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藤荫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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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痛处

周颉正自思着自己是如何与袁世凯相识的?自己的身世又是怎样的?韩兆安端着茶水步履蹒跚地登上小亭,小心翼翼地摆好茶碗,说:“袁大人,少爷,请用茶。”说罢转身而去,望着韩兆安略显佝偻的背影,周颉想有机会一定要跟他问个清楚。

袁世凯见周颉貌似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地轻啜了一口茶水。周颉见状,顿感冷落了袁世凯,忙说:“事情原来如此,可中堂大人年逾七旬,却被朝廷推上那备极屈辱的谈判桌,拼着老命和蛮横的对手周旋,所受尴尬、屈辱,难以想象。做为被制服的一方,和豪横的战胜者坐下来谈,还有平等可言吗?大人此行见到中堂大人定要好生宽慰。”周颉的口气轻柔,坚定。

“贤弟此言甚合我意,俺在前线听说李中堂遇刺,极其震惊心痛,当即已发急电表示关切,所以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向中堂大人探视问安。”

“大人,项直有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世凯强打起精神说道:“贤弟请讲,不必多虑。”

“我军接连败北,我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一场倾国的惨败,是不是会把帐算在您的头上。日本人贪心不足,欲壑难填。强夺朝鲜,入侵中国,早有预谋,任您出什么招数,他们志在必得,总是要闹这一水的。是祸脱不过!我军无能,干不过强敌,而弄臣有嘴,却妄说是非。恐朝中有人会指责于您啊!”

这几句话似乎正戳中袁世凯的痛处,使他有些坐卧不宁,但马上他便自觉有些失态,稍微直了直身子,向周颉拱手说道:“都说贤弟是极聪慧之人,此言果然不差,既然如此,那俺就一吐为快了。想我袁某,办理朝鲜交涉通商事务,已近十年。去年春里,朝鲜东学道农民起义,国王李熙招架不了啦,孩儿哭了找娘啊,咱大清朝是他的宗主国,连正月初一都跟大清历法一样,他有事了,不找你找谁?他迫切要大清给他出兵戡乱。俺是大国使臣,能坐视不管吗?俺给中堂大人的电报就说:其内乱不能自了,求华代戡,自为上国体面,未便固却。俺是怕,大清不出兵,别国人就乐不得的要出兵,那样的话,把咱宗主国置于何地?”

“虽如此,可中堂大人老谋深算,必不肯出兵。”

“贤弟果然料事如神,他老大人犯嘀咕,按兵不动。说大清不出兵,日本就不敢妄动,大清一出兵,日本真就可有借口出兵了。树根不动,树梢白摇晃,俺可是心急如焚啊!哪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日本驻朝代公使杉村濬,指使属下郑永邦找上门来,郑是驻朝使馆书记生。他来套近乎,劝俺叫大清快出兵,红口白牙说日本政府必无他意。转天杉村濬又亲自登门劝说,也说盼望大清赶快出兵。这个杉村,跟俺是老熟人,向来关系处的不错。听他那个话音,动乱能平息,日本的商民也好安定,劝大清出兵,不像是个圈套,不像另有图谋,不由你不相信他。俺当即就把日本人的表示,电告了中堂大人,李中堂见俺说的十拿九稳,他信赖俺,就决定出兵了。”

“此后的事小弟也略知一二,朝鲜国王正式向我大清呈递了乞兵书。大清国的水陆各军开赴朝鲜,当然也照会了日本政府,战乱很快地就被平定了。”

袁世凯顿了顿,用惊异的眼神望向周颉,恼怒地说道:“确是这样,俺在朝鲜国王面前正显得底气十足,万没想到,说话不算话的日本人,竟然让他的军队在仁川登陆了。是正在休假的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带着队伍来的。俺被他蒙骗的好苦!只得赶紧急电中堂大人。中堂大人既震惊又无奈,就想再向朝鲜增兵,把日军顶回去。交涉是俺的本职,俺受了欺骗,质问大鸟,大鸟却说,他的军队,是专为保护日本使馆的,言之凿凿,颇显诚恳。俺又觉得跟日方可以好说好商量,就电告中堂大人:且慢添兵,容世凯跟大鸟推诚商办。可日方根本就不打算撤兵,还节外生枝,要和俺共同改革朝鲜内政。随后大鸟竟提出,朝鲜是否为中国属邦的问题,真是岂有此理!”

周颉闻听此言,眉头紧锁,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