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留步!”
我应声回头,宋寅容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跑上前来,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追了我很久了,至于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也许是因为我心事重重吧。
宋寅容把因为跑步而歪斜在一边的帽子扶正,又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方才煞有介事的开口道:“大小姐,尹松不可入宋家墓地!”
“……”尹家那边都主动提出让父亲回归家族了,大长老您还在操心什么……
“要死的尹家!他们和我们抢联姻对象!尹松是个间谍!”宋寅容突然破口大骂起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尹家有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婿了!原来是它们的族人帮的忙!这上门女婿我们宋家不要也罢!”
我难堪的说道:“宋长老,你在说什么?”
宋寅容怒极,重重地跺了几下:“尹松表面上是为我宋家去请求同唐家联姻,事实上他是给自己的侄女牵线搭桥!大小姐你看看,现在唐家少爷成了尹家的女婿,而我宋家半点好处也没有!难怪尹松会死,让他做亏心事!”
这可不行!我提高声音:“宋长老,注意言辞!”
“你不要以为我叫你一声大小姐你就是大爷了!不就是个废品吗!你以为你真的是大小姐?”宋寅容兀自冷笑起来,“什么都没有,连父母亲也是个废物!你们这破事我宋家还不管了,你们自己慢慢理去!”说罢,宋寅容甩袖子就走。我被他晾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折返回去找母亲。
返程路上我一直在想:原来唐晓翼也差点当了宋家的胯下辱物,这女婿不当也罢,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宋家基因不见得好到哪里,无权无势,唐家凭什么纡尊降贵和它做亲家?
但即使这样想,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母亲慢悠悠的往烟斗里按着烟叶,抽出火柴划燃却并不点烟,而是把火柴丢到餐盘里,令细腻的白瓷上沾染了火药的黑色痕迹。
刀叉的磕碰声很轻微,整个餐桌上只有尹初茉一人优雅的操作着银刀叉切七分熟的牛排。尹攀想必和宋寅容谈崩了,面色铁青的和自己女婿不住的说话,唐晓翼表情很泰然,非常认真的敷衍着未来岳父。
一顿午饭吃得索然无味,付账时尹攀抢着想递自己的卡,不料母亲一脸阴冷地用烟斗拨开他的手,啪地一声响亮的把卡放在柜台上。我隐隐约约看出来不对劲,又不好发言,只好三缄其口。反倒是唐晓翼,笑得相当暧昧,看看母亲,又看看我。
尹攀和母亲之间……好像有着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下午,父亲的尸体被送去殡仪馆火化。天上飘起了淡淡的雨,阳光苍白得没有温度,我抱着父亲的身体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一颗心也跟着摇摇晃晃。
父亲也会像伊戈尔一样化作一堆灰白的灰,再也成不了人形吗?
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放荡不羁一辈子,天地间都不为容,死后却被禁锢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万般无奈皆作了古。母亲闭着眼,手里依然端着烟斗,姣美白皙的脸上残余着疲倦的痕迹。她也在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