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六朝名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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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六朝名文赏析》《登楼赋》(1)

登楼赋[1]

王粲

登兹楼以四望兮[2],聊暇日以销忧[3]。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4]。挟清漳之通浦兮[5],倚曲沮之长洲[6]。背坟衍之廣陆兮[7],临皋隰之沃流[8]。北弥陶牧[9],西接昭丘[10],华实蔽野,黍稷盈畴[11]。虽信美而非吾土兮[12],曾何足以少留[13]!

遭纷浊而迁逝兮[14],漫踰纪以迄今[15]。情眷眷而懷归兮,孰忧思之可任[16]?憑轩槛以遥望兮[17],向北风而开襟[18]。平原远而極目兮[19],蔽荆山之高岑[20]。路逶迤而脩迥兮[21],川既漾而济深[22]。悲舊乡之壅隔兮[23],涕横坠而弗禁[24]。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25]。钟仪幽而楚奏兮[26],庄舄显而越吟[27]。人情同於懷土兮,岂穷达而异心[28]!

惟日月之逾迈兮[29],俟河清其未極[30]。冀王道之一平兮[31],假高衢而骋力[32]。惧匏之徒悬兮[33],畏井渫之莫食[34]。步栖迟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将匿[35]。风萧瑟而並兴兮,天惨惨而无色[36]。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37]。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38]。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忉怛而憯恻[39]。循堦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40]。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41]。

中华书局1977年影印清胡克家刻本《文选》卷一一[42]

注释

[1]本篇《文选》收入“游览”类,又见唐欧阳询等《艺文类聚》卷六三、北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六五、明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卷二九《王侍中集》(本书参校时以摛藻堂《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本为主,简称张溥本。如又校之他本,则单独注明。)、清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后汉文》卷九〇等。本文是作者在荆州依刘表时登楼而作,是抒情小赋名篇。关于王粲所登之楼,向有江陵城楼、当阳城楼、襄阳城楼三说。明王世贞《仲宣楼记》引明末襄阳知府周绍稷《楚乘》云王粲所登之楼在襄阳,认为刘表始终据襄阳未离,王粲依刘表,为幕下参佐,似不应去襄阳而登他郡之城楼,故说仲宣楼宜“其在襄阳,去赋事辞稍远,而于理为近也”。《文选》李善注引刘宋盛弘之《荆州记》:“当阳县城楼,王仲宣登之而作赋。”清梁章鉅《文选旁证》卷一三:“王氏棫曰:仲宣楼有谓在襄阳者,有谓在荆州及当阳者。予考之,当阳为的。赋云:挟清漳,倚曲沮。按漳水出于南漳,沮水出于房陵,而当阳适漳沮之会。又西接昭丘,即楚昭王墓。康熙初,土人曾掘得之,有碣可考。距昭丘二十里有山名玉阳,一名仲宣台,谓即当年登临处也。”按赋中所述“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和“西接昭丘”的位置,似为当阳东南漳沮二水之间的麦城城楼,在今湖北当阳市河溶镇近郊沮水之西的古麦城遗址。

[2]四望:眺望四方。《楚辞?九歌?河伯》:“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楚辞?<九叹?惜贤>》:“登长陵而四望兮,览芷圃之蠡蠡。”兮:饶宗颐《敦煌吐鲁番本文选》法藏本所载正文均无“兮”字。

[3]聊:暂且,姑且。《广雅?释诂三》:“聊,苟且也。”《太平御览》卷九七〇引南朝盛弘之《荆州记》载陆凯《赠范晔诗》:“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一说藉,依靠。暇:闲。明州本作“假”,借,利用。李善注:“《孙卿子》曰:多暇日者,其出入远也。贾逵《国语注》曰:暇,闲也。暇或为假。《楚辞》曰:迁逡次而勿驱,聊假日以消时。”《楚辞?离骚》:“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销忧:又作“消忧”,消解愁闷。《汉书?外戚传下?孝成班倢伃》:“顾左右兮和颜,酌羽觞兮销忧。”《后汉书?文苑列传下》载边让《章华台赋》:“登瑶台以回望兮,冀弥日而消忧。”按:忧,原文繁体作“憂”。今“憂”简化作“忧”,但在古代,“憂”和“忧”是两个字。今简化字“忧”字义,古代用“憂”字表示。古代“忧”字少用。《说文》卷十下心部:“忧,不动也。从心尤声。读若祐。”《康熙字典?卯集上?心字部?忧》:“《集韵》:尤救切,音祐。《玉篇》:心动也。◎按《说文》《集韵》皆训不动,惟《玉篇》训心动。从心从尤。似应《玉篇》为是。”

[4]览(覽):从见,从监。“监”亦兼表字音(本义借水照形),这里表示观看。张溥本《王侍中集》作“覺(觉)”,当应校改。宇:本指屋檐。《诗经?国风?豳风?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此指城楼。寡:少。仇:匹敌。李善注:“《苍颉篇》曰:敞,高显也。《尔雅》曰:仇,匹也。”

[5]挟:《艺文类聚》作“接”,《水经注》、《太平御览》引作“夹”。《水经注?卷三二?漳水》:“漳水又南径当阳县,又南径麦城东,王仲宣登其东南隅,临漳水而赋之曰:‘夹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是也。”障:漳水,发源于湖北南漳西南,东南流经当阳,与沮水会合,又东南经江陵流入长江。通浦:两条河流相通之处。南朝陈顾野王《玉篇》卷一九水部:“水源枝注江海边曰浦。”《艺文类聚?卷九?水部下?浦》:“《说文》曰:浦,水滨也。《风土记》曰:大水小口别通为浦。《楚词》曰:出溆浦而邅回。又曰:望美人兮南浦。《述征记》曰:兴浦,旧魏步道,吴揭水灌之,今绝道为浦。”

[6]倚:靠,依也。沮(jù):沮水,发源于湖北保康西南,东南流经南漳、当阳,与漳水会合,又东南经江陵西境流入长江。长洲:《太平御览》作“长江”。洲:东汉许慎撰、北宋徐铉校订《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据中华书局1963年影印同治十二年陈昌治刻本)不收,本作“州”,会意,水中陆地,不可再加水旁。后人加水以别州县字。《说文》卷一一下川部:“州,水中可居曰州,周遶其旁,从重川。昔尧遭洪水,民居水中高土,或曰九州。《诗》曰:‘在河之州。’一曰州,畴也。各畴其土而生之。臣铉等曰:今別作‘洲’,非是。”今本《诗经?国风?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传:“水中可居者曰洲。”《尔雅?释水》:“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陼,小陼曰沚,小沚曰坻。人所为为潏。”

