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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中午时分

中午时分,高真宇到达木一名和吴亚卓的院子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欢快的人。

冲门的墙上挂着大大的红双喜,猩红的地毯终端搭着红色的台子,站着笑得快直不起腰的木一名和吴亚卓。一个长头发的艺术家在给他们主持婚礼。红色台子的下方的桌子边,站着三五成群举杯狂笑的时尚另类的男女。人并不多,大约有三十位左右,大都是木一名要好的朋友。

木一名和吴亚卓为什么会笑得快直不起腰,是因为他们决定在婚礼庆典上以行为艺术的方式来呈现这个仪式——他们几乎赤裸了全身——只在身体的关键部位事先涂上了油彩——红色的台子上,放着一个巨型的布面油画框,框的两端放着调好的颜料——木一名要和吴亚卓用身体作画画的工具,在布面上当着众人的面,即兴联合创作一幅《婚礼》的油画作品!这确实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创举,男女双人裸体作画,还是当众的命题画。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无法达到。但是,就是这样的场面,木一名和吴亚卓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彼此摆脱尴尬呢?不但如此,不光摆脱尴尬,还能让大家都快乐起来,连他们自己都笑得直不起腰,这真非同一般!

大家的快乐,是因木一名和吴亚卓超群的智慧和创造能力。他们首先赤身拥抱、深吻,然后旋即各自转身取了最粗画笔在对方的身体上作画。木一名在吴亚卓高耸的乳房上,三五两笔就画好了一只红色胸罩,顺势而下,再给吴亚卓画了条红色的又窄又性感的丁字内裤,画好之后,取来白色颜料,在给胸罩和内裤都画了白色的蕾丝边!他们很快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啸叫的哨声。当吴亚卓穿上红色颜料的内衣,她显得身材无比的婀娜和火辣。吴亚卓沉着大方,挥毫很快为木一名画了条黑色的三角内裤。刚刚画完,木一名就和吴亚卓立直了身体,同大家说话。

“各位朋友,我和吴亚卓最崇敬的艺术家们,”木一名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大驾光临,希望大家今天能在这里享受非常愉快的一天!”

“想必,我和木一名的人体艺术,各位已经看见,”吴亚卓说话的时候已经乐出了声儿,这更显出了她的美丽和自然,“那么,接下来,大家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她露出几分神秘,“大家大概已经知道这幅画将创作什么了吧?”

“我和吴亚卓已经掐指算过了,在场的有三十五位来宾,非常感谢大家一直对我和吴亚卓的照顾,”木一名作了一揖说,“一些朋友是我的前辈,一些朋友和我在艺术营这块地方一起打拼和奋斗过,”他非常诚恳和壮烈地鞠了三个躬,“我和吴亚卓能有今天,我们必须要用绘画的方式,来感谢大家!”

“我和木一名决定把在场的各位,把我们大家都画在这幅画里!”

于是,木一名和吴亚卓忙活了起来,不停地在画布上穿梭。大家也一拥而上,来观赏木一名和吴亚卓会怎么画自己,会怎么不落俗套地来完成这幅“婚礼”。

由于吴亚卓是真正有绘画功底的人,所以,整个过程吴亚卓处于一个领导和统筹的地位。木一名甘愿在吴亚卓的规划下,去表达和添加自己的想象。在场的三十五人中有二十六位男宾,九位女宾,吴亚卓很快用黑色为他们画了简单的身体动作的线条——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线条有书法的意蕴,浓淡枯湿起承转合的运笔,造型各不相同——它们很有些像奥运会各种比赛项目运动员的剪影。吴亚卓画好轮廓之后,人物至脖子以下的所有创作就交给了木一名。吴亚卓一笔一笔地在剪影上部,刻画出在场的她熟悉的朋友的面容——但这个过程并不显得缓慢,有精雕细刻的,也有写意漫画表达的,这完全取决于吴亚卓对整个画面的把握以及构图需要。而木一名在一旁为吴亚卓当助手,她需要什么就递给她什么。当整个人物刻画接近尾声时,木一名开始了他对人物头部以下的创作,就是这部分创造让大家的欢乐达到了高潮,就是这部分的创作让木一名和吴亚卓笑得直不起腰。

