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年轻,我们伤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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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时年少(2)

我不上这课了!

回到家,我变得异常平静,开始思考怎么向父母交代。我知道,今天这事闹大了。

终于我爸下班了,我一脸心事地站在门口,喊了声“爸”,一滴眼泪恰到好处地滴了下来。我爸慌了,连忙问我怎么了,我当然不会一五一十地说了。我说:“我在学校被老师打了。”

我爸一听,怒了。

我爸这人就是这样,平时平易近人,但是一旦有事情触动他的神经,他就会变成一级魔兽战龙,嘴里能喷出火来。

我爸第二天就去了校长室,噼里啪啦地数落起高老师的罪行,扬言不处理就捅去报社,曝光这个老师。因为第一学期我们班物理成绩全军覆没,校长可能也对高老师颇有微词,他安抚了我爸,说他会好好研究一下这件事情,给我爸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突然想起第一天上初中时的情景,我爸说他再也不打我了,原来不光是他不打我了,他还不允许别人打我。我终于懂我爸了,之前他揍我,那是恨铁不成钢啊!

这件事的结束非常具有戏剧性。

那天以后,我们班就换了物理老师,同学们都欢呼雀跃,而我还是照常上课,甚至别的老师还向我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万年不会注意到我的班主任还像模像样地去我家家访了一趟。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英语课间,英语老师神秘兮兮地走到我面前,八卦地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校长立马把高老师派去初中部了。校长还认真地追查了高老师的学历,结果发现是假学历。这对校长来说是奇耻大辱,传出去城南高中的名声就没了。而且,高老师的亲哥和高老师一样,也被发现是假学历。经此一遭,他没脸再在我们市混下去了,反正后来我再没遇到过高老师。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一件造福同学的大好事。

那段时间,我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是个功臣,拿下了一个社会的蛀虫。直到有一天,我爸告诉了我实情,我才猛然醒悟,发现自己是多么幼稚。

原来,我老子是搬了救兵的。

我爸为了我简直是豁出去了,他找了我的姑爷爷,也就是我姑父的爸爸,他当时任教育局某要职,局长就住他家隔壁。他们住在大院里面,彼此关系很好。我爸找了姑爷爷,就等于找了局长。

我爸把我的事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局长表示:怎么能有这样的老师存在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最后是局长叮嘱着把这事给办了,所以这事办得又快又好,而且我也滴水不沾地安全着陆了。

我如梦初醒,终于明白英语老师为什么会八卦地过来告诉我原因,万年不搭理我的班主任怎么会想到家访。我还以为我真有多大能耐呢!

于是在高二的时候,我自认为看破了人世险恶,甚至连英语老师向我投来的眼神也觉得越发猥琐。我甚至觉得学校就像只贪婪的猛兽,朝我流着口水,指望着我能给它点什么好处。

我上课瞌睡连天,下课精力十足,晚上躲在被窝里面偷看金庸,一做作业就扔橡皮玩,功课全部一塌糊涂。突然有一天下午,我在教室里流血了!

这次流血不是我打架了,不是我惹祸了,是我大姨妈来了!

我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感觉裤子突然湿了,让同桌帮我看,完蛋了,全是血!男同学看到了,都起哄,几个要好的朋友连忙递给我一件校服遮丑。我真是羞愧难当。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骑自行车屁股都不敢贴到车座上,那个囧啊,此生难忘。

女同学都笑我,说我是我们这一届大姨妈来得最晚的一个。男生也知道了,还说他们都准确地知道我是每月几号来大姨妈的。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给人扒光了一般。

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了。

以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假小子,开始要求妈妈给自己买高跟鞋了。学校要求我们全天穿校服,所以衣服没得换,头发也不能搞,就只能整鞋子了。那时候流行泡沫底的松糕鞋,黑黑的,我有一双,把它当宝一样,恨不得天天穿。

后来我长痘了,我妈给我买小护士和可伶可俐的洗面奶,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些东西。我一直以为洗面奶是抹脸的,于是,早上一起床,我用冷水洗完脸后就把洗面奶往脸上一涂,骑着自行车屁颠屁颠地去学校了。

冬天天黑,顺路喊上伙伴一起骑车,她都没发现我脸上白白的一层。到了学校,早读课结束了去买早点,我才被人指出来。

一个同学问:“你脸上怎么油汪汪的啊?”

我不懂装懂说:“这是洗面奶,是不是我没有涂匀啊?”

