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剑净胡尘
24808900000045

第45章 四、采石<九>

刺客喝道:“满口胡言!”眼见况天不足为虑,分出一把短剑朝沈珏射来。

沈珏早有防备,搬起廊下一盆腊梅,对准短剑掷去。

“砰”的一声,土屑横飞,花盆碎裂,短剑也倒飞而回。

沈珏弹了弹衣上灰尘,揶揄道:“力道尚可,准头太差。来来来,有种再试一次!”说着摘下一枚金桔,放在别儿怯不花头上。

别儿怯不花大惊,刚要躲闪,已被项甲点中穴道。

沈珏附耳道:“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你。”

刺客冷哼一声,两把匕首同时射来。

沈、项各搬一盆耐冬抵挡,瓷片碎裂中,匕首又无功而退。

沈珏扬天打了个哈哈,道:“项二哥,我看此人本领不过尔尔。那日在伏灵山,他一连换了七八种暗器,却尽数钉在石头上。今日又只拿花盆出气。咱们稍微一动,他便无论如何也射不中。”

项甲此时哪还不明白沈珏用意,摇头道:“非也,这叫声东击西。他看似与咱们交战,实则拿石头、花盆作靶,苦练吃饭手艺也说不定。”

沈珏恍然道:“原来如此,高明、高明!”

刺客大怒,分出四把匕首来攻。

二人不假思索,将一盆盆花草连珠价掷出。霎时间廊中烟土弥漫,瓷片堆积。残枝败叶,四下抛散。

项甲近日习练拳脚,一面丢花盆,一面用手去锁那些短剑,口中兀自道:“好、好,这下再快一些儿,便刺中老头儿头顶的金桔了!”

刺客直气得七窍生烟,四下一看,百十名相府卫士渐渐逼来,当下全力施为。数招之间,手中一轻,一根丝线收来,末端却空着。抬头瞧时,原来短剑已被况天取去。

况天道:“还你!”运上内力,将短剑射来。

刺客不敢硬接,也射出一把短剑。

两把剑尖儿对尖儿,正在空中相遇。一声脆响,同时坠落。

刺客舞动丝线,将两把短剑收回。他攻势原本连绵不断,如此一来,难免出现空当。

只这刹那之间,另五把短剑已被况天的链子枪锁住。后者手臂一收一放,五把短剑掉在地上。

刺客面色一变,生怕他趁势反击,跃后五六丈,将其余匕首收了。

十余名卫士一拥而上,欲将其擒住。

刺客双手一张,两蓬绣花针密密麻麻射出。惨呼声中,众人洒血而退。

沈珏对别儿怯不花道:“让他们退开,别白白送死。”

别儿怯不花大声发令,众人当即散开。

况天也收了链子枪,对刺客道:“借问一声,你可与别儿怯不花有仇?”

刺客道:“没有。”

况天道:“既如此,你走吧,今日我不会让你杀他。”

刺客冷笑道:“就凭你?我可还没输呢。”言罢先打出一把铁莲子,跟着取出两支峨眉刺,欺身而来。他速度甚快,竟不比暗器慢多少。

况天屈指连弹,将铁莲子击落。顺势一掌,劈刺客面门。

刺客双刺交错,扎况天手臂。却不知为何,肋下反被扫中,半边身子一麻,峨眉刺落地。转头倒退时,又觉身后恶风不善,链子枪已直兜上来。他也是了得,百忙之中,整个人拔地而起,在半空连翻筋斗,越翻越高。同时手发暗器,猛攻况天。

况天身形一晃,消失不见,暗器尽数落空。

刺客一惊,不敢落地,冲旁边一株大树射出飞爪。用力一扯,立到树上。刚要寻觅敌踪,后背大椎穴一紧,已被况天拿住。

况天喝一声:“下去!”轻轻一掷,将他丢在树下的大水缸里。

项甲哈哈大笑,道:“好好的暗器不发,却跟我师兄近身搏斗,真是自找苦吃。”

刺客挣扎了几次才站直,浑身早已湿透。一张脸水渍淋漓,黑白不匀,五官皆变。

沈珏见他拴缚飞刀的丝线非同一般,悄悄收了一盘。抬头时,正好望着他模样,大声道:“此人也是化了妆的!”

刺客大急,将脸上抹了两把,取出只哨子,“嘘溜溜”吹起来。

紧跟着偏厅那方长啸声起,径朝这方奔来。里许距离,顷刻乃至,正是那个僵尸般的女子。

刺客叫道:“师姐,我在这边!”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子已站在刺客身边,扶着后者道:“谁打伤的你?”

