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做什么?就算没有你,虏骑人还是随时会来的。”阿扎丽咬着牙说道:“他们来才好呢,像这回狠狠杀他们一场,那叫大快人心呢。”她望向周逢,说道:“对了,大牛,听说你去追达富那狗贼了,抓到了吗?”
周逢摇摇头,说道:“没有,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那混蛋!抓到我后,一直想套我的话,差点被我咬到耳朵呢。”阿扎丽说道:“他还想打我呢,被我一顿骂,后来想想又不骂了。不过,我坚决不说我的身份,不然他一定会拿我来威胁爹的,爹你说是不是?”
“没错,这点你做得不错。”阿隆索淡淡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说话间,众人簇拥着老骆子,进入驼头帐中。阿隆索让人上了酒菜,以招待老骆子。周逢叨陪在侧,阿扎丽坐在旁边,热情地为他介绍在场的人。周逢才知道,老骆子巡视各部的时候,向来轻装简骑,身边只带领三个高手。除了在乱军中救走阿扎丽的铎锋外,还有寸步不离跟着老骆子的那对双胞胎,老大叫椴榔,老二叫椴禄。这三人逆甲都达到第三重境,属于驼帮中的一流高手。
“我看老骆子,本身的逆甲术造诣就非常精深吧,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动他吧?”周逢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了,老骆子厉害着。不过,很少人看过他出手,因为他几乎都不用自己动手。”阿扎丽见周逢听得不是很懂,神秘地笑了笑,说道:“因为除了这三个高手外,老骆子身边还有第四个高手。不过,知道这个人的很少很少,多数人都只是听到关于他的传说。我呢,也是听人家说的,好像那人叫‘武隐’,是老骆子的‘影子护卫’,只在关键时刻出现。听说他逆甲可厉害,达到第四重境,比云里城的那个安叔叔还厉害些。”
云里城的安都头,在驼帮中可是鼎鼎有名的高手,比他还厉害的高手,那是什么样的身手?周逢心中暗暗称奇。
酒菜很简单,都是驼帮的家常饮食,马奶酒、牛肉干、烤羊肉串、炒米、拌面……驼帮的菜都比较粗放,不过分量大,味道也颇为独特。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是大捷,不过席间却没有丝毫庆祝的意思。很快,一顿饭就吃饭了。老骆子让大家先去休息,自己拉着周逢的手,笑道:“小哥,能否借步说个话吗?”
“我?”周逢愣了下,还是点点头,跟在他背后,走出毡帐,往驻马地后面走去。
巍峨的博腾雪峰之下,是成片的森林,郁郁葱葱。到了山林前,老骆子让寸步不离的椴家兄弟停步,自己带着周逢往林中走去。
林木茂密,遍地落叶堆积,一脚踩下去,稀疏松软。在那中间,散落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晶莹剔透,犹如雪魄冰魂。
周逢跟在老骆子身后,看着他那萧疏的背影,心中暗暗发奇,不知道他独自带自己到这片林子里有何用意。
思虑之间,老骆子走到一个突出的山崖前,停了下来。山崖正在甲戍部驻马地后面,站在上面,可以把整个甲戍部看得一清二楚。
周逢走到老骆子身边,不解道:“老骆子……”
老骆子回头笑了笑,说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是吧?我为什么要单独带你到这里来?”
周逢点点头,说道:“还请老骆子明示。”
老骆子点点头,目光远眺,望向驻马地点的甲戍部,以及远方广阔的草地,好会儿才说道:“从见到你开始,我心中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周逢不解说道:“熟悉的感觉?老骆子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有的,是因为草原上那场火灾而来的。”老骆子微笑看着周逢,缓缓说道:“不介意的话,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火会突然灭掉吗?”
周逢心头一个咯噔,又是这个问题。周玺的秘密,至关重要,岂能让外人知道?可是,看老骆子这个模样,又不像是有歹意……
老骆子见周逢犹豫不答,笑了笑,说道:“你如果有苦衷没办法说,那也没事。不过,有个事,总能告诉我吧?”
周逢暗暗松了口气,笑道:“老骆子你尽管问吧,只要能回答的,我都会回答。至于暂时不能回答的,以后一定想办法回答。”他看得出来,老骆子这个人比较通情达理,不会强人所难,因此心中松了口气。
老骆子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唐突了。大牛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我猜猜,你是不是姓周?”
