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再见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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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师妹来也》(1)

郑晓华和诸二康两人手携着手,顺着溪边的小道,踏着厚厚的积雪,亲切地交谈起来。

在很多的隔壁邻居小伙伴中,郑晓华只和这个诸二康谈得来。关系也相当好。这个诸二康虽然生得墩厚结实,却不具备一个凌弱欺软的性格。他从来不和郑晓华吵嘴,也从来没有摆出因为郑晓华是他母亲带来而被一般人当作笑料或者欺负的资本的劣态。他爱好抱打不平,有时他看到郑晓华被一些野蛮的小伙伴无缘无故地欺负、殴打时,他便会以一个小侠客的身份出现,带上自己的一帮小伙伴来帮助郑晓华。为此郑晓华很是感激他,时间一长,两人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郑晓华考进了重点中学,两人才分手,诸二康小时候很喜欢打架,差不多每天都要和小伙伴组成一个“军事集团”,然后分为两大类,一方解放军,另一方为国民党,接着便画胡子,在衣服上贴上用硬纸板做成的肩章,冲冲杀杀地大闹一番。到了晚上,又和一帮捣蛋鬼蹑手蹑脚地去敲人家的门,装着鬼脸吓唬一些小姑娘。大了以后却改了小时候的个性,竟一反常态地跟着郑晓华学起画来。郑晓华当然是诚心诚意地教他学画。诸二叔夫妇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儿子会把打架的坏习惯改掉。他们很是感谢郑晓华,因此和郑家的关系也相当的好。郑晓华进了厂后,两人虽然不常见面,但感情和友谊还是牢不可破的。

正月初一的凌晨是那么的寒冷,冻得树枝也咯咯作响。幸好没有凛冽的寒风来打搅他们。要不的话,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到田野树林里去散步真是一桩不容易办到的事情。

不过,在这个时间里,却也荡漾着一种春意。这就是春节新年。天尽管是这么的寒冷,但欢笑和热闹声命从畔里的窗门里飘出来,从空地上放鞭炮的人们那里传来,更从天笑的姑娘们银铃般的喉咙里飞出来。这种从心灵深处发出来的欢笑和喧闹声,像一股盎然的春风,扫荡着干巴巴冷冰冰的寒夜。

郑晓华和诸二康踏着方步,离开空地很远,顺着一片长着冬青树和夹竹桃的小林子里走着。虽然没有月亮,但林子里靠着皑皑白雪的反光,倒也不是很暗。郑晓华询问着诸二康一些读书情况,两人正谈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欢笑声,声音是那么的清脆嘹亮,像银铃般一样的美丽动听。两人不由加快脚步,向发出欢笑声的地方快步走去。

树林的不远处,只见有两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大姑娘在林子里相互追逐着。一朵朵的雪花在她们的脚后飘飞起来。把她们纤丽苗条的身姿衬托得很是清晰迷人。

郑晓华和诸二康两人定睛一看,一个是二康的大表妹张瑞秋,另一个是沈艳芬。沈艳芬正在追赶着张瑞秋,不时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朝张瑞秋掷去。张瑞秋看见表哥来了。连忙笑着躲在他的背后,一叠声地叫到:“表哥快拦住她,她要打我呢。啊哟,把我的肚子都笑疼了。”看见郑晓华有点陌生地打量着自己,张瑞秋不由说到:“不认识吗?我是二康的表妹,是来这里做客的。嗯,刚才还到你家里去欣赏过你漂亮的画呢。”说罢,便转过脸去,依然嘻嘻地笑个不停。

沈艳芬气喘嘘嘘地站在他们的面前,红着脸,羞答答地和他们打过招呼,咬着嘴唇,死死地瞅了郑晓华一眼,好像要隐藏起内心的秘密似的,连忙把一对俊美的眼睛转向了诸二康,蹙起眉头说到:“二康,你该好好地教训教训你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表妹!”

