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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春光明媚的早晨

春光明媚的早晨。大伙儿洗漱完毕,吃完了早餐。

值得一说的是,在吴亚卓和郝姑娘的影响下,老人的起居和餐饮发生了改变。他们乐意接受两个姑娘创造的“味觉试验”,并对之感到非常满意。吃完饭之后,大家和往常一样在阁楼聊天、玩牌,做自己的事。但是,这一次共同的玩耍进行得很短暂。首先是郝姑娘离开了牌桌,她说她出去一个人遛遛弯。魏强问,要不要人陪她,她说不用,她就是要一个人转转。大家看见,郝姑娘出门,她一路东行。

于是,四个人的牌桌成了三缺一。牌局由原来的双升,变为斗地主。但不到半小时,吴亚卓也说要出门转悠,她丢下扑克,回到房间另外换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画了淡妆下楼。化妆时,她看见了盒子里高真宇送的桃色琥珀,就随身带在了身上。

吴亚卓出门,一路向西行。

最后,木一名和魏强无法继续玩牌,由玩牌改为喝茶,喝一种当地的“桃沱茶”。

魏强依然很敬重木一名,刷洗茶具,沏茶,斟茶,一律由他伺候。

两个都市中的男人,在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对饮品茗,似乎别有一番滋味。茶水有花瓣的清香,有果脯的甘醇,让人回味无穷。

但是,两杯茶下肚,便觉索然无趣。

“木兄,这大好桃园美景,我实在是坐不住。”魏强双手握住木一名的手,再把身上的一包香烟摸出来,摆在桌子上,“您先以这样的方式品着这里的生活吧,我出去走走,去去就回……”

“兄弟,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木一名更是客气得令人受不了,“想出去转是应该的,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魏强噔噔下楼,也一路西行。

魏强出门不久就遇上了吴亚卓,他们此时单独遇见,生出了几许尴尬。魏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总觉得与吴亚卓之间的感情过于特殊,甚至是一种畸形。

他现在必须说点什么,来校正他们之间那堵看不清、有些扭捏的墙。

“亚卓,你更在意理想还是幸福的婚姻呢?”魏强说,“作为我本人,现在我总容易对感情感到迷茫。”

“目前,我的理想是追求事业,追求艺术上的成就。我正处在创作的瓶颈期,原因和你差不多:爱情在这之前绊倒了我。所谓幸福,如果得来容易、与大众一般,对我而言,可能不是幸福!”

“深有同感。你是我的榜样,我将步你的后尘呢——我正努力摆脱、解决好爱情与事业之间的矛盾,我想,我能处理好的!”

“我希望你能到桶城去锤炼自己——我们是非常相似的一类人,我希望在桶城能够帮到你!”吴亚卓非常信赖地望着他。“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桶城做出一番事业,我的决心不会轻易改变!”

正说着话,魏强突然对身边一个加工厂产生了兴趣,他在心里想,加工里的那些物品在大城市是否有市场呢?于是,就停了下来,他要仔细地了解一下。

吴亚卓走得很快,她已经在前面很远的地方向魏强挥手了。他们就此分手,吴亚卓继续向西行。

现在,让我们再说说留守在家的木一名。

木一名在家抽了一根烟,实在无聊,没过多久,出门一路东行。

于是,我们的这个故事在这里不得不生出好几个线索。

先说吴亚卓。吴亚卓一路西行,越走越觉得街巷喧闹,这一点,相较桃源镇东部三天清幽生活的体验,差别实在强烈。我们的艺术家吴亚卓一直西行,进一步了解到这里的喧闹,确系因为它是整个桃源镇经济的命脉:这里各种工厂作坊遍布、男耕女种、牲畜粮食充足,干劲十足热火朝天。但是,吴亚卓毫无停下来的念头——她一个外地女子,确实不敢停下来和这里劳作的人们交流,她觉得那样做的确是太冒失和太冒险。于是,吴亚卓继续往西,往西,只要能够沿路返回住处就够了;她认为这一点都不成问题。

