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再见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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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桃花流水》(2)

于是,焦丽淑不顾郑晓华的冷淡,很主动地接近他。看见师兄喜欢看书,她就时常带点古今中外的名著借给他看,又时常和他交谈对作品的艺术风格和特色。嗨,师兄还真来了劲,竟和她津津乐道地交流对作品的政治见解和艺术评论。还和她谈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还有雨果的著作;普希金的长诗等。这使得焦丽淑很惊讶地发现:师兄不仅仅是出名的小画家,而且还是一个学问渊博的读书人呢!她怀着惊喜不安的心情,更进一步地和他打交道。从他喜爱的方面入手,终于博得了师兄对她各方面的好感。她渐渐地发现,师兄并不是一个外人所议论的那种怪人。他们之所以那样的品评他,完全不过是对他不了解罢了。

其实郑晓华是个很有心的人。

他也一直对这个美校毕业出来的姑娘暗暗观察着,发现她不但漂亮艳丽,性格豪爽,喜笑善谈,待人热情大方,而且还有着很好的文学修养和处世哲学。她和他一样,对自己的专业有着浓厚的兴趣,对文学也很有研究,有时谈起某些问题时,她还会说出一些具有独特的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观点和看法。她谦虚好学,不耻下问,没有一般漂亮姑娘所特有的矜持自负和清高傲慢。她衣着朴素,性格开朗,不论对什么人都热情客气,对他更是亲热温柔,豪无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就是自己有时惹她不高兴了,她也会宽宏大量地不记宿仇。当时不高兴,但过了一阵后,便又眉开眼笑地把什么都忘了。

郑晓华觉得对这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不应该再持故意冷淡她的态度了,人家待他是那么的好,和他抢着打扫工作室,擦桌抹椅。有一次还悄悄地帮他把工作服也洗掉了。见他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主动来问候他。对于一个频受他人冷淡的人要做到这一些是很不容易的。人家待他是真心的,好像亲妹妹一样地关心他,感情真挚而又纯洁,自己怎么能老是昧着良心对待她呢?

他渐渐地对她显示了自己内心感情的流露。这段时间来,他对她的态度已经是判若两人了,抛弃了对她戒备的心理,开始和她无拘无束地说说笑笑了,对她变得柔和温顺起来。他相信自己已经成人了,不会有人再像以前儿童时代的时候,老是受人欺侮了。这可以从焦丽淑待他的态度上看出缩影来。他很是高兴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便和她在一起无话不谈,畅所欲言,又精心地对她传授画技和共同研究美术上的学术问题。总之,他的性格在焦丽淑的面前有了明显的转变。

焦丽淑慧眼睿目,明显地感受到了师兄对自己如同兄妹般的友谊和感情。她很是欣喜,为自己的攻心战术得到成功而骄傲,她深知自己已经把师兄那颗冰冷的心感化到温暖的程度是很不容易的。师兄对外人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冷淡怪僻么?只对她是有着天壤之别。于是她决定执行更进一步的计划,设法把师兄转变到对团组织开展的各项文娱体育活动也感兴趣的程度。

可是很窝火,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就没有以前的那个计划来得容易了。焦丽淑一旦向郑晓华提起这个问题时,他就变得沉言默语起来,虽然没冷淡她,但用很巧妙地微笑和模棱两可的话回绝了她。说到:“师妹,你难道没看见我是怎么回答老杜和洪虹的么?我们是师兄妹,关系很好,所以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见,在这件事上不要老来打搅我。”

但焦丽淑并不灰心,鼓起勇气问到:“为什么不参加呢?总有个原因吧?”看见师兄皱起了眉头,她不由暗暗地吐了一下舌头,还好,没给他吃闭门羹!只是等到眉头皱好后,他才冷冰冰地说到:“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觉得人多就可怕,就好像总有一种恶魔会缠住我不放似的。再说,在那个上面花时间不值得。有这点时间,用在绘画写字看书上多好?”焦丽淑听了,便不再语言,但在肚子里老是转着念头,摸索着如何使他改变自己的世界观,走上一条对人生正确看法的道路。

师兄样样都好,就有一个问题,她还搞不懂:他为什么收了人家象征着爱情的手帕却又撕掉了人家送来的电影票?你说怪不怪?大概,怪人是专门做怪事情的吧?要不,怎么会叫做怪人?