沈艳芬的家就在诸二康家不远的地方,所以他很了解她。他看看她,又看看表妹,知道她们两个在一起总是喜欢打闹淘气,便说到:“反正你们都差不多,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谁也吃不了亏。“张瑞秋听了,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

沈艳芬嘟起嘴,像小孩子一样地威吓诸二康到:“哼,你老是袒护她。等会儿看我怎么教训她!”说罢,她不再搭理诸二康,冲着郑晓华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脑袋,脸上忽然泛起一层红晕来。她觉得脸上热辣辣的,赶紧低下头,有话没话地说到:“你一夜没睡?”

郑晓华点点头,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他偷偷地窥视了诸二康和张瑞秋一眼,见张瑞秋扬着眉毛朝自己和沈艳芬狐眉猴眼地偷笑着,他心里一怕,顿时把满腹的心里话缩了回去,只是心慌意乱地答到:“嗯,你也一夜没睡?不吃力吗?”又转身对诸二康说道,“咱们回去吧,怪冷的天,在这里喝西北风倒不如到我家吃圆宵去。”说着又瞟了沈艳芬一眼,拉着诸二康走了。

沈艳芬一愣,冷冷地瞅着他们走远了。她不由垂下睫毛很长的眼皮,满腔的热情立刻冷了下来,一肚子的失望流露在了脸上。她怏怏地转过身,又朝郑晓华瞟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伴着张瑞秋一齐往畔里走去。

进了畔,两人分手各自回家。沈艳芬想起郑晓华刚才对自己深情的一笑,心里也就有点宽慰起来。心想他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正走着,突然看见郑晓华在不远处站着不动,那光景好像是在等人。她的心里不由一喜,脸上却摆出一付很不高兴的样子,嘟着嘴继续走自己的路。

诸二康谢绝了郑晓华要他去郑家吃圆宵的邀请,等到表妹后一起回了家。郑晓华知道沈艳芬还在后面,就故意放慢脚步等她过来。他一见到这个中学时代的好朋友,心里就有升起一股甜津津的感觉。看见她迎面走了过来,他不由泛起一个欢欣的笑容,亲昵地叫了她一声。可是沈艳芬双手拢在袖子里,只当没听见地头也不抬地和他擦肩而过,竟顾着自己走了。郑晓华一呆,心想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子就不理自己了?他又胆怯地叫了她一声,姑娘这才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子,闭着嘴巴什么也不说,只是矜持庄重地看了他一眼。郑晓华瞅瞅四周无人,这才壮起胆子、赔着小心问到:“怎么?叫你好几声都不理我,生我的气了?”

沈艳芬一撇小嘴,继续低着头不看他,依旧爱理不理地应到:“谁生你的气了?我可没这么多的闲功夫。”

“那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为什么要理你?”

郑晓华听了,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瞟了她一眼后,淡淡地说到:“不理我你为什么要停下来?我哪里冒犯你了?刚才见面还笑呢,一转眼的时间就冷冰冰的了。既然不愿理睬我,那就算了,你请走吧。”

沈艳芬听了,委屈地红了眼睛,也不说话,只是掏出手帕擦起眼睛来。

郑晓华见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怎么大年初一就把人家弄得伤心起来?他勉强笑了一笑,靠近她温柔地说到:“怎么就难过起来了?大年初一也不讨个吉利。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好,给你赔礼道歉。”说着,笑嘻嘻地向她鞠了一躬,调皮地说道,“艳芬,请你宽恕我的无礼之处。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如果你肯笑,就说明原谅我了。”

沈艳芬被他逗得还真捂住嘴笑了起来。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装出来的高傲和不高兴也就随之烟消云散。她那一对俊美的大眼脉脉含情地瞅着郑晓华,忽然柔声地问到:“你没事?”