[7]背:背靠,指楼的北面。坟衍:指水边和低下平坦的土地。或曰“坟衍”是偏义复词,泛指高地。坟,地势隆起。衍,地势平坦,这里意义偏重于“坟”。《周礼?夏官司马?邍师》:“掌四方之地名,辨其丘陵、坟衍、邍隰之名。”唐贾公彦疏:“土之高者曰丘,大阜曰陵,水涯曰坟,下平曰衍,高平曰原,平湿曰隰。”《后汉书?冯衍传》:“循四时之代谢兮,分五土之刑德。”唐李贤等注:“《周礼》五土,一曰山林,二曰川渎,三曰丘陵,四曰坟衍,五曰原隰。”廣(guǎng):现简化为“广”,日本和制汉字则将“廣”简化成“広”。在古代,“广”(yǎn)和“廣”(guǎngguàng)是两个字,音义各不相同。“广”本是因岩架成的屋。《说文》卷九下:“广,因广(当作‘厂’)为屋象对剌(当作‘刺’,谓对面高屋森耸上刺也)高屋之形,凡广之属皆从广,读若俨然之俨,鱼俭切。”《廣韵》:“广,因岩为屋。”“广”本为“廣”的义符,也就是形旁,读yǎn。知此,才能理解“府”、“廟”、“库”、“庇”等字所从部首的含义。“廣”作为“宏大、扩大、宽阔、宽慰、春秋时楚国兵制、横向距离”等****。“廣”后也指宽大的房屋。《说文》卷九下广部:“廣,殿之大屋也。”(以“广”代“廣”之)简化字“广”字,目前所见最早出现在1935年《简体字表》中。

[8]临:面临,指南面。皋(gāo)隰(xí):水边低洼之地。水边高地为皋,低洼之地为隰。这里意义偏于“隰”,泛指低洼地势。《诗经?国风?郑风?山有扶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公羊传?昭公元年》:“上平曰原,下平曰隰。”沃流:可供灌溉的水流。李善注引《汉书》孟康注:“沃,灌溉也。”

[9]弥:尽,终极。陶牧:陶朱公墓地所在的郊原。李善注引盛弘之《荆州记》:“江陵县西有陶朱公冢,其碑云是越之范蠡而终于陶。”传说春秋时越国的范蠡帮助越王句践灭吴后弃官来到陶,自称陶朱公,经商致富,十九年三致千金。《史记?货殖列传》:“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之家。’乃乘扁舟浮于江湖,变名易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史记?越王句践史家》:“故范蠡三徙,成名于天下,非苟去而已,所止必成名。卒老死于陶,故世传曰陶朱公。”南朝宋裴駰《史记集解》(以下简称《集解》):“张华曰:‘陶朱公冢在南郡华容县西,树碑云是越之范蠡也。’”唐张守节《史记正义》(以下简称《正义》):“盛弘之《荆州记》云:‘荆州华容县西有陶朱公冢,树碑云是越范蠡。范蠡本宛三户人,与文种俱入越,吴亡后,自适齐而终。陶朱公登仙,未闻葬此所由。’《括地志》云陶朱公冢也。又云:‘济州平阴县东三十里陶山南五里有陶公冢。并止于陶山之阳。’按:葬处有二,未详其处。”牧:敦煌吐鲁番法藏本作“沐”,当应校改。《尔雅?释地》:“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牧外谓之野,野外谓之林,林外谓之坰。”

[10]昭丘:亦作“昭邱”,地名,在今湖北宜昌当阳市河溶镇南六七里,因有楚昭王坟墓得名。李善注引《荆州图记》:“当阳东南七十里有楚昭王墓,登楼则见,所谓昭丘。”(《文选旁证》卷一三认为:“此注‘则’当作‘赋’,衍‘见’字。”)《水经注?卷三二?沮水》:“沮水又南径楚昭王墓。东对麦城,故王仲宣之赋《登楼》云‘西接昭丘’是也。”楚昭王,原名熊轸,楚平王之子,前516—前489年在位。据记载,他是春秋时通明大道的贤明君王,孔子曾评价他“知大道”。《左传?哀公六年》:“是岁也,有云如众赤鸟,夹日以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大史。周大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何益?不榖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弗禜。初,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王弗祭。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雎、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榖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丘:此指坟墓。“丘”本义是自然形成的小土山,“邱”是邑名,后“丘”、“邱”混用,用作地名的“邱”亦写成“丘”字。又孔子名丘,因避讳,清雍正三年(1725)上谕除四书五经外,凡遇“丘”字,并加“阝”旁为“邱”(也有避讳将“丘”缺右边的竖笔。俗又作“坵”)。于是人名、地名、姓氏等中改“丘”字为“邱”。作为姓氏,清末民初,诗人邱逢甲倡议恢复本姓,并以身作则改“邱”为“丘”,得到闽、粤族人响应,但仍有沿用邱字者,于是形成邱、丘二姓并存的局面。

[11]华:繁体作“華”,“花”的古字,会意字,最早见战国鈢文,本读huā。《尔雅?释草》:“木谓之華,草谓之荣。不荣而实者谓之秀,荣而不实者谓之英。”“華”引申义很多,均与花所象征的美好、青春、艳丽、尊贵等意象相关联。其中一个重要字义是指中国。初指中原地区,即華夏族,后成为整个中国乃至中国人的代称。因“華”字多被用于其引申义(这时读huá),南北朝时期又另造了“花”字。今“華”的现行简化字“华”,系民间自造字,未见于文献记载和碑刻、书法作品。黍(shǔ)稷(jì):均谷类,粘的叫黍,不粘的称稷(一说稷指高粱),此泛指农作物。黍是现代北方所说的黍子,又叫黄米。《诗经》里常见黍稷连称。上古时代,黍被认为比较好吃的粮食,故《论语?微子篇》说:“杀鸡为黍而食之。”稷是小米,又叫谷子。古人以“稷”代表谷神,稷在古代很长一段时期内是最重要的粮食,和社神(土地之神)合称为社稷,并以社稷作为国家的代称,由此可见稷在上古的重要性。《汉书?郊祀志下》:“稷者,百穀之王,所以奉宗庙。”畴:田地。李善注:“《说文》曰:畴,耕治之田也。贾逵《国语注》曰:一井为畴。”王粲《从军诗》五首其五:“鸡鸣达四境,黍稷盈原畴。”

