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关门的声音,景玉转过身,刚刚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安胥身上会有那么重的悲伤,像低垂密闭的乌云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景玉没有装睡,她只是刚醒,不想动,所以歪在床上发呆而已。
她没有发觉安胥进来,所以听到安胥道歉般的自语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装成睡着的样子。
景玉后悔,她该出声的,以安胥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她在装睡,虽然她和韩志超的见面以不欢而散场,但不能否认安胥是好意,去解释吗,现在再开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景玉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和安胥说清楚。
随便地把自己整理一番,景玉下楼。
下楼梯的时候,景玉听到大厅传来一阵阵异于往日的热闹,她紧走了两步,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踮脚眺望。
一群人围在一起,他们在干什么?
“景玉姐,快来快来呀!”张红艳发现景玉,忙迎上前,拉着景玉走到人群外围兴奋地说:“我才知道安大哥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还是毛笔字!”
景玉有点儿不敢相信,安胥不是会卖弄才艺的人,她踮着脚尖顺着缝隙左右瞧看,终于看清,被围在中间的不是安胥还有谁?
“怎么回事?”景玉疑惑,刚刚还乌云密布,怎么这会儿就普照大地了?
张红艳扬着小脖,一副你问对人的表情。
原来有一群学生在聚会室里给一个女孩过生日,他们玩整人游戏,让女孩的男朋友拿着十块钱请第三个到柜台的人写“生日快乐”四个字,而安胥正中彩头!
后来因为男孩求字成功,有人也壮着胆子和安胥求,安胥来者不拒,便有了现在这个场面!
“那个男孩攥着钱特别紧张,一副上战场赴死的表情,景玉姐你不知道,他求安大哥写字时,安大哥的脸色还没有太难看,等他把十块钱拿出来后,安大哥的脸都绿了,我当时真怕安大哥把人赶出去!”
因为激动,张红艳抓着景玉的手,有些用力。
景玉盯着自己微微作痛的手腕,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大哥看了男孩一会儿,突然,莫名地就笑了,然后让罗雨给他拿纸笔!”
当时张红艳就站在柜台内,对事情的经过一清二楚。
“景玉姐你不知道,安大哥说拿纸笔的时候酷毙了!不行,我也要安大哥写幅字,挂在床头天天看。景玉姐你也去要吧,安大哥肯定不会收你钱,你多要几幅贴在这里,以后就算他不常来也跟天天来一样!”张红艳一脸花痴状。
景玉叹气,断定张红艳已中毒,不可救!
张红艳的话匣子有些收不住,见景玉要走忙拉住景玉,“景玉姐你干嘛去?”
“你不是让我买字吗,我去看看值不值得我买!”
闻言,张红艳眉开眼笑,立刻放开景玉,跑到前面给景玉开道。
景玉挤到桌前,立刻被浓重的书香气所同化。
大伙不约而同地站在离桌半米以外的地方,给安胥留足了空间。
罗雨站在一旁研磨,罗雪罗霜站在安胥身后整理纸张。
安胥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笔下的纸一张张抽走,又一张张送来。
龙飞凤舞的字,如疾风劲草。
这些字景玉认不全,但却大致猜出了安胥写的是老子的《道德经》!
她没有再上前,站在罗雪身后静静欣赏。
安胥手执毛笔,身着西装,看似荒唐的搭配却毫无违和感,突然自尊心作祟,景玉有点儿小骄傲。
不管怎样,眼前这个被众人追捧的耀眼男人在为她而悲、为她而喜,他曾花空心思讨她开心,也曾出过洋相只为博她一笑,甚至现在,坐在这里卖字换钱,恐怕也是为了让她忘记忧愁!
不知不觉,景玉的眼睛弯成月牙!
。。。。。。
早在张红艳和景玉说话时,安胥就知道景玉来了,只是他不动声色。
现在景玉站在他身后,他仍不动声色,不过笔下的字却愈发潇洒不羁、收放自如!
景玉和安胥的表情一丝不落地落在坐在安胥对面的张老眼中。
张老八十六岁高龄,是A大的老教授,他的学生有刚步入社会的初生牛犊,也有和他一样颐养天年的老者。
张老酷爱兰花,景玉曾亲自登门为老人诊治过,一来二往熟了,空闲时张老便会来宜海宁空坐坐。
景玉站了大约半个小时,安胥收笔。
放下笔,安胥回头与景玉视线交汇,淡然一笑!
接过罗雪手中厚厚的一沓纸,安胥起身,对着张老,双手奉上。
张老拄着拐杖站起身,不接反笑:“我只要了四个字,付不起五千字的钱!”
安胥轻笑,不卑不亢的回道:“这屋子里巴不得替您付钱的,恐怕没有二十也有十五!”
人群中传出几阵笑声,张老每次来宜海宁空都会跟来一些尾巴,都是仰慕他的后辈,这也是见怪不怪的事了!
张老皱眉,“这钱你非要不可?”
安胥挑眉,“难道您忍心看我白忙一场?”
“好吧,我在这儿一直都是白吃白喝,今天自然也不会麻烦第二个人,只是,那人的钱你也要收?”
张老话落,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到景玉身上。
景玉腼腆一笑,大方地走出来,安胥却在这时开口:“我靠双手赚来的钱为什么不收?不收又怎么带她去吃好吃的?”
没想到安胥会来这么一出,景玉瞬间红了脸,站在桌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罪魁祸首安胥却是无所顾忌地深情地注视着她。
“哈哈,有意思!”张老笑着接过安胥手中的《道德经》,压低声音对景玉说:“这笔账你们留着,慢慢算!”
张老和景玉毕竟还有一段距离,不少人听到张老的话,开始闷声笑起来。
景玉更是囧了,快步走到张老身边,拽着张老的衣袖,避免张老再说出“过分”的话。
张老拍了拍景玉的手,笑眯眯地看向安胥,“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挡你的财路,把我要的字写了吧!”
说着把一张半旧不新的十元钞票放到桌头的糕点盒中。
安胥忍俊不禁,终于把憋了许久的笑意释放出来。
“小篆?”安胥问。
张老赞许地点点头,由景玉扶着走至安胥身侧,边看边笑边点头。
上善若水!
安胥写完,亲自拿起纸张,递给张老。
张老不接,摇头轻笑,“落款呢?”
安胥犹豫,怔了片刻,然后在张老的执意下,不得不拿起笔写下日期、地点和名字。
“我没章,您老将就吧!”补完后,安胥照旧双手奉上。
张老接过,赞不绝口。
安序,没有人留意到安胥落款的名字是“安序”,景玉却看到了!
安胥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为什么?
张老退出人群后,人群又恢复热闹,我要这个他要那个,井然而有序。
张老没有多留,抱着两件宝贝兴尽而归。
景玉送张老到门口,张老拍着景玉搀扶自己的双手,笑意满满:“丫头,有眼光,好好珍惜吧!”说完又向里面看了看。
张老走远后,景玉不禁问自己,这和眼光没有关系吧?
伸手揉了揉脸,景玉发觉脸颊是笑的!
安胥不时把视线转向门的方向,看景玉,也看随张老一起远去的“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