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阿扎丽跑得太急了,喘息良久,终于说出囫囵的话来:“我想了想,我不能跟你去北荒了。”
周逢心中暗喜,嘴上却故作惋惜说道:“哦,为什么?你爹不让你去吗?”
“当然不是了,他才不会管我这种事呢。”阿扎丽看着周逢,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道:“我想了想,嗯,我不能太意气用事了。你们家那个规矩,也许有它的道理呢。万一我过去,真让你带来什么不好的,那我就是无法原谅自己了。”
这蠢娘们,脑筋终于不短路了。周逢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是有些暖暖的,说到底阿扎丽还是挺关心他的,叫她蠢娘们好像有点不够意思……
“喂,你在想什么?怎么,不高兴了?”阿扎丽见周逢不说话了,以为他心里不爽,小心问道。周逢回过神来,忙说道:“没有,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阿扎丽说道:“是啊,不过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还是不要去算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周逢一愣:“什么事?”阿扎丽说道:“你得保护好自己,早点回来跟我成亲。”她笑了笑,“要是你来得太迟了,说不定我就不喜欢你了,嫁给别人了!”在驼帮中,未婚女子对于婚姻的选择空间远比想象的来得大,阿扎丽如果真想反悔,基本上也不会有人非议的。
周逢愕然了,随即又笑了。阿扎丽一心等着他着急,见他莫名就笑了,不由急了:“你笑什么?怎么,不相信我说的是吧?”
周逢忙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是相信你的人,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
阿扎丽双颊一红,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把我想的都看透了。”她猛地扑上来,在周逢右颊上用力亲了一下。浑然不顾附近来来往往满是人。
诱人的少女气息,柔软的香唇,让周逢一下子头脑有些发懵,呆呆看着阿扎丽。阿扎丽嫣然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你要快点回来哦!”这话说完,她双颊已经红得像苹果,猛地双眼一瞪,冲着周逢身后斥道:“看什么看,都滚回去!”
原来,那十名敢死队员闻声出来,正面带笑容欣赏着这对年轻情侣的离别。阿扎丽色厉内荏的叱喝不但没收到效果,反而让他们放肆大笑起来。
在轰然笑声里,阿扎丽又羞又气,一溜烟跑远了。
周逢摇了摇头,阿扎丽突然变得这么小女人,还真让她有些习惯不了。不过仔细想想,再刁蛮的女人,也同样有着小女人的一面,尤其是在所爱之人面前。
“云将军,阿隆索这个女儿长得很不错嘛,你可有福气了!”安舫笑眯眯看着周逢说道。周逢笑了笑,说道:“不要扯淡了,马上出发!”
在最后一批驼帮部族开拨离开之前,周逢带着十名手下,拜别老骆子,押着达富启程了。
嘴里塞着臭袜子,身子被重重捆绑着,脑袋被罩着黑头套。多重压迫下,达富动弹不得,也老实下来,规规矩矩横卧在马上。
“云将军,北荒那么大,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安舫已经被任命为十人小队的头目,他看着绵绵无尽的山与岭,回头问道。
周逢看了达富一眼,说道:“这个不慌,等到了北荒,少骑主一定会给我们准确指出路来的。少骑主,你说是不是?”
达富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静静卧在马上。周逢笑道:“少骑主默认了,我们走吧!”
“他什么时候默认了?”安舫莫名所以看了达富一眼,还是点点头,喝道:“走——咯——”
为了避免被虏骑人的援兵发现踪迹,离开一马关不久,周逢就让安舫等人押着达富在底下走,自己则飞到空中,鸟瞰大地,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一行人晓行夜宿,越过连绵高山,趟过条条大河,横穿沙漠,跋涉过冰川草地,一路向北。七八天后,四周地势逐渐发生了变化,高山大河少了,平坦草原不断增多。漠寒高地正远去,众人已经进入天马原了。
在西荒与北荒交界处,不但要提防虏骑的耳目,还得小心盗贼的袭击。周逢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当初带着月柔西行的情景历历在目。就是在这一带,他遇上了鬼门奇兵,稀里糊涂就成了盗匪首脑。当时一时兴起,还着手改造了那伙盗贼,让他们转行做盗贼的对头——在云里城开镖局。现在都不知道镖局里的兄弟如何了,还有月柔……
触景生情,往事涌上心头,周逢不由暗暗感叹起来。当时逃出北荒,目的很明确,就是先带月柔上天城养伤,然后再云游四方,学习各部逆术,有朝一日再去逆空学习更高深的逆术,好回来救家人。
谁知道,在外头兜兜转转,会发生了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幸而,艰难险阻是不少,却也阴差阳错学到了逆风和逆甲术。甚至还抓到了死对头达富。
有达富在手,要救家人的希望就大了些。
想到家人,他不由又想起了周琥和萌姐儿来。周琥估计还在虏骑营宫里醉生梦死吧。至于萌姐儿,周逢心中一阵焦灼。现在所有人中,最担心的莫过于她了。
一路上小心前进,虽然也碰到过一些虏骑牧民的毡帐,但是周逢等人都远远绕着走,倒是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力。
入夜后,天空如墨,草原上一团漆黑,阵阵寒风刮来,吹得牧草随之起伏不停,哗啦作响。
在一个小山岭下找了个避风的凹地安顿下来后,周逢便催动逆火,生起一小堆篝火。围着火边啃着干粮,把晚餐对付过去后,周逢向安舫使个眼色,说道:“少骑主跟我们这么多天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没有一句怨言,真是难得,去,请少骑主过来一起坐坐。”
“是!”安舫领诺,立即起身,把被丢在马边的达富提了过来。达富正打盹,突然被提起来,吓了一跳,奋力扭动着身子:“呜呜……”
周逢挥了挥手,说道:“少骑主活在黑暗中也够久的,来,让少骑主见见光!”