喧闹的声音逐渐淡下来。环境越来越清幽。

但她再往西,往西,一直走到眼前出现一望无际、娇艳夺目的桃园,使她和周围无限安静起来。

吴亚卓在一处有溪有亭、桃花最是怒放、周遭空旷无人之境停了下来。她坐在亭子里休憩,开始用数码相机拍美如仙境的画面:她从眼前真实景象中,构思着将来画作的奇妙幻像。然后,她顺溪而下,绕桥涉水,逢林穿树,翻过两个小山丘,继续顺溪而下。溪畔有一处清雅之地,她实在忍不住再一次停下来:溪水粉树,参差掩映,灌丛杂草,葳蕤蓬勃。她惊喜寻得了一块干净的白石,坐下来,洗脸,濯足。

在洗濯的间隙,她仰起头,再一次看那头顶旁逸斜出、婀娜多姿、无比粗壮的桃树。花瓣在风中微微颤抖,蜂蝶在梢头翩飞。如果她仰望的头转动一下,就能看见整个粉色的树林旋转起来,像渗水过多的粉色油彩被迎面泼了过来,令她战栗。但就在这时,她被远处林中的另一片景象惊得更加战栗——简直瞠目结舌。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些早开的桃树已经透出些许嫩绿,但桃林依旧嫣红一片。碧空下,绿草上,赫然有俩蠕动的人。那个地方原是相当隐蔽的,四周满是花阴不说,而且还是一个低陷的地势,一般人无法能及。但是,吴亚卓所处的位置非常有利,从她的位置竟能把他们尽收眼底。吴亚卓看清了,那竟是一对赤裸的男女!男的顺着头顶树枝的方向,光身躺着,他身体的上方跪着一白花花的女人,他们相互舔舐着对方最敏感的所在,那正是一幅生机勃勃的“六九式桃花”图!

吴亚卓从他们蠕动身影,赶紧向远处移走视线,一直望到天际。天空竟在他们身体的边缘,透出了粉色的光晕,吴亚卓看见他们显得格外立体。

吴亚卓一下感到周围的桃花模糊了,花朵变大了。一簇簇的小花,褐色的枝条,枝枝坚挺有力。簇拥的花团像手里擎的一枝莲蓬,那是些带孔的莲蓬,无比饱满的莲蓬,多汁圆润的莲蓬。此时,吴亚卓觉得身边的溪水已经停止流动,倒影繁复,让她感到时空错乱。她不得不使劲甩甩头,立志保持某种清醒,然后,坚定地避开他们!

吴亚卓不得不更小心地走路——克制自己不要弄出任何的声响,就像此时是她自己在裸体行走,而周围,倒是别人向她投来咄咄逼视的窥探。同时,吴亚卓在心里这样淡化、消灭自己的某种臆想:“说到底,男女之情、爱欲、感官享受、分享爱人的身体,这些,有什么不可呢?也许,桃源镇的风俗和表达情感的方式,就是如此?!”很快,吴亚卓心里的疑问和探究,得到了证实,同时,她也就到了被震惊得崩溃的份上。

在小山坡那对六九式情人以北,有一片更广袤、更平坦的桃林。那里地上野草萋萋,在更远的地方有河流环抱和滋养;半空,桃林交盖,花束更加集中斗妍;天上,轻风抚白云,蓝天汲够了水汽,宝蓝宝蓝的。尽管桃树并不会长成参天大树,它只能随着年代的久远,长得无比粗大、树皮皲裂,在树瘤的位置流出树脂,但是,那开阔地里的桃树,却很像一幅稻浪翻滚的原野丰收图,或者干脆似丢勒的《拾穗的麦田》——只不过那麦田翻滚的,不是金黄的麦浪,而是花红风熏的另一种桃色之“浪”。