木一名给画中的每个女主人勾勒了不同的乳房,给每个男主角勾勒了不同的性器。因为有吴亚卓写实的头像对应,大家很担忧自己身体器官的“命运”。一个美女对木一名把她的乳房画成了“耷拉莲蓬”,感到很不满意。她对木一名说:“木一名老师,你没亲见过它,不至于这样报复吧?你看它是何等的高耸!”美女在说话说时,使劲地捧着硕大的一对乳房,大有脱衣下来对照的势头。木一名说:“妹妹,这是艺术哇,不要过于在意呢!再说,你能保证它在哺育过下一代之后,不会干瘪吗?”大伙儿哄笑了起来。接着,木一名把另一女士的芊芊玉手“伸向”一名男士的关键部位,这一下,让在场的两名来宾尖叫了起来!大家也起哄地说:“木老师真有眼力劲儿,他们就是最暧昧的一对呢!”木一名甚至把一个男宾的性器,在腰部画成缠绕状;把另一个男宾的性器插进了旁边人的身体里,而旁边的人竟然也是一位男宾;还有一位女宾,她的两腿被吴亚卓画得非常分开,木一名干脆让她非常享受和夸张地在那里自慰;另有一名男宾,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的地上,躺着手淫;一名女宾夸张地牵扯自己的乳房;另一名女宾掰着肥臀,撅腿偷望;一名女宾侧身小便(画了很多黑色的流淌的液体);一名男宾性器还被另一名女宾牵成了运动着的跳绳,绳中间坐着背靠背、甜蜜温馨的一对伴侣(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并非伴侣)……当画面创作完成时,大家为这幅作品的感染力惊呆了,赞不绝口!吴亚卓再在画正中的空白处,画了近似太极的图案——图案里有一条像男性器的长条形的游鱼,一条椭圆形像女性器样的扁平游鱼,最后挥毫题下苍劲的“史上最牛婚礼”六字!

高真宇到达时,木一名已经画完画。他大步流星地从台子上走下来,和高真宇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吴亚卓抬头看了一眼高真宇,低头,不紧不慢地在画布的“人群里”勾勒出了高真宇精到、惟妙惟肖的脸庞,好在因为它处在人群之中,没有特别尴尬的创作发挥,使得高真宇免于受难。

高真宇走近画作前,对自己的画像很是满意。他一个劲地赞叹道:“绝世珍品,绝世珍品哪!”这时,主持婚礼的人说要按惯例,由新娘给新到的客人倒红酒。于是,吴亚卓给高真宇倒了一杯红酒,再伸手与高真宇来了夸张而深情的一握。高真宇落座,专心和大家一起欣赏木一名和吴亚卓光身穿梭人群的生动场面。

不时有人走到舞台侧面礼品台上,摆放礼品和鲜花,木一名和吴亚卓不时给大家倒酒、敬烟,所有人不亦乐乎。但有一瞬间,吴亚卓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她陷入此种情绪中不能自拔——她挽着木一名的手——那只她挽了近十年的手,在这一刻也许有了几许陌生。

这就是仪式的重要性。木一名身体僵直,比结婚之前与吴亚卓的任何一次牵手都显得不同。他们随着大伙儿的要求,在院子里来回折腾,一会儿要许诺,一会儿是亲吻和拥抱,一会儿要给对方做全身按摩。吴亚卓一次次审视木一名,读着他心中升起的那些微妙的变化——同时她也用目光告诉了他,她的心里同样升起了过于复杂和受环境影响带来的变化。

他们彼此获得了信任和勇气。空气中弥漫着喜庆、激越的音乐,就像开运动会那样令人振奋的音乐。后来音乐被切换成了Mariah Carey的《Hero》,这对木一名和吴亚卓来讲,意义变得有些非同寻常。“Theres a hero,if you look inside your heart;you dont have to beafraid of what you are。 Theres an answer,if your each into your soul。”在这样的音乐背景之下,木一名和吴亚卓在主持人的煽情下,他们一起回想起人生旅途中的无数生活点滴,最后化成热泪,夺眶而出。

后来,那副木一名和吴亚卓绘制的巨型油画,被人收了起来。大家开始用自助餐。木一名和吴亚卓离开了现场,去更衣室换衣服。由于人手少,大家都自己动手,没有谁显得矜持。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木一名和吴亚卓交往多年的挚友,所以,大家都成了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尤其是高真宇,他很快加入到了为大家服务的行列。自助餐在院子东墙一侧,呈一字型摆开,大家络绎不绝地给自己添加食物。高真宇不停地招呼大家,为大伙儿聊天解闷,倒酒斟茶。在自助餐用得差不多的时候,天空突然起了变化,下起了阵雨。大伙儿借此送上几句祝福的话给木一名和吴亚卓,纷纷离场。事实上,大伙儿也并不是因借口而离场。结婚向来是送礼和喝喜酒,当事情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婚礼也就基本完成。突然阵雨,大家抱头鼠窜,只剩下三五个站在屋檐下,没来得及走掉的,和木一名有一搭无一搭、天南地北、驴唇不对马嘴地闲扯。大伙儿都知道了木一名和吴亚卓要进行为期半年的结婚旅行,也知道整个旅行是由高真宇一手策划。所以,在下午七点半的时候,尽管雨已经停歇,但是,屋檐口站着的却只有木一名、吴亚卓和高真宇三个人。

雨已经停下来。高真宇重新把木一名和吴亚卓拽到红色的舞台上。三个微醺的人,随着音乐颤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怀着最平常的情谊。高真宇把木一名和吴亚卓安排在两把宽阔的太师椅上端坐着。木一名和吴亚卓相视一笑,耐心地等待着高真宇的下一步安排——他们是如此地信任这个人,就像是要把自己余生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他只是因为能短暂布置一段他们不平凡的未来——他们对旅行充满了神圣的理解,认为他们有半年的生命将用来感受到某些不曾料想过的奇迹。