安舫手一松,将达富丢在篝火边,伸手扯下他头上的黑头套。达富已经习惯了黑暗了,此刻骤然遇到强烈的火光,当即眯起眼来,泪水流了下来。
周逢笑了笑,说道:“少骑主太久没见过光了,一见到光就感动成这样子。要是让少骑主也到边荒去,像我们周家那样终年生活在黑暗中,估计见到这样的光,马上要幸福得嚎啕大哭了。”
安舫笑道:“云将军,边荒的黑我有听说过,但一直不大相信,这世界上,真有地方一年到头都是黑的吗?”
“你要是在里头住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答案了。而且你会发现光明是多么可贵了,也就可以知道,我们周家被流放到那里,受的是什么苦楚了。”周逢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少骑主看着我,好像有话要说,把他嘴里的袜子还给我吧。”
安舫立即手一探,把臭袜子从达富口里掏出来。这双臭袜子除了寥寥可数的几次吃饭时间被取出来外,其余时间一直锲而不舍陪着达富,塞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此刻虽然被拿出来,达富还是能感觉到上面的臭气在嘴里徘徊不散着。
“咳咳……咳咳……”达富忍不住咳嗽起来。
周逢笑道:“看来少骑主嘴巴不好受,来呀,给少骑主点水喝吧。”安舫应了一声,立即拿起水壶,上前揪住达富的头发,“咕噜”一声往他嘴里灌水。达富喝不及,当即呛得满脸都是。
一壶水全部灌完,安舫才放手。周逢又让他给达富干粮。达富这些天来有一顿没一顿的,早是喉咙冒烟,肚子里着火了,看到那些烤肉炒米立即两眼发亮。但是安舫割一小块肉塞进他嘴巴后,便不再动了。
达富咽着口水,直勾勾盯着那肉,恨不得扑上去一口把它吞了。可恨的是,安舫明明知道他垂涎三尺,不给也就罢了,还把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用来香味诱得他肚子里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来。
“少骑主,这几天让你受累了,看看,一下子瘦了很多!”周逢看着达富那狼狈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嘴上说道:“其实我也想赶快结束这样的日子,放少骑主回去过锦衣玉食生活的。”
达富回头看着周逢,好会儿,嘴唇动了动,近乎哀求说道:“把肉给我吃……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可以告诉你,你们周家的人都不在边荒了,你们不用再往北边关那边走去,他们都被关押在虏骑营宫里!”
周逢一路故意整达富,让他动弹不得,见不得光,吃睡不宁,就是要煎熬他的心身,让他承受不住,从而想着尽快结束这样的日子。届时,只要周逢问起什么,达富都会如实回答。
事实也是如此,达富知道周逢带他过来,目的很简单,就是拿他换周家人。如果不赶快把周家人的下落说出去,让周逢一行人乱闯乱撞,他不知还要再受多少苦。
打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达富,这种非人的日子,实在无法再过下去了。因此周逢刚开个引子,达富立即顺杆说话,把周家的下落交代出来。
周逢原以为起码还得费点口舌,才能让达富就范,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扛不住了。当下冲安舫点点头。安舫立即割下一块肉,丢向达富。
达富双手动弹不得,狗一般张开嘴,险险把肉给叼住,狼吞虎咽起来。
周逢看着他那样子,笑了笑道:“少骑主,你刚才所说的没记错吧?要是记错的话,再让你这样受苦,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达富吞得太急了,被梗得双眼发白,好会儿才把肉咽下来。他喘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这样的日子,我没必要骗你,是不是?”
看着达富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周逢心中不多的疑虑随之消失了。他笑了笑,说道:“当然了,我也想尽快给少骑主自由。少骑主能与我一条心最好了。来,再给少骑主吃肉,看少骑主好像还没吃饱。”
这回安舫温和多了,拿起刀子来,把肉切成一块块喂给达富。达富饿狠了,吃相一片狼藉。
周逢问到个准信儿,心中放下心来。次日一大早就带人往虏骑营宫方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