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地牢出去,周萌把希望都寄托在周琥身上。她知道达富要利用他,暂时会答应他的各种要求以结好其心。所以,只要能找到周琥,就可以托他去帮忙求情。
话是如此,在阴湿喧杂的地牢里要想见到正在吃香喝辣,享受着人间荣华富贵的周琥,几乎是一种梦话。
周萌只能苦苦等待。幸而,运气这回对她钟爱有加。一个月后,因为宫里花奴不足,就想从地牢里调人去帮忙——白天干活,晚上再关押进去。
周萌见机会来了,立即踊跃报名。她长得甜美动人,又是能言善语,狱头最后同意了她的请求。
跟地牢相比,外头空气好,干净整齐,但活儿繁多且劳累,日子同样难熬。几天下来,周萌便累得腰酸背痛。不过,这个辛苦没白费。她不但打听到了周琥的下落,还借干活之机,找到了他。
周琥见要好的萌姐儿如此受苦,二话不说就替她去求情。达富很快就下令放周萌出来,让她也住进跑马苑。
周萌让周琥继续向达富求情,说周逢逃走是一人的行为,周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请达富放了她们出来。但是周琥总担心达富为此对自己不喜,推脱着不去,还拿言语来搪塞周萌。
周萌心头气恼,更让她大失所望的是,周琥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整日儿花天酒地,毫无进取之心。周萌几度劝说,不但未能让他浪子反而,反而招来他酒后恶声相向。周萌的心一天比一天冷,也没了让他去救家人的心。
今晚,周琥又喝个酩酊大醉。周萌看不过去,就把他搬到房间里来,然后去给他倒水。回来的时候,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她好奇躲在门外,一听之下才知道是周逢回来。谁知,就在她狂喜之际,周琥却做出了兄弟相残的事来。
周萌心中气苦,所以一出来就下重手,把周琥给打晕了。
原来如此。周逢恍然大悟,安慰道:“周琥就是这样子糊涂,萌姐儿别和他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周萌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你们两个一块儿长大的,以前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怎么现在差别越来越大呢?”
“因为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周逢了!”周逢心中暗道。不过这种秘密当然说不出口来。他说道:“萌姐儿,先别说,快带我去地牢,看能不能今晚就把婶婶和姐妹们救出来。”
周萌看着周琥说道:“那他……”
“就让他在这里反省反省吧。”周逢找了条绳子,把周琥手脚捆绑起来,又往他嘴里塞了破布,这才对周萌说道:“走吧,去地牢。”
“地牢离这里有两里路呢,我们得想办法才能过去……”周萌忧心忡忡说道:“最近宫里防备加强了,好多会飞的守卫都出动了。”
“放心吧,逆风术这里应该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周逢笑着安慰道。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来,说道:“对了,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去马上就回来。”说完,开门出去。
夜色已经很深了,整座跑马苑里静悄悄的。周逢来到偏僻的角落里,拍醒了那个巡逻兵。
巡逻兵迷糊醒过来,见到周逢,突然打个激灵,急忙说道:“大哥,你……你别杀我!”
“刚才没杀你,现在更不会杀你了,跟我走!”周逢说完,一把托住他,腾空飞起。那个巡逻兵只觉身子一轻,已然到了空中。他没经历过这种事,吓得差点叫出来。
周逢看看四周没有飞骑兵,便迅速带着他,飞到抓住他的那个阴暗角落里。他的那个巡逻同伴,依旧五花大绑,晕倒在原地。
“解开他!”周逢吩咐道。
那巡逻兵不明就里,但见周逢神色严肃,还是小心翼翼照做了。
“等你醒来后,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懂吗?”周逢接过用来绑人的布条,吩咐一句,挥掌一切,那巡逻兵当即软绵绵晕倒在同伴身边。
周逢松了口气,把那布条丢进一个偏僻的水沟里,便腾身飞回跑马苑。周萌还守在呼呼大睡的周琥身边,等得心焦万分,见到周逢回来,这才露出笑容来。
她那略带憔悴的笑容,犹如灯下盛开的花朵,透着动人的明艳。周逢看得心头一暖,突然生起一个念头,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险阻,就算是死,不要再让如花似玉的萌姐儿再受牢狱之苦了。
“小逢子,发什么呆呢?”周萌问道。
周逢回过神来,说道:“没有,萌姐儿,我们出发吧。”周萌点点头,轻轻抚摸着周琥的额头,叹道:“要是周琥也像你,那我们周家的复兴,周族的正名就更有希望了。可惜,周琥,唉!”