这天刚上班,焦丽淑又带来了一封信交给郑晓华,笑着凝视着他说到:“师兄,你的信,不会再怀疑是我写给你的吧?今天再胡说八道,我可不依你了噢!”

郑晓华皱着眉头接过了信。他撕开信封看了一会,便嘻嘻一笑,自言自语地说到:“真是中了邪,瞎胡闹!”说着,他把信放进了抽屉。

焦丽淑见了,笑着乘机问到:“是你的对象写给你的吧?别不好意思,公开一下有什么关系?我是你师妹哎!”

郑晓华扬了一下眉毛,摇摇头到:“哪来什么对象?尽开玩笑!不瞒你说,以前是有个比较要好的女同学。可是她嫌我不陪她出去玩就不理我了,也就算是吹了。哎,小焦,你在团支部有没有具体的职务?”

焦丽淑见他问的奇怪,心里一动,如实回答到:“文体委员。你对团支部是从来不感兴趣的,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郑晓华听她是文体委员,便瞥了她一眼,笑到:“看不出你还能当个文体委员。委员同志,能不能帮我解决个难题?”

“你有什么难题?”焦丽淑深感奇怪。睁着一对惊讶的大眼看着他。她还从来没有听师兄说过他会有难题。

郑晓华尴尬地笑到:“你知道上次的电影票和这次的信是谁寄来的?”

焦丽淑的心里当然明白,嘴上却不好说,于是摇摇头,打趣他到:“反正不是我吧,总归是喜欢你的人才会给你电影票和写信。”

郑晓华像孩子似的朝她耸了耸鼻子,从抽屉里取出那封信,在她的面前扬了扬,不好意思地说到:“是朱小囡写的。瞧,约我在一个电影院门口见面。我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尽开玩笑!”

焦丽淑先不接信,她眼珠一转,嘻嘻地笑到:“你还真的挺公开大方的啊?这是给你私人的信,我才不要看呢。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郑晓华被焦丽淑笑的有点难为情起来。他撇撇嘴,挠着头皮说到:“我可没空陪她逛公园兜马路。况且年龄又小,早谈恋爱有什么好处?你帮帮忙吧,把这封信还给她,就说我没空。”

“那你几时有空?”焦丽淑眨眨眼瞅着他调皮地问着,笑得更加厉害了。“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什么有空没空的?不爱就拒绝她,爱就叫她等你几年。哪能模棱两可?你自己不会还给她吗?”

郑晓华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恳求她到:“好师妹,你就帮个忙吧!我可不好意思去找她。怪难为情的是不是?还是你去吧,你们都是女性,谈起话来方便。我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再碰上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对她说?”

焦丽淑笑到:“你呀,真是笨师兄一个!光说没空,却不说爱她还是不爱她,叫我怎么代你向她解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师兄!”

一听这话,郑晓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不假思索地说到:“我对她虽有好感,但这种好感仅仅是出于同事之间的情意而不存在另外方面的意思。你别这样的瞪着我,我这话并不矛盾。喏,信给你,向她赔个不是,说我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

焦丽淑这才接过那封信,郑重地放进口袋。瞅着他又调皮地笑到:“我可做难人了,她准会恨我代你说这种话的。”

想起师兄对自己这样的信任,她当然不好推辞。她又看看郑晓华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庞,心中不觉一动,默默地想到:难怪小朱要盯住他不放,他长得确实惹人喜爱。又文雅又秀气,学问又好……正胡思乱想着,看见师兄也瞅着自己,她连忙抿嘴一笑,羞涩地低下了红润的脸颊,伏在画板前制起图来。

晚上下了班,焦丽淑推着自行车找到朱小囡,约她到公园里去坐一会,朱小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着她一起走了。

走在路上,焦丽淑怪为难地笑着,因为她感到自己这个年龄还不能胜任这项特殊的工作。代师兄来谢绝朱小囡对他的爱情,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不过焦丽淑就是有能力,她先转弯抹角地询问朱小囡工作情况和家常事情,然后才有意无意地问她有没有对象?

