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能让他们阻止,除非他们想和这个世界一起回归虚无。
玄翎想到这里笑容又灿烂起来。倒也不是真的没有谁能找到他。比如眼前这个“我还以为你在魔域一家团圆呢。”玄翎的问候特别会刺激来者的神经。
悬坛宗衣脑门上的青筋很容易就能爆出来,他以前算是看走眼了,什么贤良可亲的天帝,什么温和善良的太子,眼前这家伙压根就是个能把天下当做棋盘生灵都当做棋子的混蛋。还是个擅长布局完美,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走的阴谋家。
“真是高兴你终于不用再装了。”悬坛宗衣也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他了。
“装?”玄翎笑出声来,“我从来不装,只是你们看不明白而已。”岂止是“别人”而已,就连玄翎自己都看不明白自己了。
“也可能是转生之后留下来的副作用。”玄翎叹息,“有的时候确实有点人格分裂的感觉。”这话好耳熟,哦,先前他和重华就是这么解释的。现在倒是全部搬过来用都没有关系了。
人类的魂魄,神灵的灵息,这个根本就是两种生存方式。人间的玄翎可以心软,可以弥补自己的过失和错误,应天帝陛下却不能做错任何事情同情任何一个生灵。维持平衡和同情之间要是发成了矛盾怎么办?玄翎自问他一定会选择前者。布局和牺牲之间发生了矛盾该怎么办?玄翎觉得明白他的选择大概会让旁人心寒吧。
存在吗?只是为了存在。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似乎也不仅是为了父王的目标,玄翎甚至觉得他好像就是为此而生的。
存在就是存在,这个世界的承认,这个世界的承诺。
玄翎现在总算是有心思来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古怪的执着了。原来,从古早的时候,从开天辟地的时候那种信念就在了。千百万年来,他能够遗忘过去的一切,唯独那最初的执着不曾消失过。所以即便封印天地自然的力量,即便在罪天台上独自承受本该反噬在天地中的可怕力量,他想要让这个世界存在下去。
“我记得悬坛你好像在上次帮我的时候消耗掉不少。”带笑的眉眼很漂亮,却让心魔恼火。
要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约定,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谁相要达成那样的协议。
“我不会再乱插手人间的事,有千华和华衣在,你觉得我还能那么随心所欲。”那首先一点就是千华饶不了他,要知道在自家妻子心目中,玄翎可是没有一丝缺点的“姐夫”。虽然慕容华岁最后都没有和玄翎成亲,但他似乎后来一直在以这种类似于兄长的身份照顾慕容家的这个小女儿。说到底千华和华衣都是玄翎救回来的,悬坛宗衣再没什么信用,这种三界各域都知道的事情也够牵制他一点了。
玄翎看着他,好像在奇怪他现在还来干什么。
悬坛翻了个白眼,“千华让我来看看你好不好。”他才不想现在过来看呢,奈何绕不过家里的小妻子。现在这种多事之秋谁和玄翎搭上关系都是个麻烦。
“我很好。”玄翎皮笑肉不笑,“多谢,请回,带问千华和华衣好。”
“哼。”心魔冷哼一声就化作黑雾消失了,玄翎却知道他不敢不带话回去,否则千华还会缠着让他再来的。
“果然,有了妻室就是不一样。”
要是悬坛宗衣知道玄翎是这样的评价估计会直接一爪子撕过来。
“要是那个时候,冰湖夫人嫁给重华的话会怎么样?”玄翎不光是在走神,简直是在幻想了。当初他将重华封印起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眠城,一来他需要稳定那个地方的灵息,毕竟他封印的是眠城的基石,另一方面,被重华的封印所困的他不得不借助重华仍旧保留在眠城的力量保护自己。龙神的血充满了上古的灵息,一度曾成为被追逐的目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完全的准备,一离开眠城不要说去布下后来的大局了,很可能让那些妖魔鬼怪直接分吃了。
