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虏骑的人!”周逢大叫起来:“我是说,我是被虏骑追杀的人。”
少女一愣,手一松道:“你说什么?”
周逢只觉脖子一松,那种脑袋就要落地的逼命感荡然无存。他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有队虏骑人马正往这里过来,他们见人就杀,还想抢你们的骆驼……我是看情况不妙,抓着你们的骆驼跟着跑到这里,才逃过一条命的。我劝你带着你的族人们快跑吧。”
红衣少女勃然大怒:“你说的都是真的?虏骑敢到我们甲戍部地盘来?”
“姑娘,你要是不信,看看我身上的箭伤,都是虏骑的弓箭射的。”周逢忙指了指胸前背后的箭疮。
红衣少女看那箭疮,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她撮嘴厉啸一声,一匹黑马从远处“得得”飞奔而来,在红衣少女面前停了下来。
“上马吧,快带我去看看,虏骑人在哪里?”红衣少女指着黑马说道。
周逢吓了一跳,说道:“什么?你要去找他们?他们好多人,你就一个人……”
“废话,不亲自去看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快走吧,就算他们来了千军万马,我也要亲眼看看才相信你的话。”
周逢指了指脖子说道:“要我带路,好歹你得把我脖子上的东西去掉吧?那样子会让我感觉自己像某种忠诚着称的动物。”
“等我确定你没有说谎,自然会放了你,急什么?”红衣少女冷冷说道,见周逢站着不动,不由急了:“怎么,你真不要命了是吧?”
“当然不是,我很想带你去,不过身上的箭伤疼得厉害……”周逢捂着胸口箭伤,故意愁眉苦脸说道。
红衣少女想了想,翻身下马,从草地上摘了一把青草和几朵小红花,丢给周逢:“接着!”
周逢吃吃地接过那些还带着泥土气息的花草,不解道:“干什么?”
“把它们放到嘴里嚼烂,连同唾液一起涂在伤口上。”少女说道:“对创伤效果很好。”
“真的吗?”周逢看着那些平淡无奇的花草,一脸不信。少女不耐烦了,冷冷说道:“你要不信,那就算了,到时候伤口发炎,长出蛆虫来,可不要哭爹喊娘。”
见红衣少女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周逢不由半信半疑,还是把花草放入嘴中咀烂,然后连同唾液一起敷在伤口上。
别看那些花草样子普通,咀嚼起来满嘴草腥泥土气息,但是敷在伤口上,却是效果非凡。一股清凉感,瞬间便填满了原本火辣辣的伤口上,那种撕裂神经的抽搐感,也跟着消失。
周逢不由露出舒心畅快的笑容来。
“好些了吧?坚持用这花草汁液敷个几天,伤口就没事了。”红衣少女右手再次一扯,“现在,我们该出发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逢想了想,还是翻身上马,在前头带路:“姑娘,你这样做太冒险了,是要吃亏的!”
“少罗嗦!要是找不到虏骑人,你就亏大了,我肯定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红衣少女说着,右手紧握丝线,与周逢保持马距。
周逢只好闭上嘴,拍马往来时方向走去。他不敢走得太快,生怕那绳子勒入皮肉,要是颈动脉被割破,那跟断首没什么两样。
草原绵延无际,两匹马行走在上面,犹如两个小点。
“喂,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四周景色大同小异,红衣少女有些不耐烦了,冲着周逢问道。周逢懒洋洋道:“姑娘,你也太性急了吧,我们才走多少路?再说了,虏骑的马速那么快,谁知道他们跑哪里去?”
“好吧,我再给你机会。半个时辰内,要是没发现虏骑,我就单方面认为你是在撒谎,到时候,就有你苦头吃了。”红衣少女瞪了周逢一眼,游目四顾,目光里透着殷切期盼。
双骑一前一后继续前行,雪峰在身后不断后退着。
“喂,你叫什么?”红衣少女见周逢默不作声,突然问道。周逢正琢磨着如何化解困境,闻言回过神来:“我啊,名叫大牛。你呢?”