[12]虽信美而非吾土兮:后南朝梁沈约《登玄畅楼》“信美非吾土,何事不抽簪”句用之。信美:确实美。《楚辞?离骚》:“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信:本义诚实,此处作副词,果真、的确。唐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美:本义味美,古人以作为副食品的肥壮的羊吃起来味很美。《说文》卷四上羊部:“美,甘也。从羊从大。羊在六畜主给膳也。美与善同意。臣铉等曰:羊大则美,故从大,无避切。”或说“羊”意为“驯顺”,“大”意为“国土辽阔”,“羊”与“大”联合起来表示国土辽阔、人民驯顺。按:“美”是个会意字,金文字形从羊、从大。又至迟汉代已出现从“火”作“羙”者,实为俗讹字,今日一些美容美发、装饰、服装广告牌亦多滥用“羙”矣。“羙”乃是“羔”的本字。《字汇?羊部》:“羙,同羔。”《说文》卷四上羊部:“羔,羊子也。从羊,照省声。”清徐灏《说文解字注笺》:“疑羔之本义为羊炙,故从火,小羊味美,为炙尤宜,因之羊子谓之羔。《楚辞?招魂》‘月臑鳖炮羔’是也。”味美之“美”俗书亦或从火作“羙”。而“羙”作“美”的这种写法汉碑中已见其例,如东汉《曹全碑》:“嘉慕奚斯考甫之羙。”又如东汉《西狭颂》、北魏《元怀墓志》、隋《董美人墓志》、智永《真草千字文》均作“羙”,唐写本中仍沿用不绝。“虽然‘美’作‘羙’可能与字形讹变有关(《五经文字》卷上:‘美,从羊从大;从火者讹。’),但正如徐灏所云:小羊味美,为炙尤宜,俗书‘美’字从羊从火,恐怕也是与字义相联系着的。”(参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第三章第十节,第108页)又有从“犬”者更是俗字,如唐颜真卿《颜勤礼碑》为加强审美功能加点从“犬”,作为书法作品可以理解,但实际无依。吾土:指作者的故乡。清何焯《义门读书记》卷四五认为“吾土”指长安。《论语?里仁篇》:“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乐府诗集?卷四八?清商曲辞五?襄阳乐》:“人言襄阳乐,乐作非侬处。乘星冒风流,还侬扬州去。”

[13]曾何足以少留:五臣之吕向注:“言此虽高明寡匹,川原可赏,然非吾乡,何足停留也。”《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大人赋》:“世有大人兮,在于中州。宅弥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王粲《七哀诗》其一“复弃中国去,远身适荆蛮”和其二“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淫?方舟溯大江,日暮愁我心”,内容与赋相近。后北宋秦观《黄楼赋》“傥登临之信美兮,又何必乎故丘”反用二句义。曾:语气词,起舒缓作用。东汉班彪《北征赋》:“余遭世之颠覆兮,罹填塞之阨灾。旧室灭以丘墟兮,曾不得乎少留。”

[14]纷浊:纷乱混浊,比喻乱世,此指董卓之乱。作者《七哀诗》曾写到“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李善注:“纷浊,喻代乱也。”西晋傅咸《仪凤赋》:“秽惟尘之纷浊兮,患俗网之易婴。”迁逝:此指躲避董卓之乱南下荆州。

[15]漫:不仅代表时间之长,亦刻画出作者在荆州不得志的心境。踰(yú):敦煌吐鲁番法藏本作“逾”,超过。纪:古人以十二年为一纪。《尚书?周书?毕命》:“既历三纪,世变风移。”西汉孔安国《尚书传》:“十二年曰纪。”《国语?晋语四》:“蓄力一纪,可以远矣。”三国吴韦昭注:“十二年岁星一周,为一纪。”唐李商隐《马嵬》:“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按:唐玄宗在位四十五年,约为四纪。)缪钺《王粲行年考》称:“粲于初平四年(193)南徙荆州,……既云‘逾纪’,则此赋之作当在建安十一二年(206、207)间。”陆侃如《中古文学系年》卷五考订本文作于建安十一年(206)夏秋之交。俞绍初《王粲年谱》则认为王粲是初平三年(192)年与王凯、士孙萌等南下荆州襄阳避乱,并于建安十三年(208)归附曹操后于麦城城楼写下这篇赋作。

[16]眷眷:亦作“睠睠”,念念不忘、留恋的样子,形容思念情深。《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小明》:“念彼共人,眷眷怀顾。”

懷:今简化作“怀”。在古代,“懷”、“怀”是不同的二个字。“懷”的本义是想念、思念。《说文》卷十下心部:“懷,念思也。从心,褱(huái)声。”“褱”是古“懷”字,从衣,眔(dà)声,字义为胸懷、懷裡、懷孕、囊括、懷藏等。而“怀”音fù,是个罕用字,金代字书《改併四声篇海》收录,注:“怀,怒也。”亦可见《宋元以来俗字谱》。“怀”大约是在近代开始作为“懷”的俗字流行。后世的“懷”字除“懷念”外亦包含了古“褱”字的字义。“懷”在古代的“简化版”是“”(可见隋智永《真草千字文》、唐冯承素摹本《兰亭序》、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颜真卿《多宝塔碑》等),由行书而来,晋唐时在士大夫中颇为流行,被视为“懷”的通用字。归(歸):本义指女子出嫁,古时女子以夫为家,故出嫁曰“归”。《诗经?国风?周南?桃夭》:“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南宋辛弃词《鹊桥仙?己酋山行书所见》:“东家娶妇,西家归女。”后引申为返回、归还等义。今简化字“归”,系“歸”的草书楷化写法(日文汉字的“帰”则来自“歸”的行书)。和现行简化字“归”形体完全相同的字,目前所见最早出现在1932年《国音常用字汇》上。此外,在元抄本《京本通俗小说》上“歸”写作“归”,左边的短竖为一“点”。

