太傅有令,留下一批活口,他尚有用处。’那些兄弟因此保命,而后被押下山去了。”

况天道:“张头领在其中么?王老先生呢?”

赵德胜道:“人太多,没看到大哥。老王随我逃脱,也在此间。”言罢命人叫出王铁川。后者见了况天等,更是悲痛失声。

众人安慰一阵,况天道:“太傅府在哪个方向?”

周柏年道:“在城东一带,离皇宫不远。”说完与赵德胜、王铁川一齐跪倒在地,磕头道:“求况大侠救救这些兄弟,小人等必牵马坠蹬以报。”

况天叹道:“你们起来,容我想一想办法。”

沈珏道:“要救人,先得确定他们被关押之处,或许别儿怯不花可以帮忙。”

况天道:“本不愿与他再有瓜葛,眼下无法,只好如此。”言罢取出水金玉,微一用力,掰下拇指大一块,交给周柏年,道:“你持此石去见别儿怯不花,讲明事情原委,请他相助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