桃树林里有很多红色人儿,一对对,一串串,一扣扣,一叠叠,出现在吴亚卓的视野:出双入对快活蠕动、起伏的虫子。一些已经完事的虫子正提溜着裤子,整理着衣衫,和亲爱的人儿择了舒坦的草地,相拥而眠;一些正在进行的虫子,脱光了衣裤动作行云流水不止息,他们的肉体衬了桃花的粉劲儿,光溜溜粉嘟嘟的;一些还没有开始进入状态的,衣服裹得还很严实,但也满张欲望的桅帆,呼吸急促,等待情人去营救。他们倚在背人的树阴下,弓在草丛地里,缠绵交错地群魔乱舞。桃树都感受到了震颤,花瓣纷飞……

吴亚卓无声、但心潮澎湃地观看着,看得实在不堪,就看林间那些飘落的花瓣来缓解情绪。

她的身边有许多飘落的花瓣,在山风的带领下,在空中纷乱地舞动,像水红的长袖被人牵着,缠绵得很,竟有不舍得脱离桃树的柔情。当它们一起飞舞着,挣脱了枝头,就畅快地向远处山坡的崖壁,或者溪流的水面,快乐地飞去!其间,有好几瓣桃花,扎进了吴亚卓的发鬓里。她任由它们。她变得感情更加脆弱,思想在短时间里停滞。

吴亚卓已经被桃源镇小山坡北面桃树掩映的情欲,弄乱了心情。她悄悄地绕过开阔的山坡,一直沿着溪流的方向行走。

在人群野合的山坡某处,吴亚卓这才看见一块写着字的石头。白色坚硬的石头,上面书着四个白色的大字:欲海深情。吴亚卓不由得感慨起来:

“欲海呀欲海,无处不在,但‘深情’的欲海,这里才是独一处!……”

待走得离小山坡远了,吴亚卓终于感到了疲倦。她在一处植物特别繁茂、多样的溪畔,再次坐了下来。这里环境更加清幽,水域也深得多了。溪水里有两条像螈一样的鱼,在溪底懒懒地摆动。吴亚卓坐下来时,惊动了它们,它们很快闪进苇丛不见了。她一下百无聊赖,不得不再次在溪边玩水。这里芦苇、香蒲丛生,浮水植物浮萍、睡莲、菱角隐匿其间。吴亚卓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此时,忽然水面一片白色的画儿飘了过来。吴亚卓觉得很惊奇,把它捞了起来。

它竟然是一幅精美的油画,画的背面还写满了文字。它一下抓住了吴亚卓的心。

第一幅画:

成林《殇系列之WYZ画像》(插图略)

《殇系列之WYZ画像》背面的文字

亲爱的YZ:

你在我心中逐渐无光——我不敢想,我们当真爱过吗?当你还是女孩,我们一起在穆宁巷的小凳上,涂鸦,发誓,承诺要并肩前行,要让爱与艺术永驻……如今,巷口的那棵我们亲手植的三杈桃,它今年都二十九岁了……你突然放弃了全部初衷、诺言,竟然决定要趁早——纵情声色!桃树不再挂果,姹紫嫣红何用?现在,我心已碎:做人最要紧的是不要沉沦,一次又一次,以后连自己都忘了走的是什么路!爱不是目的,只是旅行。为彼此不生恨,我不得不在我记忆的画布上,主动擦去你的痕迹。

07.03,成林

“WYZ”画像,WYZ怎么和“吴亚卓”的首写字母一样?冥冥之中,难道有人要寻求与她交流?吴亚卓心里装满好奇。

紧接着,吴亚卓又先后拾得不同内容的画作。它们以相隔大约一百米的距离,缓缓向吴亚卓漂来。吴亚卓来了兴趣,比观看“欲海情深”的兴趣更浓。她一一收集、审视、张望、解读着这些充满魅力的绘画作品,赞叹着,欣赏着——以她自己多年从事绘画的经验。她想,这是来桃源镇最动人的旅行收获之一了。

后来,水面一张张漂来的画,不再那么有规律了。有的三两张粘叠在一起,同时,水面伴有树叶一齐涌来。那些树叶有的光滑,有的带着长满了绒毛的嫩茎。但是,画儿依然和第一幅拾得的一样,是油画。其中一张是半成品,油彩像刚刚涂上。它们里面充满故事,像是一个人的回忆。