“萌姐儿,你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再说了,周琥可能一时行差踏错,也许日后他还会幡然悔悟呢。走吧!”周逢安慰道。
几经安慰,周萌心结稍解,跟着周逢出门。周逢明确地牢所在地后,伸手一揽她的腰,说道:“走吧,萌姐儿!”身子一纵,腾身飞起。
逆风术对周萌来说并不新鲜,但是被人带上天,切切实实飞翔在空中,却还是头一遭。她紧紧抓着周逢的手臂,眼里闪着光芒,享受着飞翔的乐趣。
周逢见她喜欢这种飞翔的感觉,索性直线往上高飞,在空中翱翔盘旋好会儿,这才绕过几名飞骑兵,落到地牢外。
地牢位于汗王金帐东面半里处的地下。在它的地面上,同样星罗棋布建着不少毡形建筑。地牢入口就开在其中一座圆形木石大建筑中。
此刻,整片区域,除了地牢入口建筑外,都是灯火寂灭。
既然是地牢,一定是戒备森严。周逢四顾无人后,带着周萌落在地牢外十几丈外的一座屋子阴影里,低声道:“萌姐儿,等我一下。”
周萌用力抓着他的手,关切道:“小心点。不要逞强,记住,你留得有用之躯,比救出谁来都强!”
“我懂了,萌姐儿不用担心啦!”周逢笑了笑,安慰两句,转身几个起落,跃到地牢外,看看四周没有人盯着后,便捂住胸口,踉踉跄跄往屋里跑。
屋里,几名虏骑战士正靠墙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同时惊醒过来,见是个同袍,立即围过来,喝道:“你是谁?”“干什么?”
“外面,外面……”周逢说着,突然两眼一翻,往前一扑。
几个虏骑战士愣了下,同时围过来,去翻动周逢:“他死了吗?”“好像没有,先看看!”“外面怎么了?你们两个出去看看。”
周逢眼睛紧闭,耳朵却支得尖尖的,等几个战士都靠近过来,猛地逆力暗提,骤然横扫出去。
事情来得太突然,周逢又是一身虏骑行头,几个虏骑战士始料不及,当即被扫得飞跌出去,撞在墙上,非死即晕过去。
周逢鱼挺而起,看看四周,确定屋里没人后,这才跑到门口边,冲着周萌方向招了招手。
周萌很快就一路小跑着过来。她在外头什么声响都没听到,正着急得很,进门见地上躺满虏骑战士,又惊又喜看着周逢:“小逢子,这都是你一人做的?”
周逢笑着说道:“萌姐儿,我可不是以前那个小逢子了。走吧!”
周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进入地牢的楼梯口里,心中是阵阵激动。对她而言,周逢的每一次出彩表现,都代表着家族复兴多了几分希望。
地牢位于虏骑营宫中,等于是置于铜墙铁壁之中,所以看守这里的人并不多,加上又正值晚上,除了入口那几个虏骑战士外,一路向下,周逢二人没再遇到狱卒了。只有几重铁门挡住他们的去路。这点周萌早就预料到了,追上周逢之前,她先从那些虏骑战士腰间找到了钥匙。
从楼梯口往下,每走十步,就有一个壁烛。但是那萤火之光,跟地牢里的阴森昏暗相比,微不足道,只能隐约照个大概。倒是那扑鼻而来的浓郁潮湿闷气,却是无处不在,凝重如有形质。
这样的环境,真不是人呆的。想到萌姐儿曾经在这样的环境里被关过,周逢忍不住回头握住她的手。他可以清晰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但被他握住后,渐渐的不抖了。
“萌姐儿,没事了,都快过去了。”
“我知道,我是为婶婶和姐妹们担心,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周萌仍在为没有将她们救出来而自责。
周逢拍拍她的手,说道:“那时候不是时机未到嘛。”说话间,楼梯到了尽头,一溜儿数排牢房出现在眼前。牢房都不大,牢门由儿臂粗的铁栅栏做成,上面都加着硕大的铁索。
周萌加快步伐过去,扑到一座牢门前,欣喜叫道:“三婶!四婶!小丫头,快醒醒,我们来救你们了。”
但是,牢房里头悄无声息。周逢感觉不对劲,急忙催出道火来,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人呢?”周萌愣了下,又跑到另一个牢房外,叫道:“二婶,六婶,你们在吗?”
火光映处,里头依旧空荡荡的。
周萌呆了,顺着记忆一个个牢房找去。在她离开监牢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就被关在那里头,但现在这些牢房都空无一人。
周逢打开其中一个牢房进去,催出一团火光照亮四下里。只见牢房狭小,地上铺着些散乱的干草,两张破毡掀开丢在角落里,在它们旁边是个马桶,散发着恶臭,里面满满的都是便溺。
看这样子,这牢房不久前还住着人呢。周逢沉思着,又去查看其它几个家人曾住过的牢房,情况大同小异。
“喂,大叔,我婶婶她们呢?”周萌的叫声突然从外头传来。周逢急忙赶过去。只见她蹲在一个牢房门口边,冲着里头大喊大叫,神情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