那个时候眠城所迎接来的游牧民族在后来的时光里成为了眠城的主人,那个时候游牧的族长是一位坚强美丽的女性。她是前任族长的妻子,所有人都尊称她为冰湖夫人,她似乎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家世,只是遵守着成为族长的责任照顾着这个族群。
那时候那双聪慧美丽的眼睛里的光芒玄翎其实在以前就看到过,和以前照顾他的百里明晰一样的眼神。他却不希望她和百里明晰一个下场。所以就算明白了也什么都不做。
对那个族群来说,如果他们的族长和眠城那个时候的城主结合是再好不过的。所以常常能看到冰湖夫人站在重华身边说着什么。
那个时候,是误会了吧。玄翎忍不住在回忆的过程里笑了出来。冰湖夫人的那个弟弟啊,还真的是任性自私得可爱呢。
也不要说他了,就连玄翎自己也差点以为重华对冰湖夫人的好感能上升到婚姻的地步。
那个聪慧的女子现在也不知道轮回到哪里去了。她本来可以和眠城一起天长地久,却最终还是选择用自己的血脉传承那一份来自神灵的眷顾。
后来眠沅湘就出生在了她的血脉当中。那个女子当真实践了自己对眠城,对自己的族群,对玄翎和重华的承诺。
到底过了多久呢?玄翎脑海中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和那双善解人意的眼睛。不过这样或许对冰湖夫人来说已经如愿了。他和重华都不会忘记那个延续了神灵血统的人类女子了。
玄翎甚至想到了后来成为术士的冰湖夫人的弟弟,那个孩子在最后还是明白他姐姐的心情了,却仍旧在怨恨着自己,就不知道现在他会在人间的哪个角落里。或许在妖域或者魔域?玄翎有点困惑,也许正是那种怨恨让那个孩子坚持着不肯进入轮回当中。也好,那最后一点和冰湖夫人的联系玄翎并不想要切断。
先前共工也问过他,是不是要去见重华,玄翎在愣了片刻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去见他的理由。以前是眠沅湘,是那个有点笨有点呆,看到他那什么聪明才智都飞了的眠沅湘。现在却是有着完整的过去的记忆。
仔细去回想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在相遇的第一眼就已然解不开那后来的纠葛。要是自己那个时候知道那个在竹林中将自己当成幻影的神灵会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他还会在那个时候为他弹上一曲吗?
玄翎会说出他的眼睛就是代价,怎么也不肯治疗的原因。因为他很明白,刻印无法消失,他的眼睛再也无法治疗。
看不到人间也无所谓。玄翎这么想,反正以后重华回归之后自己也不会再待在人间了……青要山的山脚,应天帝陛下绕着心思怎么也绕不出来……重华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自从那次在眠城最后见面,到后来寄托在眠沅湘身上暂时出现,现在似乎总算找到了神话时代的自己。
三界各域之内除了容易遗忘的人间以外都知道他禁锢应天帝的事实。就算他是天上地下的至高神,也不能改变那些生灵不满的眼光,到底应天帝是三界各域的应天帝。
后来玄翎也没有真的将他拒之门外。那孩子的个性他还是了解的,只要不越过他的底线,他总是做不到最终的决裂。而身为人类的时候就更是会心软了。玄冥不是抱怨过他家兄长禁不住别人的哀求吗。而且眠沅湘重华的脑子微微一动,就找到了某个突破口。
玄翎是不怎么想和他相处,却对眠沅湘有着明显的好感。只要对方处于一种稍微弱势的地位,玄翎就有种下意识的维护。
“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重华苦笑着摇头,自从玄翎为了在下界称呼他方便,自己也就习惯了重华这个名字。就连眠沅湘的字都是重华,玄翎也喜欢叫就是了。
三界封印已经露出了端倪,借助着封印的力量重新复苏的帝喾正躲在自己的竹林里面当乌龟。玄翎的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自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冲过去当炮灰。要是真的万一惹恼了玄翎,让他一千年不好过还是轻的,要是一百年不见面还是杀了他比较干脆。重华这个时候脸上挫败的神情可惜没有谁看到,谁能想到天上地下的火神会有这样的模样。出现在神灵们面前的重华是端庄而威严的。这样人类化的样子被他小心地收藏了起来。