[17]憑:俗字作“慿”(《正字通》:俗憑字。),靠着。《说文》未收“憑”字。卷一〇上“馮”字条注:“臣铉等曰本音皮冰切,经典通用为依馮之馮,今别作‘憑’,非是。”馮、憑,古今字。《玉篇》卷八心部:“憑,皮明切,托也。”《说文》卷一四上几部:“凭,依几也。从几从任。《周书》:‘凭玉几。’读若冯。臣铉等曰:人之依冯,几所胜载,故从任。皮冰切。”在古代,“憑”和“凭”是两个字,除“靠着”的意义相同外,“慿”作“登临、涉水、盛、烦闷”等意义时都不可写作“凭”。现“慿”简化为“凭”。轩槛(jiàn):门窗前的阑干。槛:栏杆,栏板。《楚辞?九歌?东君》:“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南宋洪兴祖《楚辞补注》:“槛,阑也。”遥望兮:古乐府多有遥望、思归诗。《艳歌行》:“石见何累累,远行不如归。”《乐府诗集?卷六二?杂曲歌辞二?悲歌行》:“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汉无名氏《古歌》:“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飙风,树木何修修!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18]向:对着、朝着。按:在古代,“嚮”、“向”是两个字。“向”的本义是向北开的窗户。《说文》卷七下宀部:“向,北出牖也。从宀从口。《诗》曰:‘塞向墐戶。’”古宫室北墉,无户牖,民间或有之,命之曰向。在“享受”的意义上“嚮”不写作“向”。现“嚮”简化为“向”。向北风:王粲家乡山阳高平亦或长安、洛阳均在麦城之北,故云。《诗经?国风?邶风?北风》:“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尔雅?释天》:“南风谓之凯风,东风谓之谷风,北风谓之凉风,西风谓之泰风。”开襟:敞开胸襟,意思是说故乡在北,打开衣襟让北风吹拂,以慰思念之心。李善注:“言感北风,逾增乡思也。”五臣之吕延济注:“荆州在帝乡(即帝都)南,故向北开襟,思故国之风;而极目远望,为荆山所蔽,终不复见。”

[19]極目:《艺文类聚》作“目極”,远望,尽目力所及。现“極”简化为“极”。在古代,“極”和“极”是两个字,音均为jí,但意义各不相同。《说文》卷六上木部:“極,栋也。”“極”有“房脊、尽头、最、标准、疲乏、急”等意思。“极”则是指放在驴背上用来驮物的架子。《说文》卷六上:“极,驴上负也。”

[20]荆山:山名,在今湖北襄樊市南漳县西南,东南谷地宽广,西北巍峨陡峻,故云“蔽高岑”。岑:本义小而高的山,这里指高大、险峻。《说文》卷九下山部:“岑(cén),山小而高。”《尔雅?释山》:“山大而高,崧;山小而高,岑;锐而高,峤;卑而大,扈。”《孟子?告子下》:“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注:“岑楼,山之锐岭者。”按,谓山之层叠似楼也。东汉张衡《南都赋》:“幽谷嶜岑,夏含霜雪。”汲古阁本卷二引清何焯曰:“四海之内,各擅强域,王路不通,故托于荆山蔽障也。”

[21]逶迤(wēiyí):形容路曲折而长的样子。李善注:“逶迤,长貌也。”《淮南子?泰族训》:“河以逶蛇故能远,山以陵迟故能高。”《文选?杨雄<甘泉赋>》:“梁弱水之濎濙兮,蹑不周之逶迆。”五臣之吕向注:“透迆,长曲貌。”迆,一本作“蛇”。脩:赣州本、汲古阁本、张溥本作“修”,长。按:修、脩。“修”的本义是修饰。《说文》卷九上肉部:“修,饰也。”《礼记?礼运》:“故自郊社祖庙山川五祀,义之修而礼之藏也。”注:“犹饰也。”后指长、高大、美好、修建、修订等义。“脩”是干肉。《说文》卷四下肉部:“脩,脯也。”由于二字同音形近,所以常通用。凡是用“修”的地方一般都可以写作“脩”,但“干肉”的意思不能写作“修”。迥:远。《汉书?叙传上》载班固《幽通赋》:“梦登山而迥眺兮,觌幽人之髣髴。”

[22]漾:水长盛大的样子。李善注:“《韩诗》曰:江之漾矣,不可方思。薛君曰:漾,长也。”《文选笺证》认为“正文及注并当为‘羕’。”注云:“《说文》:‘漾,古文瀁。’不引《诗》。‘永’下引‘江之永矣’,许从毛也。‘羕’下引《诗》曰‘江之羕矣永’,兼采《韩诗》也。是《韩诗》作‘羕’不作‘漾’。后人多见‘漾’少见‘羕’,故改‘羕’为‘漾’。《尔雅》:‘羕,长也。’郭注‘未详’,景纯犹不识‘羕’字,今惟见《说文》,古钟铭借为‘永’字。”胡说是,《说文》卷一一下永部:“羕,水长也。从永羊声。诗曰:江之羕矣。”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毛诗》作‘永’,《韩诗》作‘羕’,古音同也。”济:渡,此处与“川”为互文,泛指河水。

[23]舊乡:即故乡。敦煌吐鲁番法藏本作“故乡”。《楚辞?离骚》:“陟陞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舊乡。”东汉张衡《思玄赋》:“据开阳而頫盼兮,临舊乡之暗蔼。”舊:宋元以来俗字作“旧”,并为今简体字所本。舊,甲骨文字形上面是“萑”(huān),鸱鸟类,下面是“臼”(作声符)。本义鸟名。《说文》卷四上萑部:“舊,?舊,舊畱也。从萑臼声。巨救切。”《说文》所收或体,又注“舊或从鸟休声”,鸺鶹,即猫头鹰。后指故交、过时的、陈旧的、从前的、长久等义。“旧”,“臼”的俗字。宋元以后的通俗刻本中常见“臼”作“旧”之例,可见元抄本《京本通俗小说》等通俗文学刻本。大约为了书写方便或避免与“日”、“曰”等字相混,俗因或书“臼”作“”(《干禄字书》:“臼:上俗下正。”),又变作“旧”。“舊”、“臼”音近,俗书因借用“臼”代“舊”,后遂以“”或“旧”代“舊”。《清平山堂话本?洛阳三怪记》:“潘松走到酒店门前,只见店里走出一人,却是结交的天应观道上徐守真。”(参张涌泉《汉语俗字研究》第三章第八节,第95—96页)壅(yōng):明州本作“擁”,阻塞。《国语?周语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楚辞?严忌<哀时命>》:“道壅塞而不通兮,江河广而无梁。”本句也即“古词言,江淮水深,无梁可度,临水远望,思归而已”(《乐府诗集》卷一六《鼓吹曲辞一?巫山高》引《乐府题解》)之意。

[24]涕横坠:眼泪交错坠落。《诗经?国风?邶风?燕燕》:“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瞻望弗及,伫立以泣。”《楚辞?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晏子春秋?谏上》:“景公游于牛山,北临其国城而流涕曰:‘若何滂滂去此而死乎!’”按:涕、泗、涙(泪)。上古没有“涙”字,眼泪的意思用“涕”字,“泗”、“洟”指鼻涕。《纂言》:“涕,目液也。”《诗经?国风?陈风?泽陂》:“寤寐无为,涕泗滂沱。”毛亨传:“自目曰涕,自鼻曰泗。”《说文》卷一一上水部:“涕,泣也。”《说文》卷一一上水部:“泣,无声出涕曰泣。”《广雅?释言》:“涕,泪也。”到了汉代产生了“涙”字并代替了“涕”,用“涕”代替了“泗”,而“泗”一般不用了。