朱小囡听了,心里不由警觉起来。她望望焦丽淑那对俏皮的凤眼,便也眨眨自己秀气的杏眼,小心翼翼地说到:“你问这个干什么?莫非这也可以随便公开的?”

焦丽淑挽住她的胳膊,亲热地拉着她朝离厂不远的“银杏公园”走去,笑着说到:“你先别把心灵的窗户关起来,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问?”朱小囡的嘴角上浮起一抹狡猾的微笑来,依然不吐实话。不过,她的心却有点忐忑不安地加快了跳速。

焦丽淑沉默了一下没搭话。到了公园门口,她抢先买了两张门票一起走了进去,挑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而后一对眼睛很是不好意思地不时地朝朱小囡瞟上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启齿才好。

朱小囡见她坐在旁边默默不语,心里很是奇怪。这位支部委员平时虽然和她客气要好,但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也从来没出去过。见她那种欲语还休的害臊窘态,她的心里不由“喀嚓”一跳,心神不安地问到:“小焦,你有没有事?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不说实话?有话你就讲吧。”

焦丽淑见她这么之,不安和害臊的情绪也就随之消失。她鼓了鼓勇气,终于直言不讳地问到:“小朱,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我师兄郑晓华?”

朱小囡羞涩地低下头,“嗯”了一声,怪难为情地说到:“是他告诉你的?”

焦丽淑点点头应到:“是的,他要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朱小囡迫不急待地问。一颗心立刻跳到了喉咙口。

焦丽淑缓缓地一笑,慢声细气地说到:“你别紧张,看你脸都红了,郑晓华要我告诉你,他的年龄还小,现在还不想谈恋爱。他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搅他的工作和学习。他说他相信你以后会找到一个比他更加称心如意的小伙子,并祝你能在那个对象那里得到美满幸福的生活。”

朱小囡满腹的痴情顿时化作了一腔失望。她脸色变得有些灰白起来,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半晌,她才难过地说到:“这么说来,他真的是不爱我了?”

焦丽淑一愣,看见朱小囡很是痛苦,她不由同情地问到:“怎么,他以前对你有过这个表示?”

朱小囡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低低地答到:“是的,他以前问我要过一条手帕。我想,他问一个姑娘要手帕干什么?不要是在暗中向我求爱罢!不瞒你说,我倒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为人正派,生活俭朴,既有学问又有特长,模样又好。这样的小伙子谁不喜欢?于是买了一条手帕,在上面绣了一对鸳鸯,当作回答他的求爱送给了他……假如不爱我的话,他为什么要收我的手帕?”她双手捂住脸,难过地低下头,痴痴地沉默着,一言不发。

焦丽淑很同情地看着她,知道她误会了郑晓华的意思。就说到:“你准是要他作画了吧?要不他决不可能会问你要手帕的。”

朱小囡抬起头,惊诧地的眼光连连地向她闪烁着,不高兴地说到:“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看见她脸上流露出责备和不满的神色,焦丽淑赶紧赔着小心说到:“你误会他的意思了,他不论帮谁作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要问人家讨一条手帕的。就连厂长和团总支书记杜久明也不例外。这是我中午做过的调查。千真万确!”

“是这样!”朱小囡半信半疑,拉住她的手,恼丧地说到:“这么说来,是我的神经过敏了?”她抹了抹眼睛,怏怏失意地说道,“难怪第一次白等了他两个小时。”

焦丽淑笑了一笑,问到:“就是那次‘崂山电影院’他没去赴约吧。”

朱小囡点点头,诚实地说到:“是的。后来我想也许是他因为不知道是我寄给他的,所以他没去。我犹豫了好一阵时间,寻思他对我蛮热情的。昨天我又给他寄了封信……唉,我真傻!”