不知不觉当中就走出了很远的距离。玄翎接下来的计划会是什么他是能够猜测得到的,不过如果想要真的帮上他的忙的话上昆仑,西王母的居所,现在也是东华帝君的临时居所。这位在九疑山说了一句主人回来了要搬家就把自己的茅草屋搬了过来。顺便还把玄翎的玄武侍卫拉了过来,美其名曰现在外面不太平。闹得西王母哭笑不得。
“外面不太平?这里就能太平了?”西王母杨回都觉得自家哥哥是把她这里当做避难所了。也不想想要是三界各域无存昆仑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王母陛下,重华陛下来访。”优雅的女官向她禀告的时候她和东华帝君正在那里喝茶聊天。神仙的时间还是很宽裕的,而且还很能享受上天的恩赐。
“重华。”西王母开口就是那一个称呼。
重华的眉头不由一跳,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神灵都跟着玄翎改口了。不过还是这个名字更加亲切一点,不像以前叫起来那么距离遥远。
“怎么有空过来?”东华帝君在那边眨眨眼睛,“还以为你在跟着玄翎呢。”他还正和妹妹说这些这一对有希望了呢,转眼这位就单独过来了,左看右看也不见那位应天帝的身影他总算死心这两位现在不在一起的事实。
“他有事。”重华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动,“我也有事。”
“可是想要去一下天庭?”西王母的聪颖向来是从她善于观察中得来的。
“正是。”重华也不否认,“还望西王母帮忙。”
“有什么好帮的?”杨回挥手让身边的女仙过来,“还不快去为重华陛下准备车驾。我也要去一下凌霄殿。”也是时候好好打算一下将来天庭的变化了。
东华帝君在那边淡淡浮现了一丝笑意,那个天庭,终于不用他再担心了。
“都有事情忙。”他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完全一派悠闲的惬意,“就我有空陪陪这漫山遍野的花朵”
上昆仑的花儿在微风中微微摆动,似乎很是赞成东华帝君的话……凌霄宝殿之上,诸多仙家都在议论纷纷。
“帝喾陛下要是回来的话,该如何是好呢?”
“还能如何是好,总不见得请那位陛下离开天庭。”
“嘘!乱说什么呢。听说钧天殿那里不是开始整理了吗?”
“不过,那位陛下肯处理政务吗?不是听说”
“不是听说,那就是事实,绝对的事实。”
“哎呀,太上老君你的脸色是难得的难看。”
“那是当然,只要回想起那位陛下的处理方式就是噩梦。”
“有这般可怕?”
“可怕到需要修改的文书能压死你。”
“安静,陛下来了。咦?西王母不是在上昆仑招待东华帝君吗?怎么也来了?”
玉帝王母就位,诸仙家躬身见礼。天界和人间还是不同的,玉帝王母是拥有无上的权利,却也放任着诸仙的自由。除去每日的例行朝会,只要是不违反天规天条之类的神仙想要做什么还是很自由的。而且从来没有什么下跪的礼节,顶多躬身作揖罢了。
玉帝和王母的同时出现让这些天庭重臣都放心不少,起码天庭不会一下子回到只有帝喾那一位天帝的时候。遥想起来当年帝喾陛下在的时候好像昊天玉帝还在下界丝毫不知道今后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神仙呢。这个认识也让那些经历过当年的神仙们感慨。原来天庭也是在变化,而且是在悄然间就变得他们都已经不认识了。帝喾在时统领天界,这以后建立的天庭还是在东华帝君和西王母统领下的天界的一部分。帝喾之后玄翎登基,在他们的印象当中似乎就成了新登基的应天帝和东华帝君西王母共同统领。后来应天帝不知道为什么在罪天台上自请罪撕裂魂魄转生去了人间,那些上古诸神也大多从天界上消失。再之后玉帝来到天上界,东华帝君也逐渐隐居山林。这天庭就成了现在的天庭。在碧落王朝飞升成介于天界和人间之间的时候他们恍惚明白他们和上古诸神终于彻底脱离了开来。
看起来是达成了共识。在经历了那一次的朝会之后天庭诸仙都松了一口气。不就是今后天帝帝喾在钧天宫总管天界碧落的要务。天庭依旧是现在的天庭,他们也依旧是玉帝和王母的臣子。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太白金星在那里抹着满头的冷汗欣慰,似乎也是被当年帝喾的行事折腾得不清。该说帝喾陛下在天庭的人缘如此之差吗?
