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中气充沛,回答在大殿之上,回响之声,久久不绝。
许久,周逢才收了笑声,看着茫然的天行者众人,又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说话。众人不明所以,更是茫然了。
“哼哼,周逢公子,有话尽管说,何必故作姿态呢?”明尊再也忍不住了,冷冷说道。周逢说道:“我本来想说的,不过看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想想说了,实在也没什么意思。”
“臭小子,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叫起来。周逢捏住鼻子,皱眉道:“好臭好臭!兄台你一张嘴,就把满肚子的蒜臭味给放出来,岂不是熏死人。”
这话等于变相骂对方张嘴放屁,以月绣为首的女族人轰然笑了起来。那人被臊得满脸通红,愤怒挥着刀要扑上来,但想到周逢的能耐,终究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只是重重 “呸”了一口。
明尊看了周逢一眼,说道:“想不到,周公子嘴皮子还是挺有能耐的。不知突然大笑,是在嘲笑我天行者内部不和,贻笑大方吗?”
周逢笑了笑,说道:“明尊的确英明过人。不过呢,人失前足马失前蹄,都是难免的。所以,明尊猜——错了!”
这话绕老绕去的,到头来等于又摆了明尊一道,女族人中不少人“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尊却是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道:“周逢公子,你这个时候出来插科打诨,最好能对局势有好处,否则到头来可能就是引火上身了。”
“好吧!”周逢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明尊这么严肃,我就说点干货吧。我笑呢,原因就两个。第一呢,笑自己还真有点分量,竟然有幸能成为明尊棋盘上重要棋子,让明尊可以名正言顺向月君奶奶发起攻势,而且还差点成功。第二呢,笑明尊你,英明如此,也会中霍轰的计谋。”
明尊神色一冷:“你说什么?”
周逢说道:“要说这天下大势,明尊比我清楚太多了。如今的神州胜朝,好比是座烂房子,随时可能被风雨给刮倒。而霍轰他呢,身为房屋的主人,自然是要千方百计保住房子了。要保住房子,当然要把任何可能危及房屋安全的东西消除掉,比如啃啮木头的白蚁给清理掉,如果消除不了,至少也要遏制,对吧?”
“天行者不是白蚁,这些道理我们也都明白,似乎不需要周公子来跟我们说教吧?”明尊皱着眉头说道。
周逢笑了笑,说道:“很多人都知道没错,但是真正做起来,往往就糊涂了。比如说,今天贵族这个局面,恐怕是霍轰最喜欢看到的,但是明尊你还在全力推动它发展,哈哈……”
月君冷冷说道:“我看,有人巴不得借这个机会来铲除异己呢。”
明尊冷冷说道:“我看是有人不识大局,明知是朝廷要犯,还要把他带进天城来,引火烧身。”
“哈哈!”周逢笑了起来,说道:“明尊见识,也不过如此。明尊不妨想想,就区区我一人,无权无势,逆术也是半吊子,霍轰王子怎么会那么重视我呢?”
明尊冷冷说道:“答案很明显,因为你是周家后人。”
“好吧,这点好像很有道理。有人总认为,只要周家人存在,就可以号召曾经的周族子弟揭竿而起。要我说,这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假设而已。果真如此,那么多反昊保周组织活跃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从不见他们到边荒去救他们的王室呢?那可是号称他们共同的精神领袖呢。”
这话一说,明尊等人不由都陷入沉思,还真从没听过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周逢又说道:“从这点来看,周族本身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霍轰王子还是急着要天行者把我交出去,甚至不惜在这个敏感时刻,扬言说要动武——”他顿了顿,说道:“以我来看,朝廷现在绝不敢贸然对某个部族动武。因为那样很容易引起其他部族恐慌,从而让部族们趁机联合起来与它对抗,那样的话,对朝廷而言,末日将是加速到来。但霍轰还是放出口风来,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月君饶有兴趣地问道。
周逢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朝廷在天城这边也是布有眼线,当然知道明尊和月君有些误会,所以霍轰王子就干脆拿我当引子,让两位闹起来。到时候,天行者势必分裂。一个分裂的天行者对朝廷而言,就没有多少威胁了,要是再弄些手段,说不定就自己窝里斗斗没了。”
这话一说,很多人都不由下意识地点点头。周逢的话,一下子说到他们心上去了。
明尊沉吟片刻,不由回头望向月君。月君双眼一瞪:“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挑起头的。”
明尊没理他,冷笑看着周逢:“周逢公子这个分析,似真似假,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们听听就好。现在关键问题是,天行者不能分裂,否则迟早要让人给吞了,但是天行者也不能因为你,跟朝廷闹翻。”
“那很简单,让周逢走就是!”月君冷冷说道。明尊摇摇头,说道:“不行。如周逢所说的,朝廷很可能在我们这边安插有耳目,到时候霍轰王子照样可以有借口兴师问罪。”
“我也认为现在不能放我走。”周逢笑着说道。
这话一出,别说月君和月柔,明尊等人也是目瞪口呆,一起看着周逢。月柔最先叫了起来,说道:“周逢大哥,你说什么?”