“这……”周逢目瞪口呆,张嘴结舌回答不上来。看他那样子,老骆子便知道了答案,说道:“我常年在外头走动,知道的消息比甲戍部里的人来得多。我知道,最近虏骑在找一个叫周逢的年轻人,据说他是从边荒那边来的……”
“老骆子消息果然通达。”周逢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只能虚应一句,心中暗暗吃惊不已。
老骆子又道:“消息通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必须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情。”他看了看周逢,说道:“一直以来,很多人都认为,八逆道中的‘逆火术’,因为周族沦亡,王室被流放而失传。不过我始终不怎么相信,因为对于周族这样伟大的部族,不可能把家传绝学丢掉的……”
“伟大的”三个字让周逢心中一动,但是理智又告诉他,江湖险恶,未经证实之前,一切话都只能听表,不能太当真。
老骆子见周逢默不作声,又道:“今天我饶舌了,索性罢了,就讲讲我所知道的一些事吧。据说,周族的逆火术,不但可以凭空生火,而且还可以凭空灭火,极为神奇。我原来也不大相信,不过现在渐渐有点信了。”
周逢总算明白过来,都是自己用周玺灭火,让老骆子对自己的身份怀疑。不过,老骆子热衷于证实自己的身份,所为又是何事?
周逢心中不由暗暗戒惕。
老骆子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周逢的心思。他笑了笑,说道:“小哥你不用多心,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不管小哥是什么人,与虏骑有何恩怨。年纪轻轻,就能带领甲戍部,大破达富,这份才华,可当真是令人佩服。”
“嘿嘿,我只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罢了。而且达富也太大意了,才给我可趁之机。至于打胜仗,都是甲戍部的人英勇拼来的,我只是提些点子而已。”
“哈哈,败而不气馁,成而不居功,这点我很欣赏。”老骆子拍拍周逢的肩头,说道:“下山吧,回头我还想跟你这样的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他这么一说,周逢还真有点压力。不过看老骆子这做派和做法,也不像是会害自己的人,心中的不安这才稍解。
两人沿着来时路下山,会同坚守在原处的椴家兄弟,回甲戍部驻马地。刚进入毡房之间,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声浪,有谩骂,有惊呼,有叱喝。
老骆子眉头一皱,脚下加快,循声奔去。周逢和椴家兄弟紧随其后。不会儿,便见远处毡房中间一个空地上,里三重,外三重,聚满手握兵刃驼帮族勇,紧紧围住一个中年汉子,个个面露怒色。
那中年汉子个头不高,穿着身青衣,意态从容,对重重围困毫不在意,淡淡说道:“各位,我有事要见老骆子,还请通报。”
“你是什么人?老骆子凭什么见你?”一个驼帮族勇喝道。
中年汉子笑了笑,说道:“我是什么人,等见了老骆子,你们自然知道了,麻烦转达下。”
“哼,好大口吻,老骆子是什么人,岂是阿猫阿狗之流的,想见就能见的?”冷哼声中,阿隆索大步过来。阿扎丽紧跟在他后面,跟腔道:“就是,也不称量称量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这时候,老骆子也赶到了,拉住一个族勇询问事情缘由。那族勇口齿利索,很快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原来,那个中年汉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突然就出现在甲戍部驻马地外,向族人询问老骆子在何处。
整个甲戍部上下,精神都绷得紧紧的,见这个外人突然冒出来,自然惊呼四起。闻声而来的族勇,想将中年汉子拿下。但是中年汉子甚为厉害,甲戍部的族人靠近一个摔一个,靠近两个摔一双。
无奈之下,众族人只能蜂拥而上,把对方给团团围住。但这个中年汉子却是有恃无恐,口口声声就要见老骆子。
“要见老骆子也可以,先说你是什么人?”阿隆索分开族人,大步上前,冷冷看着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却是上下打量着他,神情倨傲说道:“要想知道我是谁,得先看看你是什么人?”
这话一出,甲戍部上下,立即群情激愤,不少人破口大骂,阿扎丽更是忍不住,从阿隆索身后冲出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爹这样说话?”边说边在右腕银镯上一按,银镯里那道曾经套住周逢脖子的无形细丝,悄无声息飞扫而出。
吃饭的时候,周逢曾好奇地向阿扎丽询问她手上银镯的来历,才知道那叫“无影杀”,是西荒一个兵器制作大师几十年前留下的独一无二武器。银镯为发射机关,里头所藏的细丝,是由西荒腹地沙海里的一种剧毒蜘蛛吐的丝提炼而成的,肉眼难辨,质地坚韧。只要被它缠上,就动弹不得。因为那蛛丝可以轻易勒入人之骨肉,斩首断肢,不在话下。
但是,那中年汉子对阿扎丽的路数却颇为了解,见她一动银镯,立即“呼”地一声,腾空飞起。
“逆风术!”驼帮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虽然经历与达富一战,大家都知道会飞的不一定是天行者,但是看眼前这人的逆风术,娴熟无比,浑然一体,分明不是虏骑的飞骑兵所能比拟的。怪不得他能绕过一马关口的守卫,凭空出现在甲戍部外。
“阿扎丽!”阿隆索自后拉住焦躁的阿扎丽,冷冷看着缓缓落下的中年汉子:“在下驼帮甲戍部驼头阿隆索,阁下是虏骑人,还是天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