“不过在那之前。”西王母的眼神严厉起来,“还望诸位仙家齐心协力渡过难关。”
下面一下子肃静了,除去那些少数的几个,绝大多数仙家还是不知道天帝帝喾的回归到底背后牵涉到什么的。
“应天帝曾以自身魂魄稳固三界各域基石。”西王母清冷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凌霄宝殿内响起,“现今也该是天庭出一份力的时候。”
“什么?以自身魂魄来稳固?难怪要进入轮回,这消耗的”
“难道是那次在罪天台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这般惨烈?”
西王母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而后继续往下说,“当年鲧盗走息壤之事不知诸位可还记得。”
底下的神仙们都点头,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过也听说过。
“息壤本就是天界的产物,乃开天辟地时留下的神物,虽名为息壤,却是当年用在天界稳固云面之物。质轻而不适合真正的地面,所以若是在人间地面应用息壤,必然会有所不和而导致反噬。应天帝当年正是用自己的灵息来强行稳固息壤在地界的附着。但是时限依旧存在。”西王母看了一下下面神色各异的诸多神仙,继续道,“天地封印就是时限的标志。天帝力量的替换就是为了将息壤自人间的地面中对换出来。”所以帝喾苏醒了,玄翎的力量支撑也到达了极限。天帝的力量就是三界各域的基石,而玄翎从一开始起就灵息不足。他的选择对这个世界来说很正确,重新让代替他进入沉眠的父王苏醒,重新用帝喾完整的力量代替自己的不完全。也可以乘着这个时候将息壤的问题解决掉。
玄翎啊玄翎,该说你什么好呢。一个布局连着另一个布局,你似乎从来就没有把自己考虑在局面里面。西王母总觉得玄翎是在把自己当做对这个世界的祭品,就这么决绝地朝着可能毁灭的方向走。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危险哪怕错上一点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他居然成功了。西王母叹息的就是这一点。天庭曾经的阻挠也好,重华的疯狂也好,魔域和妖域可能的阻力也好,就这么一点一点被他牵扯到了布局之中,也一点一点排除到了布局之外。
“诸位仙家还望要多在此次的事件中出一份力,不要再让应天帝承担如此之多。”西王母的声音敲击在了凌霄宝殿上。玄翎确实是承担了太多,最开始的玄冥的存在,到后来天帝的位置,还有那广阔的碧落王朝,他似乎都不愿和别人商量一下就去做了。哪怕是罪天台上天地间最狂暴的雷霆撕裂魂魄的时候他也是沉默的。那种性格倒是和他父王出乎意料地相似。西王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玄翎他,实在是和他的父王异常相似的一个孩子……
后来的岁月里面,玄翎总算明白了那曾经的过往终于真的成为了过往。再没有那些逼迫也没有了需要他去坚持的牺牲。就好像是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了一样,玄翎甚至在那个时候都有些不习惯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笛子光滑的表面。在经历了那么久远的岁月之后它还是这么干净光滑得如同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到。
遥想那个日子正好是他的生辰,早就投身在诸多公务当中的玄翎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日,重华却没有忘记。天边的红霞反景也好,碧绿的湖水上嬉戏的鸳鸯也好,原来他们所在的世界也是能够如此温馨和平和的。几乎就让玄翎忘记了一切的算计和计划。
身边有微风掠过。极目而望能看到仍旧坚持着指向云端的不周山残缺的躯体。还能隐约看到那边最遥远的地方翻卷着的白色细线。北冥归墟的深邃也好,不周山的鼎力也好。他似乎都忘记了它们的本来面目。布置在天地间的法阵现在也变得残缺不全。剩下的那些就只有和息壤的相互牵制了。若是彻底去掉那稳定的封印和法阵,息壤的崩溃就在眼前了。
抬头望向天际,碧落的天色依旧是最纯净的蓝色,寒冷的天气就好像把天空变成了一大块冰冻的蓝色冰晶笼罩在碧落之上。但只要等到封印开始破碎之后这里承担着息壤崩溃力量的土地也会变得支离破碎。碧落似乎就要在这里终结了?