吴亚卓一边收集被水打湿的画作,一边止不住地关心起下一张画表达的内容。

她完全进入到这些画所表达的世界。她把它们一张一张地举着,或者铺在旁边灌丛簇拥的拱形叶片上,仔细欣赏、阅读,然后,再眼巴巴盼望着下一幅……

第二幅画:

成林《殇系列之自画像》(插图略)

《殇系列之自画像》背面的文字

应该像钟爱伴侣一样热爱事业。我的一生,在精神中聆听,以绘画的方式享受生活。近三十载,世界由线条和色彩组成。我却永远是个穷孩子,在与你正式交好的前一年,得过严重肺病,毕业之后一直教小学美术。早在我九岁那年,父亲意外去世。记得那一年我最苦,也最甜,因为YZ,那一年你曾紧紧陪伴在我身边,让我看到希望!现在,你离我而去,我是孤家寡人,要我在每个早上重新找到那个永远一样的自己——太累。但这就是命。

07.07,成林

第三幅画:

成林《殇系列之童年》(插图略)

《殇系列之童年》背面的文字

明亮的天空或者暗湿的林间,当金色年代浮现在记忆之中时,我深深地感到作为成年的生的厌倦。孩提时,强大的感官天才,滋养了我的视觉,而现在,视觉在一次一次的衰竭中等待着死去。也许心灵和经验早已染疾,成长是生病的一个开端:已故的父亲、年衰的母亲、我瞻前顾后的此时。我多么想永远沉溺于年少时的快乐时光啊,万世不醒!

07.09,成林

第四幅画:

成林《殇系列之梦中的召唤》(插图略)

《殇系列之梦中的召唤》背面的文字

YZ,我与你划清界限之后,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我们没有脸,不再有思想,仅与动物交流。我们各自怀抱自己的宝贝,像鹦鹉一般四处传播一己的哲学,人云亦云。这是一个黑暗的梦,也是一个最剔透的梦。在梦中,我们的心离现实地面越来越近,血滴落得越来越剧烈。

07.11,成林

第五幅画:

成林《殇系列之曾经接受过》

《殇系列之曾经接受过》背面的文字

爱情是甜蜜的,等待是快乐的,活着是幸福的——因为曾经我们彼此接受过。可是,现在醒了,YZ,我看见你的无畏,也看到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困惑:表情惊恐,言不及义。——是什么推动我一直不停地绘画?——动力从哪里来?其实起源很多,经常不为自己所知罢了。唯有一点不难确认:它像暗室里的一扇窗,透过一束光,带着明显的直觉,像梦的指认——“坚持它吧!”——是现在梦醒了,光早已不翼而飞!

08.01,成林

第六幅画:

成林《殇系列之高谈阔论者们》

《殇系列之高谈阔论者们》背面的文字

那一天情况会怎样呢?如果我等到那一天,掌声肯定会有,高谈阔论者会无数。但是,在一走进会场的时候,就揣稳了动机,离场的时注定不会记得任何一张脸!——它让你心碎过吗?——它让你甜蜜过吗?——又是什么让一个成人停止冲动?不会有人知道答案。所有新的、鲜活的和主观的,都被一点点磨损,缩减为已不为人所知,被人残涎舔弄。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去掉性命!

08.03,成林

读到第六幅画时,吴亚卓的心情越来越急切。她已沉不住气了,因为水面再等不来画作漂来!她拔腿就跑,逆着溪水四下探寻。她要探寻个究竟。

吴亚卓奔跑着,一路上,水生的植物太高,桃树太茂密,落英太纷乱。吴亚卓没有看到一丝人的踪迹。九弯十八盘,一路涉水而上,吴亚卓终于在溪流的一个拐弯处,看到一个小渚岛,上面立着一个画架!

吴亚卓断定那些画就是从这里漂出来的,但画架旁并不见有画画的人。

她冲着一丛一人多高的芦苇和几棵怒放的桃树,气喘吁吁、来来回回地喊了几嗓:

“这里有人吗?这里有人吗?!”“有人在这里画画吗?”