“从今往后,我们将陷入婚姻,我们将不可避免地流入世俗,但是,我们还有半年时间的梦想。”坐在椅子上的木一名侧头对坐在椅子上的吴亚卓诡秘地耳语。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再次沉浸在了音乐中不能自拔,只能靠他人施救了——音响里,一首王允刚作词的新歌《坚持》弥漫开来,节奏强烈,他们仰头倚靠在椅子上,一个神情专注,一个微闭着眼睛,但他们的手和脚都不由自主地和着拍子:

暂时遇到一点障碍,暂时先不要赌气离开

因为我不甘心半途而废,再说这也不等于失败

想我爱你到了现在,已是来年春暖花开

好不容易对你刚刚了解

想我夜里做过许多梦,但每次醒来之后

耳后还在回应我喊你的名字

怎么缘分还不到时候,怎么又是命运在作怪

来考验我年轻是否有耐心,是否真的为爱付出一切

看来成功就是不容易,看来我还必须再坚持直到

一切困难都克服,直到我们举杯来庆祝

因为我都对你一直很在乎

此时,他们的心在院子的上空的高处盘旋、俯瞰,像鸟伸开双臂,俯冲、振翅、绕圈儿地盘旋,他们的眼睛像相机的快门,忙着要刻意地记下那些曾经不在意不在乎的一切、忘掉那些将对未来造成阴影的一切……但是,人的记忆并不都是选择性的记忆,仅是人生的旅程,才可能是选择性的开始。

高真宇在一张桌子上清理塑料布上的积水和几片被阵雨涤荡下来的小枯叶,他做得很熟练和自然,就像在自己家里擦拭桌子一样,之后,他再用毛巾把桌子上的塑料布也擦拭得光亮可鉴。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从木一名堂屋的神龛上取来香炉,焚香三柱。

他在香炉的正前方,摆上那本名叫“东桃山水”的旅行手册。高真宇要木一名和吴亚卓坐在桌子面前,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按在手册上,和他一起祈祷:

“从今往后,我愿意坚守一刹那意志的决定,任何危难的时刻,与旅途的人不离不弃!”

“从今往后,纵使暴风骤雨、艰难险阻、天翻地覆、惊涛骇浪,我始终相信此刻拥有即是幸福!”

“从今往后,我的心忠实于自己的灵魂,灵魂奉献给挚爱,我的爱来源于我朝夕相处的环境!”

“热爱生活,珍惜所有,心中蕴藏爱的能量,善待有爱之人!”

不知道高真宇哪来的这么多的语词,他每说完一句,木一名和吴亚卓就跟着应和一句。他们应和得不够整齐,有时,木一名有追赶吴亚卓的声音的嫌疑,但是,他们很快觉得这个仪式神圣了起来——他们在一瞬间,成了虔诚的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圣徒。他们即将启程,为生活的意义和责任,去探寻更多的发现。责任感和希望感,使木一名和吴亚卓的手抓在了一起,攥得紧紧的。

然后,高真宇给他们详细讲解旅行线路,木一名和吴亚卓听得面颊潮红,兴奋得想即刻启程。在高真宇的引导下,木一名和吴亚卓在《东桃山水》的旅行册的扉页,各自签名。但是,手册并没有交给木一名和吴亚卓,而是叫他们第二日去领取两本复印件。这之后,他们一起清理桌子上婚礼的礼品,他们着重归置了所有对旅行有用的物品:旅行鞋、登山衣裤、旅行箱、背包、高档军用水壶、军刀、睡袋、保险单(一位非常专业的寿险顾问王晨宇,为他们量身设计的)、手电、帐篷。有一个精制、小巧的德国调频收音机,小巧得就完全像一副耳机。他们不知道怎么归类,后来发现它不但质量上乘、音质好,还带有自动语音的指南针,只要钦一下方向指示的按键,就能随时播报所在位置。木一名高兴地把它放在旅行必备用品的行列,并向吴亚卓宣布这个设备归属于他。

深夜,三人在院子的大门口挥手告别。高真宇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匣子——里面分别盛着两粒琥珀珠子,他未作过多的解释,把黑色的带蝈蝈的珠子给了木一名;粉色的带花瓣的珠子,给了吴亚卓。

尽管高真宇有意不做解释,但是,吴亚卓拿着珠子还是问了他:

“请问这珠子是什么?”

“它是人的心力,也是某种信仰,现在你们获得心力的基础是相等的。”

“某种信仰是什么信仰?”

“我想,是广义的信仰吧,包含一切信仰,它是善与恶之间的平衡。”

再一次告别,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高真宇告诉他们,只要随身携带着珠子,旅途一定能顺利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