玄翎却在笑,神灵们的认识是对的,他不会让碧落消失。
鸟羽划过空中的声音传来,火神的金乌在他面前现出真身来,三只族有一只被隐藏了肚子下面,这样倒让它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乌鸦。
“六位星君已经在阵眼之中了。”
“辛苦你了,离朱。”
那是属于远古神灵的名字,属于太阳使者的名字。
乌鸦黑金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芒让他有所感悟。略略点了点头就又冲天而起。担当着联络碧落各个角落的他没有时间休息。
玄翎继续踏足在这片山林之中,几千年的变换似乎在这里销声匿迹,这片曾经的地方还是和当初一样。就连不周山上被撞出来的痕迹都是一样的新鲜。
身后有隐约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干练一个有些不稳,玄翎嘴角轻轻一扯,就知道那两个没那么容易罢手。
“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姜炎的脸色不善,论起来他的脾气远比轩辕要乖僻,只不过平日的时候看不出来。
“没有。”玄翎的回答倒也很是诚实,“要是我有其他办法,你以为我喜欢这样?”
那边的姬轩辕有点无奈似地摇头,“你当然不会,杀蚩尤借其四散的力量稳定人间封印,杀神将毁掉建木让天界不至于被人间连累,更是让三界各域苍生不能在你的阵法中插手,玄翎,你想的未免太多。”
玄翎不答话,这位姬轩辕气恼起来口才可不比姜炎差。
“反正现在木已成舟。”姬轩辕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还能做什么?”
姜炎的脸色在那边冷了一下,“你永远都不知道和别人商量。”那句话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叹息。到底他们也和玄翎相处了很久,也着实知道应天帝的脾气。要说真有什么,在明白玄翎自上罪天台强行把自己的灵息分散开来稳固天地的时候就不会再生气了。
玄翎的神情却是在犹豫,“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是真的不想,所以对他们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透露。到底玄翎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燧人氏的魂魄两分,上古人类的灵息尽都体现在他们身上也只有在他们身上,玄翎不想他们有危险。
“难道我们还比不上蚩尤?”姬轩辕这一声埋怨之极,让玄翎无可奈何。
再不愿意牵扯上他们也掩盖不了他把事情告诉蚩尤的事实。在涿鹿之野中玄翎还是站在炎黄一边的,现在却单单让蚩尤帮忙稳固人间把他们两个排除在外似乎也太过头了一点。
“好吧好吧。”玄翎只要答应,“你们怎么说也是燧人的两个魂魄,好歹也比蚩尤好点。”起码力量的归属上要比蚩尤范围更广,更能让重浊为地的灵息融合。
燧人,那是多久之前的梦了。那是人类还处在蒙昧时代的身影,也是同重华在人间同时代的一位出色帝王。他离去之时重华悲痛非常,谁知在天地灵息感染下燧人的魂魄一分为二,终成了两大部族的首领。
那个还是三界各域混杂的时代,而在人类的部族之中凡有不凡的人出生之时都有异象。仔细回想起来确实姜炎和姬轩辕出生之前都是这样。那是来自自然的灵息力量转化为人类的实体之前必须的。在那个时候还算不得什么惊异的事件。直到玄翎毁去建木,绝地天通之后这样的事情就极少发生了。
“你们的力量同样来自一体,所以你们的部族结合起来和很快。”玄翎对当初两部族融合的速度惊讶了一下,“倒是后来蚩尤部族的融合出人意料地顺利呢。”
“同来自于一体。不过最后还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姬轩辕说的苍凉无比,那边姜炎的眼刀立刻望了过来。
“胡说八道,祝融和共工不是都在,女魃都好好的。”什么叫就剩下他们两个了?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我是说继承燧人的力量的。”姬轩辕有些无辜地回望。
“那本来就只有我们两个。”姜炎还以为他白痴了,燧人氏的魂魄一分为二,那本来不就是两个吗。
“只怕今后就要同生共死了。”姬轩辕想了想,“如果我们在人间动用燧人氏的力量,肯定会对我们的灵息有所改变。”
“这又怎么样?”姜炎皱眉看他,“我也不喜欢和你连在一起,不过怎么看都是燧人氏的力量比较合适。”
“燧人的力量,倒是和人间很相符。”姬轩辕突然明白得很快了。
“我知道。可是难道我们要去和蚩尤合作?”姜炎对当年涿鹿之野中的旧事耿耿于怀。
“唉,这次可是要以大局为重。”姬轩辕也不多说,一把拉着姜炎的隔壁就走,“走啦,行动要快才有效果”
“可是喂!不要拉我喂!”
