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恒的动作很轻,一手撑地一手扶膝,稳稳地落在任丹丹身边。
只是,他迟迟不肯起身,蜡像一般蹲在地上。
“起来!”任丹丹命令。
三秒后,仲恒仍旧没有反应,任丹丹趁伊尹分神,一个用力挣开伊尹的手臂,抬脚就走。
“丹丹!”仲恒一个箭步窜到任丹丹身前,抓着任丹丹的手臂,大口地呼吸。
任丹丹定定地看着仲恒,她的手臂很疼,疼得发抖,可她没有出声,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仲恒。
如果可以,仲恒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他以为黎明前送安胥上飞机是最难受的,可原来不是!
现在,真是应证了那句话,死很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
安胥一走了之,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烂摊子,他不想接,非常不想接,可是,又能推给谁呢?
看着任丹丹因疼痛而憋红的小脸,仲恒回神,触电般松开任丹丹,然后舔了舔嘴唇,咽了几口唾沫,平静地说道:“丹丹,安胥已经决定放手,还景玉自由,从此他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你就好人做到底,让事情烂在肚子里吧!”
任丹丹眨眼,眉毛皱起又舒展,舒展又皱起,忘了说话。
仲恒还想再说什么,伊尹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景玉姐!”
仲恒猛地转过头,看到景玉就站在离他们三米远的柿树下。
任丹丹也闻声望去,看到景玉,顾不上满地的破烂柿子,慌慌张张奔到景玉跟前。
“景玉?”任丹丹不安地叫道,景玉的表情太过正常,她听到仲恒的话了吗?
景玉莞尔一笑,摇头解释说:“奶奶听到你的喊声,让我过来瞧瞧怎么了,既然没事,我先过去了!”
说完又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景玉!”任丹丹拉住景玉,憋着泪,用肯定的语气问:“你都听到了?”
景玉抽出手,背对着任丹丹,语调如常地笑说:“听到了,你替我跟仲恒说一声,让他转告安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让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仲恒的手骨握地嘎嘣作响,预料之中的结果,不就是心里难受点儿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拉过身旁的伊尹,仲恒抹掉伊尹脸上的泪水,然后带着伊尹向任丹丹走去。
景玉的身影已经消失,任丹丹却还站在原地。
走到任丹丹身后,仲恒身心俱疲地说:“你想谈什么,继续吧!”
景玉算是搞定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妮子会给他出什么难题?
任丹丹不动,木头人一般站在原地。
仲恒皱眉,推了推任丹丹,道:“说话啊!”
任丹丹还是不动,仲恒不禁翻了个白眼,伸手扳过任丹丹的身体,却被任丹丹梨花带雨的小脸惊住了!
任丹丹的脸,自眼睛以下,如同被水洗过一般,布满了泪水。
“丹丹!”仲恒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任丹丹这样哭。
像是找回思绪,任丹丹抬眸看向仲恒,嘴角微微抽动,突然她扬起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抽,嘴里还不停地说道:“我嘴贱,我该打,我该打!”
“丹丹!”
仲恒惊呆了,立刻握住任丹丹的手腕,可惜为之晚矣,两条鲜红的掌印已经印在那张面无血色的小脸上!
“你干嘛,有什么气冲我发,打自己做什么?”仲恒吼道,带着浓浓的心疼。
任丹丹泪如雨下,扑到仲恒怀里失声痛哭,“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害了景玉,对不起,对不起……”
仲恒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
“好了好了,没事,别哭了,你没有错!”仲恒拍着任丹丹的后背,低声安慰。
“是我的错,景玉已经决定……恩恩……决定接受安胥了,如果……恩……如果我不冲动……不把景玉招恩招来,事情就还会有转机!”
什么?
仲恒没有错过任丹丹口中的重点。
“景玉决定接受安胥?”仲恒挑起任丹丹的下巴,不敢相信地问。
“嗯!”任丹丹哽咽,“如……如果景玉不知道安胥是……是彻底走了,他们就还有机会,现在完了,景玉一定会……会恨死安胥的,她也不会让自己好过,我害了……害了她!”
仲恒无力地后退,原来他们以为的山穷水尽,其实是柳暗花明,怎么就阴错阳差地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呢?
伊尹也被惊到,原本他是可以有个嫂嫂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三个人倚着三棵树,各怀心事,各有感伤。
“如果知道景玉的心,安胥肯定不会走,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他只想她过得好!”
“景玉不是自己一个人,你无法想象她要克服怎样的阻碍才能说服自己接受安胥,我怕她过不了自己那关!”
“可不可以把哥哥叫回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伊伊,如果现实和你的脑袋一样简单就好了!”
“那该怎么办?”
“好好照顾景玉,我答应过安胥,我一定会做到!”
“照顾景玉的事不劳你费心,你们只管离她远远的就好!”
“丹丹!”
“别说了,我累了,先回去了!”
任丹丹垂着肩,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地上的柿子被她踩了一个又一个,鞋子沾满了柿子汁,她全然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