吴亚卓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叫喊的目的:“有人吗?你的画被掉在水里啦!”

一片静寂,没有回应。声音干瘪地冲出喉咙,撒向高空,坠入丛林。只有溪水潺潺的流动。吴亚卓心急火燎地渉过芦苇和树林,终于看到了背后的真相。

一个人,一个身穿长衫的青年男人。脚踝上缠着白色布带,倒挂在一株临水的桃树上。

他的头栽进溪水中,溪水淹没了他的脖子。现在,溪水正冲刷着他的脖子,翻出不紧不慢的浪花。他的旁边,就是那副画架。架子上夹着一大叠素描纸,以及地上有一大堆画具……他显然是溺水,已经死了。

他的脚脖子上还有红色的印迹。他的头颅附近的水草,被伏倒了一片。显然,他临死前经过痛苦地挣扎!

吴亚卓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通过那些画,她只清楚这是一个画家:一个优秀的画家,一个重情的画家,一个理想主义的画家。

他被生活所迫,被感情所迫——迫使他自杀!

吴亚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蹲在了地上,在哭泣声中难过地抓扯着一丛植物。她太难过了。

她悲悯所有的死;何况这个画家是她的同行。植物的细刺扎破了吴亚卓的手。她立刻清醒,赶紧往回跑。

她要勇敢地跑回刚才的桃树林,找人来救这个人。

吴亚卓一路呼喊:

“来人呐,出人命了,快来救命啊!”

当她再次撞入之前的那片桃林,那些男女还在颠鸾倒凤地享受着乐趣。一个个提着裤子,追着另一个褪掉裤子的,正寻交欢的好地方。

吴亚卓的出现,搅乱了他们的行云流水无法终止的动作。她给他们的高质量的生活败了兴致。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吴亚卓喊话的意思,弄明白了她的目的。几对

年轻人立马终止了他们与爱侣的缠绵,迅速地向吴亚卓奔过来。吴亚卓扼要地说着事件,领着大伙儿奔跑。

当众人七上八下把那个人放在岸边时,没有一个人不确信他已经死了。大伙儿告诉吴亚卓,年轻人叫成林,今年二十九岁,是穆宁巷的人。他一直喜欢画画,一直嚷嚷着要做一名有理想和前途的画家。

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实现理想的办法。

另外,他还有一个叫“吴彦祖”的女朋友。前几天,吴彦祖抛弃了画家,当着他的面,选择了别人,在桃林和另外的男人合欢。

年轻人为了爱和事业而殉情。

“‘WYZ’,原来是桃源镇一个叫‘吴彦祖’的女人的名字啊!这里的人,一定不知道有个男明星叫吴彦祖!一定不知道,还有一个女艺术家的名字也可缩写成‘WYZ’!”吴亚卓的心里有过短暂的惊叹,思绪混乱。旋即,她反应过来,再次打量起死者成林:一张肉乎乎的脸庞,与那自画像一模一样,像颗有质感的优良土豆;身体壮实,似乎生前强烈的活力还没跑掉。由于在水中被倒挂,面孔发紫。双眼竟然怒目圆睁,像有些许不甘。那些头发夹着水草,还湿漉漉的。

吴亚卓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她竟然不把他当作一个死人。

她走过去,径直走到他的身旁。看着他怒目的眼神,她也一点不觉得害怕。

吴亚卓蹲下身体,抚摸着年轻人冰凉的手。他的手并没有僵硬,充满肉感,仍然很灵活,软乎乎的。由于经常绘画,他的中指第一关节处有厚厚的手茧。一袭长衫,满是颜料的痕迹。

大家看见吴亚卓抚摸着年轻人的手。她从身上掏出了那粒桃色的琥珀珠子,把珠子在年轻人的手里握了一下。于是,所有的人都看见,年轻人怒目铮铮的眼睛迅速地闭合了。

闭合眼睛之后,死者看起来比刚才更显硬朗和安详。

他真正地死了,不再有任何的抱怨。

吴亚卓从年轻人手里,取出了珠子,无比忧伤地往回走。众人一直跟着她,都想知道她要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