眼看着那边姬轩辕拖着姜炎远走,玄翎歪了歪脑袋,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怎么自己觉得那情景怎么看怎么别扭呢?还是他多心了?姬轩辕笑得这么夸张干什么?
想了又想,玄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去。转而思考封印解除的问题,人间的稳固问题好像不用他担心了,有那三个在那里哪里还可能会出什么乱子。碧落这边有六星在,妖域的话,幽河和幽劫都在,魔域的话,除了映尘那九个魔域高手也都在,其他几界的影响肯定不大,而且各自都有主持的人在。
算来算去,似乎还是天界最为麻烦。
要是现在父王在天界的话,似乎自己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思想是这样想的,手指又在笛子光滑的表面划过,等到玄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突然间想起来“他”现在是在哪里呢?
若是说有什么悬念的话,等到玄翎看到那边刚办妥了碧落联络事宜的离朱神鸟从碧落飞向天际就明白了。
他是到了天庭吧。玄翎的嘴角微珉,南离宫已经沉寂了太久,也该是它的主人回来的时候了。昊天玉帝忌惮帝喾一脉,却对重华没有这份思想,因为他早就知道重华不会在乎也不会要执掌天庭。那位远古第一的众神之神从来都是安静地待在南离宫中的,除非是天地将灭的大劫,否则重华大概会更喜欢在天上看看沧海苍天的变化或者到人间转一圈。
不周山还是那个老样子,曾经奉命看守在这里的天将却早就已经不在了。天庭有事玉帝早就把自家侄子招了上去。到底他还是天庭第一的战神,是能够同上古众神匹敌的一员悍将,还是天庭中难得一个明白前因后果能够和上古诸神搞好关系的神仙。
稍微想了一下,玄翎该是明白玉帝打算怎么做了。也没有什么关系,阐教幽居昆仑已久,截教在碧游宫过了这般许久也算是恢复了一点。再加上难得出现的紫霄宫和鸿钧道君。还有返回南离宫的重华,似乎天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么,还有什么是没有想到的?
玄翎的脚步在一池碧水之前停留了下来,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些纷扰的灵息的力量的,一点一点散布在三界各域之中,一点一点和他当年圈定的位置重合。
似乎,就剩下自己是多余的了。
嘴角的微笑不由加深了一点。大概是真的没有出现的必要了。这是三界各域的共同努力,却似乎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努力了。就算是要去帮忙,以他现在的力量也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去了就怕是添乱的。玄翎很清楚自己的极限,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支撑到了极限。若是现在返回人间界,只怕多出来的不是应天帝而是一个灵魂陷入永眠沉睡的活尸。
他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下后招,只不过那却也是当年的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大封印的解除能够及时,只要是解除的过程能够顺利,那些混杂在天地间的灵息也能够借着大封印破解的瞬间回到他的体内。就算不是全部也足够让他恢复到全部力量的一半左右了。接下去借以时日就能够让自己慢慢恢复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连自我恢复的力量都没有。
不过啊,那前提就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够顺利。玄翎站立在湖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得到这么悠闲的日子了,什么都不想,似乎把一切都寄托出去的心情侵染了周身,反倒出乎意料地轻松。将笛子凑到嘴边,一曲悠扬的乐曲在不周山脚下传扬出来……后来想起来的时候,重华老是坚持说他在那个时候感觉到了一点暖意。姑且不论到底是他错觉,还是他真的和玄翎心有灵犀。那个时候天庭的局势也是不容易掌控的。玉帝一脉说是和帝喾一脉言和,那些手底下的神仙们却没有那么容易适应过来。何况是他这位上古诸神精神上的首领,就算是那些曾经和远古神灵见过面的神仙都不敢说重华有多么平易近人,对那位处在神灵顶端的上古神灵来说,他在神话时代末期的脾气和疯狂让很多神灵心有余悸。
“听说那位陛下的脾气很吓人?”
“岂止是吓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就连应天帝都险些死在他手里。”
“啊?有这么恐怖吗?”
“看起来不像是吧。”
“凡事不能看外表,你难道忘记这条规则了?”