[25]“昔尼父”句: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在陈国郊野绝粮时曾发出“归与(與)”的感叹。此以孔子居陈思乡自喻。《论语?公冶长篇》:“子在陈曰:‘归與(原文及《史记?孔子世家》此处均不作‘歟’),归與!吾黨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南宋朱熹注:“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归之叹也。”昔:本义干肉,《说文》卷七上日部:“昔,乾(干)肉也。从残肉,日以晞之,与俎同意。”此假借为昔日,从前,与“今”相对。《诗经?颂?商颂?那》:“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顾予烝尝,汤孙之将。”尼父:“父”乃古代对男子的尊称,又写作“甫”。孔子字仲尼,孔子字的全称是“仲尼甫”。《礼记?檀弓上》:“天不遗耆老,莫相予位焉。呜呼哀哉尼父。”东汉郑玄注:“言孔子死,无佐助我处位者。尼父,因且字以为之谥。”唐孔颖达《正义》:“尼父,尼则谥也。父且字甫,是丈夫之美称,称字而呼之尼父也。”欤(歟):《论语》里的“歟”字都写作“與”,音读和意义与“歟”字一样。“與”是会意字,本义赐予、施予。《说文》卷三上舁部:“與,黨與也。从舁从与。”《史记?项羽本纪》:“我持白璧一双,欲献项王,玉斗一双,欲与亚父。”后被借用作语气词,如《论语?微子》:“是鲁孔丘與?”为了与本义相区别,后造了“歟”字,成了语气词的后起本字。叹(歎):汲古阁本作“嘆”。汉字简化后,“嘆”为“叹”的繁体字,“歎”为“叹”的异体字。据《说文》,嘆息、太息、悲嘆字当作“嘆”,咏歎字当作“歎”,然载籍多以“歎”为“嘆”。

[26]钟(鍾)仪:春秋时楚人,是史书记载的最早古琴演奏家,世代都是宫廷琴师。春秋时楚、郑国交战,他被郑国俘虏,后献于晋国。晋侯让他弹琴,他弹奏的都是家乡楚国的乐曲。幽:囚禁。《左传?成公九年》:“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召而吊之。再拜稽首。问其族,对曰:‘泠人也。’公曰:‘能乐乎?’对曰:‘先父之职官也,敢有二事?’使与之琴,操南音。……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称先职,不背本也。乐操土风,不忘旧也。’”按:在古代,“鍾”与“鐘”是两个字,现“鍾”、“鐘”均简作“钟”。“鍾”有“酒器、乐器、量器、积聚、专注、姓氏、鍾山”义项,“鐘”是“酒器、乐器”义项。在“酒器、乐器”义上,二字一般可相通,“鐘”乃本字,但古籍往往以“鍾”代“鐘”。“千鍾”、“万鍾”、“鍾情”和姓“鍾”的“鍾”不写作“鐘”。

[27]“庄舄”句:指春秋时越人庄舄在楚国身居要职,但病中仍说家乡方言。显:显达。《史记?张仪列传》:“越人庄舄仕楚执珪,有顷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细人也,今仕楚执珪,贵富矣,亦思越不?’中谢对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则越声,不思越则楚声。’使人往听之,犹尚越声也。”与上“钟仪”句所诵事迹相反,而用意相同,是“反对”的修辞手法。按:《文心雕龙?丽辞》:“长卿《上林赋》云:‘修容乎礼园,翱翔乎书圃。’此言对之类也。宋玉《神女赋》云:‘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此事对之类也。仲宣《登楼》云:‘钟仪幽而楚奏,庄舄显而越吟。’此反对之类也。孟阳《七哀》云:‘汉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此正对之类也。……张华诗称:‘游雁比翼翔,归鸿知接翮。’刘琨诗言:‘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若斯重出,即对句之骈枝也。”李祥《文心雕龙补注》:“仲宣《登楼》四句——庾信《哀江南赋》:‘班超生而望反,温序死而思归。’亦足仲宣,而词并美丽。”

[28]同:《敦煌吐鲁番本文选》法藏本作“通”。於:“於、于”二字是同义词。这两个字历史久远,甲骨文中均已出现,只是古音不同。“於”与“乌”同字。作为虚词,古今通用,都读yú。《诗经》、《尚书》、《周易》多作“于”,其他书多作“於”。《左传》等则“於”、“于”并用,“于”常用于地名之前,其余写作“於”。但是动词词头作“于”,叹词作“於”(读wū),则不相混。如《尚书?虞书?舜典》:“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诗经?周颂?闵予小子之什?般》:“於皇时周!陟其高山。”汉字简化后,“於”以“于”代替。作为虚词,本书后文所收统一作“于”字。作为姓氏字,“於”读yū,“于”读yú。《百家姓》收录“於”和“于”这两个不同姓氏字。明代有於竹屋、于谦,二人不同姓。类似同音又被简化或同化的姓氏还有“醜”和“丑”、“党”和“黨”、“範”和“范”、“傅”和“付”、“乾”和“干”、“後”和“后”、“束”和“疎”(疏)、“郁”和“鬱”、“徵”和“征”等,均不同姓。穷:在古代,缺乏衣食钱财一般叫“贫”;不得志,失意困厄叫“穷”,如所引的钟仪。达:显贵,得意,如所引的庄舄。《吕氏春秋?孝行览》:“古之得道者,穷亦乐,达亦乐,所乐非穷达也,道得于此,则穷达一也。”

[29]惟:发语词。逾迈:逝去。《尚书?周书?秦誓》:“古人有言曰:‘民讫自若是多盘,责人斯无难,惟受责俾如流,是惟艰哉!’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本句也即《论语?子罕篇》“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之意。

[30]俟河清其未極:吐鲁番法藏本作“俟河清乎未期”。明州本“清”下有“乎”字。未:《艺文类聚》作“何”。河清:指黄河水清。相传黄河五百年(东晋王嘉《拾遗记》卷一说“黄河千年一清”)才清一次,故云未有极期。又黄河水本浑浊,盛世则黄河水清,河清是圣人出现、天下太平的征兆,这里用以喻太平盛世(实际黄河水的清浊,是自然现象,与圣人出否、天下太平无关)。《左传?襄公八年》:“子驷曰:《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兆云询多,职竞作罗。’”东汉张衡《归田赋》:“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东汉赵壹《刺世疾邪赋》:“有秦客者,乃为诗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忧北堂上,抗脏依门边。’”三国魏末李康《运命论》:“夫黄河清而圣人生。”