刺客指着况天道:“那个穿白衫子的,他手底很硬,花廊中还有两个帮手。今日怕不成了,不如且退。”

那女子扫了众人一眼,脸上木无表情,目光却煞气灼灼,。

沈珏与她相对,顿感浑身不舒服,不自觉躲在项甲身后。

只听那女子对况天道:“你若能接我三招,今日便饶别儿怯不花一命。否则拼着受些伤,也将你们统统杀了。”

况天一心要她们速去,便道:“一言为定!”

那女子也不作势,倏地闪到况天面前。十指弯曲如钩,直攫咽喉。爪至中途,忽变为拳,拳又变为指,遍扫他胸口十二大穴。

况天道:“好,果然是漠北擒雁功。”情知此功素以攻势连绵见长,一招之中往往蕴着几种后手。当下以静制动,侧让一步,双拳圈出,如抱石状,护住中宫。

那女子忽又变指为掌,晃了两晃,掌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顷刻之间,幻起漫天掌影向况天拍去。这一掌有个名目,叫做“乘云踏雪擒雁落”。施用者双掌飘忽,模拟云雪重重、遮天蔽日状。对手一见,往往不知从何抵御,匆忙之时,便易生破绽。此掌法则寻瑕蹈隙,一击破的。

眼下那女子掌发寒气,掌影如山,正是将擒雁功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况天不敢大意,还一招“古柏森森”,也是双掌游移不定。但他是守方,那女子是攻方。若二人均看不清彼此来路,便是那女子输。

那女子自也明了,率先变招,双掌从下面穿上来,径拍况天胸口。

况天觑得明白,同样大力推击。

四掌相抵,一触即分。

况天纹丝未动,那女子却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终于退了一步。

刺客跑上前来,关切道:“师姐,你没事吧?”

那女子将他挥开,对况天道:“你是谁?竟识得擒雁功?”

况天道:“名字不说也罢,还剩两招,便请出手。”

那女子眼中寒芒一闪,头发无风自起,继而衣衫鼓动,四周土屑碎叶也渐渐被卷起来。她双臂平举,不断蓄势,手掌竟变成了紫黑色。

况天沉声道:“残魂手!”

那女子讶道:“你这人见识倒广,只不知能不能挡得住。”

况天道:“此功法太过霸道,习练时接触毒物太多,有害无益。阁下当明白其中道理。”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危言耸听,接招!”双掌一合,“啪”的一声脆响,远远传出去。紧跟着腾身空中,双掌黑烟缠绕,猛击况天顶门。这一掌与前面不同,实实在在,毫不取巧,纯以毒功取胜。

况天不闪不避,便以肉掌相迎。

观战众人大惊,沈珏叫道:“不可!”二人手掌已碰在一处。

那女子阴恻恻一声长笑,被推得倒翻而回。

况天面上红光大盛,又转瞬消失。低头一看,两只手掌各罩了一层黑气。

那女子道:“你明知残魂手有毒,还敢以肉掌相接,真是不自量力。”

况天淡淡道:“修炼此功,剧毒侵入五脏,危害甚我百倍。阁下尚且不怕,我何惧之有?”

那女子道:“我终日与毒物为伍,些许毒质,自然不惧。”

况天道:“你笑声中有癫狂之意,那是肺脉受损。目中煞气充盈,是肝脉受损。内力虚浮,散而不聚,乃血气亏欠之象,那是心脉受损。有此三节,何谈不惧?我听说残魂手修习之时,不但要以百毒淬炼手掌,还须每日服食毒药来增长功力。而人体之中,肝脉、心脉又最易被毒物所侵。阁下早日医治,尚自无碍,晚了可就没救了。”

那女子一张脸藏在面具下方,看不到表情。但停了半晌,才缓缓道:“残魂手又非我所创,历来修习者众多,也没听说哪个最后是毒死的。你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况天嗅了嗅手掌,沉吟道:“断肠草、五步蛇、透骨菌、竹子花,唔,还有漠北独有的风兰。我既然识得,便能解得。只须茯苓、穿心莲、天葵子、苦参、羊角拗各半两,两碗水煎作一碗,饮下即可。”

那女子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况天道:“在下粗通医理,故此良言相劝。岂不闻,‘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在下是‘疾在腠理’,而阁下乃‘疾在肠胃’。再不理会,怕有性命之忧。”

他这边说,项甲那边早命别儿怯不花叫来一名卫士,依言前去煎药。不多时,热气腾腾端来一碗。

况天道一声:“有劳。”接过来当众饮下,不多时,掌上黑气尽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