“呃对。”
凡事不能看外表,尤其是对那些上古众神来说。外表柔弱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不过,这事情怎么这么复杂了?”
凌霄宝殿上的神仙们郁闷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了?天地封印也就罢了,现在又关联到了远古的息壤的崩溃,带来了天地三界各域都可能会崩溃的消息。现在人间都乱成那样了,他们的陛下似乎还是处变不惊的样子。
“我们需要做的其实也不多。”下面的太白金星这阵子的脸色终于好看点了,“就是陛下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听从他们的陛下,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不可缺少的部分,也成了天庭上不可缺少的部分。
玉帝和西王母都出现在了凌霄殿上,同时在他们的旁边一点还加上了一个位置,那是留给天上地下第一的上古神灵的。
金红色的法衣无论在何处都张扬着存在感,还有那头淡金色直落到地面的长发,额头上的火焰印记似乎带着那种金色的碎光。那是属于上古诸神的灵息,是来自于那些曾经远去的岁月的辉煌。
就好像是恢复到了远古的时代,那种干净纯粹的味道弥漫到了天庭深处,无处不在无处没有。
“重华。”那边的玉帝点头示意。
底下的神灵微微张目看了看上面,见玉帝和西王母神色如常,就明白他们的天庭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的。
确实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不过是今后帝喾一脉和他们能够更好地融洽相处,不过是今后这位现在已经名叫重华的神灵就会在南离宫中继续他的生活。
那么应天帝陛下在哪儿?不少的神仙在心里打了个疑问。
暗中关心这些的神仙自然也是有的,不过那些高位者的私事不是他们能够干涉的,既然他们都不说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插嘴的必要。
而随着突如其来的云雾,这边的神仙也有不少看出点名堂来了。
要说天庭上什么还缺少什么的话,那么就是那些力量足以和天地融洽在一起的上古力量了。
“不是吧?”
“这这”
“元始天尊?那个该不是通天教主吧?他们能凑到一起?”
“你白痴啊,没看到前面那个是鸿钧道君吗?”
“原来紫霄宫的主人也来了啊。”
感叹归感叹,能够让玉帝和西王母站起相迎的也只有那几个重要的神仙了。
重华却径自在一边走神,一边也稳固了他脾气不甚好的传言。瞧瞧,就连鸿钧道君都到了跟前了,重华陛下还是那样视若无睹的样子。
鸿钧道君向来耳聪目明,下面的神仙讨论得再小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很遗憾的,眼前这位名为重华的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能猜到一二,所以那牙齿更是咬得紧了。
“重华。”做什么白日梦也该醒了吧。
重华猛然回过神来,就看到鸿钧道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自己失礼得有点过头,他连忙也站了起来,“鸿钧道君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这下不光是那边的玉帝和西王母,连下面的神仙都是一脸怪异的表情。
“哈哈。”胆敢在这个时候笑出来的也只有从来不注意场合的通天教主了。
“师弟。”元始天尊扯扯自家师弟的衣角,没看到师父瞪过来的眼神很恐怖了吗,还嫌不够难看啊。
通天教主倒是没继续笑,不过那神情鸿钧道君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话说他当年到底是怎么会收了这个徒弟来气自己的啊。
天庭几大势力会面的过程说起来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是相互商量一下之后的封印该如何办理。
“轩辕氏、神农氏和蚩尤都在人间。”这个消息相当准确,是火神的使者离朱带回来的。
“看来玄翎是早有准备。”玉帝感慨,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奇怪在这种时候让蚩尤复苏,怕是在当年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伏笔。
“他们三个倒是能支撑起来。”重华略略思考了一下,“我看是三界各域之中玄翎都已经布置妥当了。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谈起这个,鸿钧道君似乎有想要咬牙的冲动,“鲧那边自然有烛龙在。”
钟山之神,闭眼为暝睁眼为昼,鲧原来的好友,现在也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鲧不是已经成魔了吗?”太白金星发出疑问,他再怎么样也没有和这些上万年的老家伙一样明白前因后果。他知道的大多是杨戬传回来的消息再稍加判断,而杨戬传回来的消息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准确的。
“是已经变成了贪魔。”重华证实了他的言语,“不过照我看来,玄翎不算计他才怪。”不是他有什么不满,实在是玄翎就是这样布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