“唔,没事。”

“那陪我走走好吗?”沈艳芬说着,脸又红了,低下娟秀的脑袋不敢看他。

郑晓华迟疑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太妥当。但一看到对方那祈求的目光和恳切的表情,他的心立刻被她带走了,腿也不听使唤了,不知不觉地跟着她朝畔内的树林里走去。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淡淡的月儿映衬着白雪,溪边树林中间的那片空地上已经悄然无声。放完鞭炮的人都回去睡觉了,只有寒风和树梢偶尔地说上一两句只有它们才听得懂的悄悄话。

两人踩着嘎嘎作响的白雪,穿过空地,走进了树林,在一丛夹竹桃下站住了脚步。郑晓华看着心爱的姑娘,充满深情地问到:“艳芬,我走了以后,你跟谁坐在一个位子上?”

沈艳芬向他发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幽静说到:“我一个人坐。”她的眼睛里跳出无数的眷恋来。停顿了一下后,她低着头又羞涩地说道,“为什么要让别人来zhan有你坐的位子?你人不在,影子却没离开过我。”

郑晓华听了,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觉得姑娘变了,变的有些让他陌生了。这种情意绵绵的怪话,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觑了她一眼,又问到:“你一个人坐就不寂寞孤单?”

沈艳芬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就像一朵初春时节含苞待放的桃花。她不敢再看盯着自己的郑晓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难受。呆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睁着一对圆溜溜的俊眼,恋恋不舍地注视了郑晓华一下,颤声地说到:“不,既不寂寞也不孤单,总觉得你一直坐在我的身边似的。只要一看见你送给我的钢笔,我就感到你在和我说话,甚至在和我一起欢笑。”说到这里,想到少女的情愫一下子忍不住对自己心爱的人说了出来。她的脸更红了,一直涨到了脖颈上,连忙又急速地垂下了脑袋。

郑晓华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温暖。他看见她那种羞怯害臊的姿态,身上不由微微地颤栗起来。他靠近她,感情绵绵地说到:“你真的还这样记着我?就像我无时无刻地记着你一样吗?”

沈艳芬听了,热辣辣的眼睛里射出两团燃烧着火的目光直朝郑晓华喷来。她的脸上焕发出了少女特有的那种幸福而迷人的神采,激动不安地说到:“你是我的精灵。永远盘踞在我的心灵深处。并且闪闪发光。如果你也是有这种感觉,那我就太幸福了。晓华,你像天上的月亮,那清澈明亮的光辉永远地照耀着我的精神世界。一看见皎洁的月亮,我就会想起你以前对我的照顾和体贴。”

郑晓华暗暗地皱起了眉头:她几时会用这种漂亮的词汇来修饰爱情的语言的?在他的面前,难道想因为这种词汇而使他更喜欢她么?不,他需要的是朴素的语言,那种矫揉造作的词汇只有爱虚荣的人才会喜欢,他郑晓华可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小伙子。

“晓华,你、你喜欢……我吗?”沈艳芬鼓起了勇气,终于吐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肺腑之言。她被害羞笼住了,低垂着头不敢抬一下。

“不喜欢你的话,我刚才会专门呆在那里等你?”郑晓华温情地回答了一句后,又皱起眉头问道,“可是艳芬,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用漂亮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心里话的?就在我离开你以后的大半年里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人?”

听了这话,沈艳芬心中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她打了个哆嗦,望着郑晓华那温柔中带着严厉的目光,她的脸上立刻呈现出一层灰白来。一颗心也顿时从幸福的天堂中跌落到失望的溯源里。她抿了抿嘴,闷闷不乐地垂下伤心委曲的脑袋。

郑晓华见她的脸色像涂过了一层石灰那样的惨白,赶紧转过话头疼爱地说到:“你别不高兴,只要你以后不再用那些华丽的词汇来表达你纯真朴素的感情,我还是喜欢你爱你的。”

沈艳芬听了,立刻抬起头来,脸上也焕发出了原有的光彩。一对俊眼也更加明亮起来,晶莹的眸子里放射出激动幸福的光芒来。声音低沉而颤抖地点头到:“好,我一定改正。那么、你答应我了?”