[31]冀:本义冀州,古九州之一。这里假借为“觊”,希望,期望。《国语?鲁语下》:“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无废先人’。”《韩非子?五蠹》:“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王道:出自孟子的学说。儒家认为圣人成了君王,其统治即是王道,故也可说成“圣王之道”。王,是高高在上的意思。“王道”是说君主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臣民的统治方法,常与“霸道”相对称。或曰帝王车驾所由之路,平衍正直,后喻理想的社会治理。《尚书?周书?洪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古‘辨’字,piánpián);无反无侧,王道正直。”《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道:本义人走的路。《论语?泰伯篇》:“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里引申为好的政治措施和局面等。

[32]高衢(qú):通达的大道,指清明的政治局面。骋力:用力奔走,指施展才能。

[33]:明州本、赣州本、宋建本同。“瓜”字据《说文》篆体隶定,本作“”。“”之形,当是唐代前后“瓜”的规范写法。六朝碑刻及唐敦煌卷子中“瓜”字或“瓜”作偏旁,亦多写作“”。宋代以后被视为俗字。(参毛远明《汉魏六朝碑刻异体字研究》第四章第二节,第375—376页。又见《登大雷岸与妹书》注[44])匏(páo)瓜:即匏子,葫芦的一种,与瓠瓜同属葫芦科,古有甘、苦两种。苦的挂在藤上,好看不能吃。又因比水轻,可以系于腰,用以泅渡。匏,瓠也,或作瓟。《诗经?国风?邶风?匏有苦叶》:“匏有苦叶,济有深涉。”《国语?鲁语下》:“夫苦匏不材于人,共济而已。”三国吴韦昭注:“材读若裁。不裁于人,言不可食也。共济而已,佩匏可以渡水也。”《庄子?内篇?逍遥游》:“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李善注:“《论语》:子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郑玄曰:我非匏瓜,焉能系而不食者,冀往仕而得禄。”一说匏瓜,星名。《文选旁证》卷一三注:“姜氏皋曰:何晏《集解》言匏瓜得系一处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当东西南北,不得如不食者物系滞一处也。是说意同于郑。而皇侃《义疏》则以为匏瓜,星名也。言人之有才智宜佐时理务,为人所用,岂能如匏瓜系天而不可食。《黄氏日抄》亦主此说。惟严氏粲《诗辑》,则谓匏经霜叶落,取系之腰以渡水,而不可食。故云:系而不食也。”《本草纲目?菜部二十八卷?菜之三》壶卢条:“而后世以长如越瓜首尾如一者为瓠,瓠之一头有腹长柄者为悬瓠,无柄而圆大形扁者为匏,匏之有短柄大腹者为壶,壶之细腰者为蒲芦,各分名色,迥异于古。”徒悬(懸):似可与作者《莺赋》中“览堂隅之笼鸟,独高悬而背时”相参照理解。五臣之李周翰注:“盖喻修身全絜,畏时君之不用也。”按:縣、懸。縣,“懸”字的本字,现简化为“县(xuán)”。本义是把人头悬挂起来(古代一种斩首倒挂的刑罚),后指系挂。《说文》卷九上部(《康熙字典?未集中》并入糸字部):“縣,系也。从系持县。臣铉等曰:此本是縣(xuán)挂之縣(xuán),借为州縣(xiàn)之縣(xiàn)。今俗加心,别作懸,义无所取。”意思是说“县”字本来就是“悬挂”的“悬”字,后来假借为“州县”的“县”字。为了区别,人们习惯上在“县”下加了个“心”另写作“悬”字来表示“悬挂”,而“县”就专门去表示行政区划“州县”之“县”了。在先秦文献中“悬”字偶有所见,表示“悬挂”之“悬”意多用“县”字,如《诗经?国风?魏风?伐檀》:“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县”又假借为“寰”(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则云:“颜师古云:古县邑字作‘寰’,亦为臆说”),为州县的县,是为行政区划单位。按:《说文》未单独收“悬”字,“悬”是“县”的后起字。《玉篇》卷八心部:“悬,挂也。本作‘县’。”在上古时代,除《孟子》外,作“悬挂”意义都写作“县”,不写作“悬”。

[34]“畏井渫”句:比喻洁身自恃而不见任用。李善注:“《周易》曰:井渫不食,为我心侧。郑玄曰:谓已浚渫也,犹臣修正其身以事君也。张璠曰:可为侧然,伤道未行也,然不食以被任用也。”五臣之李周翰注:“盖喻修身全絜,畏时君之不用也。”渫(xiè):淘井。《周易?井卦》九三爻辞:“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周易正义?下经夬传卷五?井》注:“(唐孔颖达)《疏》:‘九三井渫不食’至‘王明并受其福’。《正义》曰:‘井渫不食’者,渫,治去秽污之名也。井被渫治,则清洁可食。九三处下卦之上,异初六‘井泥’之时,得位而有应于上,非‘射鲋’之象。但井以上出为用,犹在下体,未有成功。功既未成,井虽渫治,未食也。故曰‘井渫不食’也。‘为我心恻’者,为,犹使也。井渫而不见食,犹人修巳全洁而不见用,使我心中恻怆,故曰‘为我心恻’也。”南宋朱熹《周易本义》注:“渫,不停污也。井渫不食而使人心恻,可用汲矣。王明,则汲井以及物,而施者受者并受其福。九三以阳居阳,在下之上,而未为时用,故其象占如此。”

[35]栖(qī)迟:徘徊、漫步义。《诗经?国风?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楚辞?远游》:“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恍而乖怀。”东汉祢衡《鹦鹉赋》:“女辞家而適人,臣出身而事主。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羁旅。”“白日”句:匿,隐藏,指太阳下山。三国魏曹植《赠白马王彪》:“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又《赠徐幹》:“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将:隋虞世南《北堂书钞》卷一四九天部一、《艺文类聚》、汲古阁本作“西”。将:《北堂书钞》、《艺文类聚》、汲古阁本均作“西”。隋虞世南《北堂书钞》卷一四九天部一仅录两句,曰:“王粲《登楼赋》云:步栖以徙倚兮,白日忽其西匿。”清孔广陶校注:“今案《百三家》登赋同陈本(指明常熟陈禹谟校刊本,清乾隆时修《四库全书》所录《北堂书钞》即该本),‘西’引作‘将’,《文选》亦然。”