一堆人哈哈大笑。我窘死了,也跟着哈哈大笑。

因为开始臭美了,我开始关心班上谁和谁谈恋爱了,谁暗恋谁了。我开始了真正的朦胧恋。确切地说,不是恋,是好感,又不是好感,有点排斥。唉,说不清。

佳个子不高,头有点扁,白白净净的,成绩很好。佳属于少话的男生。他的同桌康却是个话多精,而且长得很黑,他俩坐在一起,用现在的歌名来说,就是“黑白配”。

他俩坐在我旁边,中间隔着一个过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康的话太多,所以我喜欢佳的寡言,或者是因为康的黝黑而喜欢佳的白皙,总之我最喜欢看佳的右侧脸,因为我只能看到他的右侧脸。有时候我甚至会若无其事地和后面的同学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在转头的瞬间目光迅速地扫向佳。

有一天,我借故和后面的同学说话,回头的瞬间,目光一如既往地迅速扫向佳。我发现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的心咯噔一下,突然间耳鸣袭来,胸闷得很,就像缺氧一样想要挣脱。我立马撑起左臂,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书,不敢让别人看到我红通通的脸颊。

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往左转了,生怕会碰上那冷峻的眼神。然而渐渐地,康开始捉弄我了,比如走路的时候不经意地推倒我桌上叠得很高的书,比如他们一群男生聚在一起低声谈论什么,然后哄堂大笑,并且一起用一种调侃的眼神扫向我。这些都让我无地自容,甚至某段时间我竟然沉默得像个淑女一样,忘了自己以前的“打打杀杀”。可是,接下来的一件事,却将我体内的小恶魔唤醒了。

佳一如既往地不太言语,我猜不出他的想法,那次的眼神接触后,我们再也没有更多的进展。而康却越发主动地和我搭讪。

一次晚自习,老师不在,教室里面除了低低的私语声还算安静。突然,康转过头来,低低地说:“问你个事啊。”

我有点惊讶:“啥事?”

“你是不是喜欢佳啊?”

“什么?你脑子短路啦?”我本能地否认了。

“你还装什么啊?我们都看出来啦!”说这句话的时候,康稍稍提高了声音的分贝。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笑。我红着脸,憋不出一句话,瞬间想起了为什么佳看我的眼神是冷峻的,同时反应过来自己就是他们男生好几次大笑的对象。我的心中充满羞愧。

正在这个时候,校外的警笛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最后就像警车停在楼下一样。我愤恨地大声说:“你就给我乱掰吧,警车就停在楼下,我马上举报你诽谤!”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大家的哪根神经,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胜利女神一样,再无羞愧感。同时,我大睁着双眼用更犀利的眼神看着佳,满脸写着轻蔑。亏了我还喜欢你,喜欢你啥?成绩好我喜欢?不说话装酷我喜欢?背后和同学调戏我我喜欢?我真是看走眼了!

正当我心理活动极其丰富的时候,老班进来了,他一声厉吼:“闹什么闹?有什么好笑的?”

我的脑子里面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嗖地一下举手了。老班谄媚地笑着问我:“啥事?”

我说康血口喷人。

可能康真的太懦弱了,他几乎是哆嗦着跟着老班走了出去。他回教室的时候,那眼睛里射出来的光芒足以杀死一只小白鼠。可惜他欺负错人了,我并不是那只可怜的小白鼠。

毫无意外地,下了晚自习,康堵住我的路,佳就远远地站着。康骂我,说我只会告状,有本事就单挑。

我针锋相对,将我脑子里骂人的话全翻了个遍,跟他对骂。我也是骂给佳听的。“懦夫!”我骂道。

康怒发冲冠,他飞起一脚,踢向我的小腿。我没躲得过,小腿巨痛。我不是吃素的,我的“无影腿”在初中的时候练得愈发炉火纯青。别看我个子矮,我灵活啊!我一脚踢到了康的下巴。

他痛苦地闷声一叫,蹲了下来。

我解恨地揉了揉小腿,撂下句狠话:“你给我记住,这就是和我动手的代价!”

离开时,我发现佳早就没了人影。

懦夫!对他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开始厌恶他了。

康没告我的状,我也能猜到,被一个小个儿女生打得如此之惨,他一定不愿意告诉别人,这事似乎只有他的铁哥们儿佳知道。而渐渐地,在男同学中有一个流言传出:诸葛一是混社会的。

我知道谁在造谣。我狠狠地瞪着康,但是我什么都没说,我不想惹是生非。

不想惹事的原因是我家里出事了,我根本没心思上课,更无暇理会那些没影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