周逢笑了笑,说道:“从今天这个情况来看,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主动把自己交出去,这样对你和奶奶,还有整个天行者而言,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可是,那样你就……不行,不能这样!”月柔急了,一把抓住周逢,说道:“谁也不能动周逢大哥,否则我跟他拼了。”
月君也说道:“周逢,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能是条不归路。”
“奶奶,我想清楚了。这会是解决今天局面最好的办法。”周逢笑了笑,又拉起月柔的手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既然成了天行者的女婿,当然不能看着天行者因为我而闹翻,是不是?”
四周天行者族人闻言,神色都是缓和下来,有的族人悄然间就把翼刀收了起来。
“可是……”月柔泪眼婆娑,抓着周逢的手使劲摇摇头:“太危险了!太危险!”
“没事,边荒和虏骑营宫那么危险的地方,我都能安然无恙过来,接下来还会比这个危险吗?再说了,我现在逆风术也长进了,逃跑的功夫又增强了。”
要说服月柔可不是容易的事。周逢劝了半天,总算让她点头同意。月君见周逢志意已决,也无话可说,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以后还会回来的。”周逢放开月柔的手,安慰她几句,又抬头看了默默无语的众人一眼:“感谢大家今天捧场,参加我的婚礼。现在,事情也该结束了,都别闹了,不然我可要笑话你们天行者了。”
“月绣,快把刀收起来!”月君大声说道。
月绣应了一声,收刀入鞘。四周收刀声随之连串响起。不管是月君还是明尊的拥护者,都同时收了刀。
“周逢公子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人佩服。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尊笑了笑,缓缓说道:“来人,把周逢公子关——不,请到冰窟去,明天一大早就送下山去。”
“慢点!”月君打断明尊的话头:“周逢公子如此深明大义,我们天行者自当礼遇,岂能再以牢狱相待。”
明尊干笑一声,说道:“礼遇自是当然,但为了不让朝廷抓到把柄,只能委屈周逢公子了。而且,周逢公子的逆风术已经挺不错了……”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全,但是意思很明显。防人之心不可无,明尊明显是怕周逢说一套做一套,找机会逃走呢。
“明尊所言极是,不就是一夜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周逢笑着说道:“来吧,谁来带路?”
“跟我来吧!”殿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日盛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明尊点点头,说道:“那就委屈周逢公子,随日盛去一趟吧。”
“好说。”周逢走到月君面前,向她躬身一拜,说道:“奶奶,请受我一拜。这段时间我不在,只能让柔儿继续陪在你身边了。”
“起来,起来!”月君急忙扶起周逢,凝眸看着他,好会儿才说道:“好孩子,接下来你要自己小心了。”
“奶奶就甭为我担心吧。我生命力强着呢。您先保重好身体,好好开导柔儿,我会回来接她的。”月君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周逢转身走到月柔面前,深情看着她:“柔儿,等我回来吧。”
“嗯,自己保重……”月柔想要说什么,却是泪水涟涟,哽咽着说不出来。周逢忙替她擦掉眼泪,笑道:“哭什么,这只是生离,不是死别。我要你保持笑容,直到我回来,让我看到,好不?”
“嗯……”
周逢松了口气,拨开面前两个天行者族人,大步往外走去。那些依附明尊的天行者看他的眼光,在短短时间里都变了,从原本的猜疑、厌恶,变成钦佩、敬服。显然周逢的主动扛事,打动了他们的心。
“跟我来吧!”日盛看着周逢出来,转身径自走去,丝毫不担心周逢出殿门后会立即飞天逃逸。
周逢笑了笑,小跑着跟过去,说道:“还真是礼遇,不怕我逃走吗?”
“你要逃走,以你的本事加上月君的保护,可没人能拦得住你。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日盛淡淡说道。
周逢笑道:“看来,还是你真正信任我。”顿了顿,又问道:“刚才里头那么乱,都不见你的人影,你到哪里去了?”
“哪里也没去,就在外头。”走到离日月圣殿几百步之外,周遭没人的时候,日盛突然回头,看着周逢说道:“说来,我还得感谢你。”
“感谢我?”周逢愣了下,说道:“感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