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藤荫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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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想当年

马车辚辚地向前赶。袁世凯的愤懑却颠簸不破。满腹牢骚,也许,李中堂能怜其曲衷,对他有句释怀的话。

袁世凯生来就是一个自负的人。沮丧的气氛,不安的心绪,篷子车也让他感到气闷。人逢走麦城的日子,大概最想表白自己的过五关。那些深使他骄傲的事,又一桩桩映入他的心屏。

同治二年,捻军兵临袁寨。袁世凯的叔祖父袁甲三出寨迎战。喊杀之声震天价响,袁氏族人惶恐不安。

五岁的袁世凯,虎头虎脑。趁保姆惊恐不安的时机,他悄然脱身,爬上袁寨城防,小脚登高墙,在垛口处,露出半个小脸,看他叔祖往来厮杀。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

声嘶力竭地呼喊少爷的保姆,仓惶奔上城防,抱起袁世凯扭头就走。一支冷箭,嗖地一下,从袁世凯头上飞过。吓得保姆猝然倒地,把袁世凯也摁在地上:“小祖宗,多悬!”

袁世凯挣脱保姆,顺城阶跑下。边跑边喊:“没射着,没射着!”保姆在后边紧跟,暗暗数叨:“小冤家,贼胆!”

光绪七年,在山东登州府庆字营里,青年袁世凯初见淮军将领吴长庆。他侃侃而谈,礼仪周到。眉宇间英气如焰,谈吐中,锋芒毕露。吴长庆很是欣赏。问他,“你多大年纪了?”

“回伯父,侄儿二十二岁了。”

“呵,和我家保初同庚。可惜,我的孩子,远没你聪颖,你要是我的儿子多好!”

这话还没落地,袁世凯长揖叩头,已经口称义父了:“义父在上,孩儿愿终身孝顺义父。”

“哈哈。”吴长庆飘飘然,如醉如痴。

光绪八年,朝鲜发生兵变。国王李熙受闵妃集团支配,排斥打击李熙的父亲大院君李昰应。李昰应欲借兵变重新出掌朝政。在朝鲜大臣的请求下,清政府派吴长庆率淮军六营赴朝平乱。

在马山浦。吴长庆指挥人马攻取汉城。平定朝鲜兵变,营救朝鲜国王。他命令一个营官:“带上你的一个营,率先登陆,不可迟误!”

营官趋前回话:“士兵不习航海,多数晕船,请求让他们稍事休息,再行登陆。”

吴军门立刻把脸一沉:“混账话,这是打仗,不是儿戏!兵贵神速都不懂,还当什么营官?把顶戴给我摘了!”

那营官退在一边,满脸羞愧。

吴长庆怒吼,“快!那个敢上?”

营务帮办袁世凯,没有官服,寻常百姓装束,这时慨然出列,“慰庭请令!”

两小时后,袁世凯率营登陆成功。一切安排妥善,队伍整齐,风纪肃然。他翘首遥望,吴长庆大队人马,扬尘滚滚,迤逦而来。

吴长庆一到前沿,袁世凯立即回话:“回军门,本营丁弁,有散入村家抢掠者,所抢瓜果蔬菜,慰庭已收为物证,请军门过目。”

吴长庆正在登陆成功的兴奋中,心想,兵士登陆有功,偶有散漫也是难免,有意无意地对袁世凯说:“那,你为什么不严办?”

“回军门,慰庭已将七人正法!”

“什么?七人正法?”

吴长庆还在吃惊,几个勇丁已把七颗人头掷于地上。

吴长庆眉头攅蹙,自叹,我将所部以来,从来没作过如此手段。兵勇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好七个七个地杀?正在思忖,又听袁世凯回道:“我乃上国天兵,军威赫赫,军门乃淮军雄师,声望隆隆,今初入韩境,先被此辈恶行玷污,标下当时只想,非有此举,不足以内正军纪,外孚属邦。失误之处,愿受军门问责。”

吴长庆虽心疼士卒,却无话可说,只好点头叹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真不愧是将门之子!”

欢庆胜利的宴会上,朝鲜国王李熙,为袁世凯亲自把盏,吴长庆把顶戴扣到袁世凯头上。

兵变平定后,清军把大院君李昰应拘捕押送天津。

袁世凯为朝鲜国王编练新军。

士兵弃掉旧式刀枪,换上新式泰西枪炮,列队出操,一步不乱,原日本教练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