焦丽淑从包里掏出那封信,交给她说到:“喏,他叫我还给你,要我向你赔礼道歉,说很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一片情意。他不好意思来见你,一定要我做他的传声筒。你知道他的脾气很怪,所以我这个当师妹的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请你不要见怪才好。”她表示歉意地一笑。

朱小囡默不做声。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脸上浮起一层苦笑,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后说到:“怎么会怪你呢?我该感谢你才是。要不,我还蒙在鼓里呢。不过这件事就此结束,你千万不要对别人去说,否则我真的很没面子。”

“我怎么可能对别人说?”焦丽淑真诚地答应了她。

第二天,焦丽淑一见到正在看书的郑晓华,就忍不住咯咯地笑到:“师兄,你知道吗?朱小囡为什么会寄电影票给你?”

郑晓华放下书本,转了几下有点酸楚的脖颈,看着她慢吞吞地答到:“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焦丽淑调皮朝他眨巴了一下大大的星眼,嘴巴一抿,脸腮上旋出两个逗人的小酒窝,嘴角上挂着一抹嘲笑:“这还要怪你呢,尽干些不可思议的蠢事!”

“怪我?我干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蠢事?”

“怎么不怪你?一个大小伙子向人家大姑娘要手帕干什么?你好厚的脸皮,竟羞也不羞!”

“这有什么好羞的?”郑晓华却不以为然地答道,“帮她画了好几幅画,要两条手帕有什么好稀奇的?哪个人不送我手帕?”

焦丽淑哼了一声,带着严肃的表情说到:“哟,你的剥削思想还很严重啊?帮人家画画,就要人家的报酬……”

“你知道什么?”郑晓华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大觉刺耳。他很不高兴地说道,“我再穷,也穷不到连手帕都买不起的地步吧?”

焦丽淑立刻见缝插针,探取他的内心思想。她微笑着说到:“那你要那么多的手帕干什么?莫非想办个手帕展览会或者拼凑起来做一件袈裟?”

郑晓华又好气又好笑,他也不吭声,取过热水瓶给调皮的师妹倒了一杯开水,自己也倒了一杯,捧着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才感叹地说到:“因为我对手帕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个你就别追问了。你放心,我决不是那种借机敲人家竹杠的无赖。真是要换钱的话,这一幅画出我两块钱我还不画呢。你说,两块钱能买多少手帕?我只是有我一定的意思罢了。你倒说说看,为什么说我干了蠢事?”

焦丽淑扬了扬两道秀气的浓眉,一撇嘴讽刺到:“亏你还是一个熟读诗书的小知识分子呢,和我谈《临川四梦》、谈《董西厢》、《桃花扇》什么的。这么多的书竟全部读到鼻孔里去了。你到世界上去打听打听,哪有无缘无故地接受一个大姑娘送的象征着爱情的手帕,她给你的手帕可不是从商店里能买到的。真不害臊,你不喜欢人家,怎么能接受人家特意绣着鸳鸯双栖图的手帕?你不蠢谁蠢?”

“哎哟!”郑晓华叫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他一拍自己的脑袋,一叠声地嚷道,“这下可好,无意之中和人家开了一个过分的玩笑。真是的,瞧我这愚昧无知的德性!难怪她……”说着,他拔腿就朝门外走去。

焦丽淑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抹着湿润的眼睛问他到:“哎,你到哪儿去?”

“去拿手帕还给她。”郑晓华说着,一溜烟地消失在外面。

焦丽淑笑着咕哝到:“真是个怪人!平时老喜欢用一种特别的眼光打量姑娘,真有漂亮的姑娘和他相爱么,他又不愿意。尽干些怪怪的怪事,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长的是什么怪细胞?”

一会儿,郑晓华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