[36]萧瑟:形容风吹树木的声音。《楚辞?刘向<九叹?逢纷>》:“白露纷以塗塗兮,秋风浏以萧萧。”並:一起。汲古阁本作“竝”。《太平御览》卷八二引《竹书纪年》:“帝廑一名胤甲,即位居西河,天有祅(古同‘妖’)孽,十日並出。”按:幷(并)、倂(併)、並(竝),这三个字在古代并不完全通用。《说文》卷八上从部:“幷,相从也。从从幵声。一曰从持二爲并。”《说文》卷八上人部:“倂,並也。”小篆隶变为並。《说文》卷一〇下:“竝,併也。从二立。”“并”和“併”是同义词,“并”和“並”不是同义词(古音也不相同)。“兼并”的意义写作“并”和“併”,不写作“並(竝)”。“一起”的意义一般写作“並(竝)”,很少写作“并”和“併”。“依傍”的意义只写作“並(竝)”,“抛弃”的意义只写作“并”和“併”。按:小篆“竝”隸变为“並”。六朝碑志中“竝”、“並”并存,《干禄字书》以“竝”为正。惨:同“黪”,色彩暗淡。《玉篇》卷二一:“黪,浅青黑色也。今谓物将败时颜色黪黪也。”北周庾信《伤心赋》:“天惨惨而无色,云苍苍而正寒。”唐蒋凝《望思台赋》:“烟昏日惨,全非望月之中。鹤唳鸾惊,不在通天之上。”无(無)色:敦煌吐鲁番法藏本作“奇色”。南朝梁江淹《别赋》:“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無,是舞蹈的“舞”的本字,假借为有無之“無”,今简作“无”。六朝时,“无”字已多见于佛经写本或经幢、摩崖刻经中。

[37]狂顾:遑急顾盼,惊恐地回头望。《楚辞?九章?抽思》:“狂顾南行,聊以娱心兮。”东汉王逸注:“狂,犹遽也。”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注:“狂顾,左右疾视也。”狂:从犬,本义指狗发疯。三国魏阮籍《鸠赋》:“值狂犬之暴怒,加楚害于微躯。”引申为人的精神失常、狂乱、超出常度、放荡、轻狂等义。顾(顧):回头看。《楚辞?九章?哀郢》:“过夏口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按:顧、頋、顾。“顧”,最早见于战国时金文。《说文》卷九上页部:“顧,还视也。”“頋”,《玉篇》卷四页部:“顧,古布切。瞻也。回首曰顧。”又注:“頋,同上。”“頋”作为“顧”的简化字,来自于“顧”的草书楷化,大约西晋初年时受行草书的影响,书法作品、碑刻中“顧”已省作别字“頋”,并一直作为“顧”的俗字使用,见西晋《张郎碑》《晋任城太守羊君夫人孙氏碑》以及之后东晋王羲之《乐毅论》《钟繇千字文》、北魏《元诱妻薛伯徽墓志》、隋智永《真草千字文》等,左侧与今简化字极为接近。印刷物中的“頋”最早见于清龙启瑞的《字学举隅》。1932年《国音常用字汇》和1935年《手头字第一期字汇》也收入了“頋”字。“頁”以草书楷化的方式简化为“页”,《简化字总表》又将“頋”类推简化为“顾”。举:《艺文类聚》作“鼓”。鸣:李善注:“《大戴礼?夏小正》曰:鸣也者,相命也。”

[38]原野闃其无人兮:《楚辞?远游》:“山萧条而无兽兮,野寂漠(一作‘寞’)其无人。”阒(qù):寂静。《玉篇》卷一一门部:“阒,静无人也。”征夫:远行在外的人。《诗经?小雅?鹿鸣之什?皇皇者華》:“駪駪(shēn)征夫,每怀靡及。”一说指从役(兵役、劳役)之人。《诗经?小雅?鹿鸣之什?何草不黄》:“哀我征夫,独为匪民。”东汉郑玄注:“征夫,从役者也。”按:“征”和“徵”,在古代是两个字,除了在“征赋(税)”的意义上有时相通之外,不混用。“征”,“”的异体字,甲骨文从彳,从足,表示与行走有关。本义到很远的地方去,远行。《说文》卷二下:“,正行也。从辵、正声,诸盈切。征,延或从彳。”《左传?襄公十三年》:“先王卜征五年。”注:“谓巡狩征行。”又有“出征、征伐、争夺、赋税”等义。“徵”的本义是征召。《说文》卷八上:“徵,召也。”《周礼?县正》:“掌其县之政令徵比。”又有“征兆、追究、证明、取”的意思。“徵”还是五音(宫、商、角、徵、羽)之一。现“徵”(zhēng)简化为“征”,但五音的“徵”(zhǐ)不简化。又在古代,人名多用“徵”字,如“魏徵”、“文徵明”、“宋徵璧”不写作“魏征”、“文征明”、“宋征璧”。从“步栖迟以徙倚兮”至本句,《管锥编?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后汉文卷九〇》:“按(清代)孙枟《余墨偶谈》卷一谓王维《临高台送黎拾遗》:‘日暮飞鸟还,行人去不息’,以十字括此数句。”

[39]“凄怆”两句为互文。凄怆:张溥本作“凄惨”,悲伤。《礼记?祭义》:“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东汉郑玄注:“‘非其寒之谓’谓凄怆……为感时思亲也。”忉怛(dāodá):悲痛。李善注:“《毛诗》曰:劳心忉忉。毛苌曰:忧,劳也。又曰:劳心怛怛。毛苌曰:怛怛,犹忉怛也。”清胡克家《文选考异》(下文凡不注明者均指胡氏《文选考异》,非孙志祖《文选考异》)认为注中“犹忉怛也”,“‘怛’当作‘忉’,各本皆伪。此《齐风?甫田》传文。犹者,犹上章。”托名李陵《答苏武书》:“异方之乐,秖令人悲,增忉怛耳。”憯”(cǎn):原文底本俗作“”,同“惨”,本义悲痛,伤心。《说文》卷一〇下心部:“憯,痛也。从心朁(cǎn)声。”主要指人心理上的疼痛感觉。《礼记?表记》:“中心憯怛,爱人之仁也。”《楚辞?九辩》:“中憯恻之凄怆兮,长太息而增欷。”《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汉书?司马迁传》载《报任安书》:“故祸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醜于辱先,而诟莫大于宫刑。”唐颜师古注:“憯亦痛也。”清沈钦韩《两汉书疏证》引《韩非子?解老》:“苦痛杂于肠胃之间,则伤人也憯。憯则退而自咎。退而自咎也,生于私利。故曰‘咎莫憯于欲利’。”