郑晓华听她这么的问,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感情的波澜。他靠近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手,深情地凝视着这个和他度过中学时代的好朋友。感情缠mian地答到:“为什么不答应你?怎么可能会不答应你?你以前对我是这么的好,见我没橡皮没铅笔没练习薄用,总是毫不犹豫地把你的东西悄悄地送给我用,自己却回家问父母要钱去买。你说,我会忘记你的恩情吗?”

沈艳芬听了,竟一下子淌出了幸福了泪水。她把赤热的脸腮低垂到了郑晓华的胸前,低低地说到:“晓华,你真好。我相信你是真心爱我的。刚才你妈妈把那双绣花拖鞋递给松琴的时候,我还真伤心得很,以为这是你的意思呢。现在我放心了。说实话,我不知道有多么的爱你。”

郑晓华柔情地一笑,掏出手帕给她擦泪水,顺手刮了一下她俏丽秀气的小鼻子,温柔地说到:“我也一样的爱你。不过艳芬,在这件事情上,我有一个想法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你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同意的。”沈艳芬柔情似水地应承。

“那太谢谢你了。”郑晓华高兴地笑了,扬了扬英俊的剑眉说道,“我给自己立了一个誓言,叫做先有功名后有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几时我成了一个人人承认的美术家,几时才结婚。”

沈艳芬听了,心里不觉掠过一阵阴云。她看看郑晓华,忧愁地问到:“那需要多少时间啊?假如说,仅仅是假如说你一辈子成不了名的话,那就永远不和我谈恋爱和结婚了?”

“可能会这样的。”在心理上异常成熟的郑晓华深沉地回答道,“不过我相信自己的努力和才能,用不了几年的工夫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美术家。你应该相信我才是。”

“那连偶然的出去一次也不行吗?”沈艳芬央求地问。

“特殊情况当然例外。可艳芬你要知道,学徒期间是不准谈恋爱的。你今年学校毕业后进了工作单位还得等三年呢。”

“好吧,听你的话就是了。”沈艳芬点头答应了下来。她想了一想,又娇怯地说道,“满了三年后你要时常陪我一齐到外面去玩。”

事实上还不知道“恋爱”意味着是什么事情的郑晓华本想拒绝沈艳芬的这个要求,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搞自己的事业。但一看到她那付可怜巴巴的表情,心也就软了下来,点头到:“好吧,到时候只要有空,我一定陪你出去玩。比如以后要到外地去写生,我就叫你跟我一起去。”他控制不住地跺了跺脚,呵了口气道,“我们该走了。站了半天,手脚都冻得麻木了。”他拉着沈艳芬的冰凉的手,缓缓步出了树林。

一个雪团落在了郑晓华的身上。他回头一看,是诸二康在林子里伸出了半个脑袋来。不由臊得满脸通红。诸二康嘻嘻地笑到:“好哇,竟不顾在冰天雪地中冻手麻脚,躲到这儿来谈情说爱。就不怕难为情?”

听了这话,沈艳芬立刻羞得连跳带跑一溜烟地逃之夭夭了。诸二康哈哈一笑,拍着郑晓华的后背到:“你真有本领啊,找对象竟是这么的容易。却也奇怪,这个爱吃喝爱打扮的姑娘竟会不嫌你家的贫穷,肯和你私会。”

郑晓华知道自己和沈艳芬的事情都被他偷看到了,就不再隐满,诚实地说到:“也谈不上是恋爱,只是有共同语言罢了。当然,爱情是纯洁、崇高的,挑财不挑人的姑娘是傻瓜。哎,千万别给我到处宣传啊。否则她会难为情的。”

“这是肯定的。”诸二康懂事地点头应承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免得她以后被人家说笑话。”

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亮了。东方露出一片灰白的晨曦来。安静了一会的小村庄这时又开始喧腾起来。鞭炮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同时夹带着人们互贺新年的美好愿望。组成了一支美丽的交响乐,像春风弥漫在这个偏僻的天地里。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