“大牛?这名字挺好的嘛,可惜人长得不如牛壮实。”红衣少女对周逢品头评足一番,才说道:“我啊,叫阿扎丽。”
“阿扎丽?”周逢重复一遍,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怪名字?土得掉渣!不过这样的话是千万不能说出口的,否则苦头就要多得数不过来了。
阿扎丽生性健谈,又烂漫无心机,喋喋不休与周逢攀谈起来。从她口里的,周逢才知道,来时穿过的那个山口叫“一马关”,意思是说山口狭窄,只容一马通行。而草原尽头的那座巍峨雪峰叫“博腾峰”,它是整个博腾山脉的最高峰。
一马关以内广阔的绿洲,都在博腾山脉的包围中,这个封闭的区域是驼帮“甲戍部”的地盘。
天下驼帮,分部成千上百,甲戍部是其中不大不小一份子,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已经超过百年。阿扎丽便是部中儿女。今天正好轮到她出来放牧部中骆驼。她把驼群和羊牛群赶到水草肥美的地方后,就回到休息地去修自己的马鞍。如果不是驼群突然冲回来,这一天会如往常一样平静过去。到傍晚时分,她才会离开休息地,去把牲畜赶回来。
但是周逢的到来,把一切都打破了。
驼帮与虏骑恩怨深长,听说有虏骑出现,阿扎丽立即来了精神头。按道理她应该先回部族里去通知族人的,但是她生怕周逢虚报消息,坚持要去眼见为实。
“快点!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哼哼,看我不活扒了你的皮。”阿扎瞪着周逢的背影,大声说道,“我最讨厌有人跟我假传消息的。”
周逢没理她,猛地一勒马缰,眯眼往前方望去:“事实在眼前,你自己看吧!”阿扎丽一愣,急忙打马上前,果然看到有数条身影,正从“一马关”方向飞过来。
“那……那不是天行者的人吗?”阿扎丽看了周逢一眼,喃喃说道:“这些家伙好大胆啊,居然没知会一声,就敢随便闯进来,看我不一状告到天城去!”
天荒名义上是八荒之一,但其实就嵌在西荒大地上。因此天行者与驼帮之间接触极为广泛。几百年下来,双方形成了一系列约定俗成的默契。其中有一条,就是驼帮不得随意进入明格神峰周围两百里内,同样的,天行者也不能随意进入驼帮各部的绿洲领地里。
两大部族一个天性内敛保守,一个好远足拓业,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也是彼此相安无事,各守本分。因此阿扎丽乍见会飞的外人入侵,第一个反应就是天行者不收规矩。
周逢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你看走眼了。如今这个世道,会飞的人,不一定是天行者了。”
阿扎丽一愣,凝眸盯着那些越飞越近的人,神色渐渐变了,看出对方穿着虏骑的服饰。
“虏骑的人不是擅长骑马吗?怎么也会飞了?”阿扎丽仿佛看到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周逢苦笑道:“现在这世上会飞的人很多,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说话间,那几名虏骑飞骑兵也发现了周逢二人,当即有一人折身往来时方向飞去,其他人则盘旋在周逢二人头顶,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紧盯着两人。
“那些混蛋在干什么?”阿扎丽不解抬头看着空中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周逢没回答,盯着一马关方向,沉声说道:“别说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干嘛要离开?”阿扎丽瞪了周逢一眼,抬头指着那些飞骑兵大骂:“你们这些狗强盗,快滚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这些肮脏强盗可以进来的。快滚!”
飞骑兵只是盘旋在空中,对阿扎丽的话不理不睬。
“有本事就下来,躲在空中充当鸟人算什么男子汉。下来,看我不把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强盗,一个个剁了!”阿扎丽继续骂着,但是对方依旧是充耳不闻。这让阿扎丽的怒火更加腾腾往上冒。
这些年来,驼帮不知有多少人被虏骑所杀所劫,仇恨之深,不共戴天。阿扎丽就有个亲哥哥在行商路上,死于虏骑之手。因此她看到虏骑人,气血立刻上冒,恨不得肋生双翼,冲上空中去报仇雪恨。
“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人家这是在等大队人马到!”周逢本想借驼帮之力来对抗达富的大队人马,没想到这阿扎丽居然如此争强好斗,偏偏自己又被她那该死的丝线捏住要害,难以脱身,心中焦急,无以复加。
阿扎丽对他的警告号不在乎,咬着牙说道:“好啊,让他们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些狗强盗真吃了熊心豹胆,敢闯入我们地盘来。”
周逢哭笑不得:“不用看了,人家已经来了!”
只见一马关方向,滚滚尘雾腾腾而起,遮天蔽日。虏骑大队人马在报信的飞骑兵带领下,一股风似地向周逢二人这边冲来。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周逢忍不住冲阿扎丽吼起来:“你没长眼睛吗?人家那么多人,随便上来,都可以把你踩成烂泥。”
“人多又怎么样?天大地大,都没有道理大!这里是我们甲戍部的地盘,我要那些狗强盗滚出去!”阿扎丽脾气也是上来,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周逢不由暗暗叫苦,怎么时运如此不济,碰到这样凶蛮又自以为是的蠢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