[40]堦(jiē):《艺文类聚》、明州本、赣州本、宋建本、汲古阁本《文选》皆作“階”。《论语?乡党篇》:“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儺,朝服而立于阼階。”《文选?何晏<景福殿赋>》:“飞阁干云,浮堦乘虚。”“階”字亦作“堦”。《说文》卷一四下:“階,陛也。”《玉篇》卷二二阜部:“階,登堂道也。”本义指台阶,引申指等级,又引申指升、登。除:指宫殿的台阶。《说文》卷一四下阜部:“除,殿陛也。”按,阶级如山石之高下,故从阜。《史记?魏公子列传》:“赵王扫除自迎,执主人之礼。”后引申为一般的台阶。东汉蔡邕《伤故栗赋》:“树遐方之嘉木兮,于灵宇之前庭。通二门以征行兮,夹阶除而列生。”交愤:言心烦乱而气填于胸臆间。交:一作“狡”,通。李善注:“杜预《左氏传注》曰:交,戾也。王逸《楚辞注》曰:愤,懑也。《说文》曰:臆,胸也。”清朱珔(jiàn)《文选集释》谓“交愤即狡愤,交乃狡之借字。”《文选笺证》亦认为“交”当作“狡”,注云:“善曰:‘杜预《左氏传注》曰:交,戾也。’今见《左?僖十三年(当作‘十五年’)传》‘乱气狡愤’,注作‘狡’。按:据此则正文当本作‘狡’,传写者脱去犬旁耳。《礼记?乐记》注‘血气狡愤’,《释文》(卷一三‘狡愤’条):‘狡,本作交,古卯反,又音郊。’作‘交’亦通。然《左传》‘狡,古卯反’,不云作‘交’,知古本无作‘交’者。”

[41]夜参半而不寐兮:敦煌吐鲁番法藏本作“夜耿耿而不寐”。李善注:“《韩子》曰:卫灵公泊濮水,夜分,而闻有鼓瑟(或当作‘琴’)者。”按:《韩非子?卷三?十过》:“昔者卫灵公将之晋,至濮水之上,税车而放马,设舍以宿。夜分,而闻鼓新声者而说之。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夜参半:犹言“直到半夜”。参(cān):《广雅?释诂一》:“参,分也。”一说及。不寐:睡不着。《诗经?国风?邶风?柏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宛》:“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王粲《七哀诗》三首其二:“度夜不能寐,摄衣起扶琴。”盘桓:原为徘徊不进状,这里指内心不平静。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诗经?国风?周南?关雎》:“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42]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主持编纂的三十卷《文选》是现存最早的一部文学总集。收录作家除无名氏外共129人,上起子夏、屈原,下迄当时,唯不录生人。全书470题754首(篇),大致划分为赋、诗、杂文3大类,又分列赋、诗、骚、七、诏、册、令、教等37(一作38、39)小类,这样的分类体现了萧统对古代文体分类及源流的理论观点。《文选序》提出“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作为文学的标准,把经史子排除在外,意味着文学观念从杂文学向纯文学的进化。唐代以诗取士,《文选》是士子必读的范本,影响广泛。杜甫诗云“续儿诵文选”(《水阁朝霁,奉简严云安》),教育儿子要“熟精文选理”(《宗武生日》),宋人谚语也说“《文选》烂,秀才半”(南宋陆游《老学菴笔记》卷八引宋代俗语,又可见王应麟《困学纪闻》卷一七)。流传版本甚多,现存最早的《文选》钞本是敦煌石室所藏、吐鲁番发现的若干唐钞残卷。至少还有淳熙八年尤袤刻李善注本、绍兴三十一年建阳崇化书坊陈八郎刻五臣注本、绍兴年间明州刻六臣注本、绍兴赣州刻六臣注本四种完整的宋版本。注释本有李善注本、五臣注本和六家本、六臣本等。清代《文选》学研究在校勘、训诂、评点诸方面成果颇丰,其中胡克家校刻的南宋孝宗淳熙年尤袤刊本,改正尤本讹误甚多,并据宋代吴郡袁氏、茶陵陈氏所刻六臣本详细校刊写成《文选考异》十卷(一说作者是顾千里,见《文献》第22辑李庆《胡刻<文选考异>为顾千里所作考》),现已成为流传最为广泛的李善注释的标准本。有台湾艺文印书馆1955年和中华书局1977年影印本,并附《文选考异》于卷末。本书收文凡以《文选》为底本者均从胡刻本。

作者简介

王粲(177东汉灵帝刘宏熹平六年——217汉献帝刘协建安二十二年),字仲宣,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城西南,一说河南修武一带)人。出身名门,曾祖父王龚、祖父王畅均为汉朝三公,父王谦为何进长史。献帝西迁时,王粲徙至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之。后到荆州依附刘表,未被重用。刘表死后,王粲劝刘表次子刘琮归降于曹操。曹操辟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后迁军谋祭酒。魏国既建,拜侍中。”建安二十一年随曹操征吴,二十二年春于居巢病故军中。粲二子,因叛乱为魏讽所引,诛。王粲因此绝后。太祖时征汉中,闻粲子死,叹曰:“孤若在,不使仲宣无后。”文帝既诛粲二子,以粲兄凯子王业嗣粲。他给王粲生了两个孙子,其中一个就是哲学史上的著名人物王弼。其生平见《三国志》卷二一及陆侃如《建安[王粲]诗稿初稿》、缪钺《王粲行年考》、俞绍初《王粲年谱》、沈玉成《王粲评传》等。

王粲为“建安七子”中唯一封侯者,亦是文学成就最高者,后人将他和曹植并称“曹王”。其抒情小赋和五言诗情浓意切,风格清丽,惟骨力稍弱,其中《登楼赋》、《七哀诗》皆为名作。今存散文以《为刘荆州谏袁谭书》《为刘荆州与袁尚书》两书、《荆州文学记官志》一志及《难钟荀太平论》等有特色。王粲在荆州作文不少,惜乎后多毁弃。其辞赋现在可以考知的有24篇,惜多为残篇,只有《文选》收录的《登楼赋》最为完整。《隋书?经籍志》四著录:“后汉侍中《王粲集》十一卷。”原书大概在宋末亡佚,今存都是后人辑本。明以后的辑本有《王侍中集》、《王仲宣集》。又清严可均辑其文入《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后汉文》卷九〇、九一,逯钦立辑其诗入《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魏诗》卷二。今人俞绍初辑《王粲集》,是目前收录最完备的校订本。又吴云、唐绍忠有《王粲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