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长藤鞭,鞭鞭伤身,鞭鞭伤心。而此时,哀莫与心死相等,我看不透这世间,看不透这人情交往,更看不透的却是人心……
柳青拂去额汗,将长藤鞭丢弃一旁,声线低沉冲我说道:“师弟,三十鞭不多不少,你已责受。只……只是我有师命在身,纵然心有顾及,却不能违逆,所以,这鞭下之力不敢存私,当真是苦了你了……但,但你承这三十鞭罚,鞭入皮肉,皮开肉绽,你却不呼不饶,你心中当时何想?”
我已类似案板鱼肉,既是师命门规,我心有千言万语却也不能一语自主,只能承其受罚。罚就罚吧,打就打吧。但说来竟有些奇怪,鞭罚之痛虽入人心,绞肉之痛,可在这绞肉之痛之余,我的脑海原本模糊的思绪竟然渐渐有了一些开明。
我回道:“那我现在是否该离山了?”
柳青说道:“现在时辰虽早,可山门远离尘世,方圆数十里不见人家,而你如今受罚伤重,此时让你离去,我心何干。”
我说:“既是师命,且又是刑罚堂内,当着越师叔古师叔以及众位师兄师姐的面,我若有半点违逆,岂不更是这山门不容之人么。罢了罢了,痛在己身,却不及心,我既甘心受罚,自当遵从。只,只是能否请师兄搀我一把,容我起身喘息一时,再离山自去。”
“这自是可以。”柳青赶紧将我搀扶起身,瞧着我臀部皮肉开裂,忙说道:“对了,芙蓉师姐的伤药不是送了你吗,你趁现在赶紧敷上膏药,我现去帮你收拾行礼,趁着天色尚早,护你出山。”
我客气说:“有劳师兄。”
柳青说罢离去,而我则停留刑罚堂外。方才脑海思绪有了一些明朗,却依旧有一些事想不通透,而这时皮肉疼痛刺入心肺,我咬牙切齿只能忍痛趁着没人移步到刑罚堂外的一处角落,退去长裤,将膏药敷在伤口。在这瞬间,清凉入肺,疼痛渐消,这膏药必是不凡,然而,纵然如此,皮肉开裂依然需要些时日方能愈合。
“芙蓉师姐?原来她叫芙蓉!”
我涂好伤药,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不禁自言自语。想来也是我为人有些不与人情,即便之前不小心从半山崖坠下患了忆症。但在这之后,我却也有与越师叔以及她两位弟子有过三四次接触,言语固然不多,可人情交往,且又在这长仙殿内,竟是直到如今,我方才知晓那位在我心里与其他人有些特例的师姐叫芙蓉……
刑罚堂内当着众人的面,周仙人是现父已然给了我惩处,罚我长藤鞭外便是逐出山门。现在我已经接受了三十长藤鞭罚,接下来便是知趣离山离门,由此,长仙门与我不再有半点干系。然而,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想见一个人,这人并不是柳青,并不是周仙人师父,反而是坡师叔门下的这位芙蓉师姐。
忆症,这忆症到底让我失去了些什么……
“师弟,你这是?”才不过多时,柳青离开又回,只不过,此时他手中多了一个包袱。
我张了张嘴,正欲脱口,可脑中一想,这原本准备脱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没事,没事。师兄,有劳你了。”
柳青说:“和我客气干什么。对了,刚才我去你房间收拾的时候,师父见我与我有几句交待。”
我忙问:“师父说了些什么。”
柳青说:“师父说,今日这事,他对不起你,但他也逼于无奈,望你莫要胡思乱想。其次,师父说,你因自身天赋资质不能修道修行,但毕竟师徒一场,不能带你入道升仙就只能让你入尘,所以,师父特意给你留了一些银钱,我已装在了包袱内,让你离山之后,不愁吃穿衣行。”
我说:“师父现在在哪?”
“应该在炼丹房,但师父说过,不再见你,因为,再见亦是徒留伤感。”柳青说。
以前的事,因为忆症我丝毫记不清。可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我却记得一清二楚。在听完这番话,我冲着炼丹房方向跪下身来叩了三个响头。
柳青说:“师弟,时辰不宜耽搁,我现在送你下山吧。”
我说:“好。”
长仙门,长仙殿,陌生中多了一丝温暖,温暖中却又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伤感。我环顾这长仙殿,将眼前陌生的一切再度强制印入脑海,半晌,我随着柳青一起走下了山道,长仙门渐行渐远,长仙殿已然不在眼前。
说羔芙蓉师姐膏药奇效,原本受了三十长藤鞭,我连起身站立都咬牙称难,却不想,在敷完膏药之后,皮肉疼痛仅如蚊虫叮咬罢了。一个时辰之后,我和柳青已然出了长仙门地界范围,而周遭已然青山绿水,人迹绝无。
柳青将包袱递与我,说:“师弟,纵然我们情深似海,可如今我身在山门,只能送你到此,还望你莫要责怪。”
我说:“师兄说笑,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作为师弟心中有愧,此生恐难再报,借此我行与一礼。”我说完,赶紧跪身下礼,但身在一半,还没有跪在地上,就被柳青半途阻止。
他说:“说来也是我愚。你现在已然不是长仙门弟子,况且,我们两人私交非同他人,这师兄师弟的称呼,自不必再提。誉弟,你如今犯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被逐出山门,你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我说:“我也不知道。”
说话的同时,我猛的敲着脑袋。
柳青忙道:“你患了忆症,诸多前事短暂时间难以恢复,你不必强迫。这样吧,长仙门近邻咸阳远不过百里,这包袱里又有些银钱,你先去这咸阳找一处落脚。待一切妥当,你与我信息。”
我说:“山门三年,时载千日,现因忆症,一日难记。青哥,不瞒你说,对于今后时至如今,我依然没有半点打算。但是,现在我唯一想要仅是找回这段失忆的千日记忆。”
柳青说:“那你接下来?”
我说:“既是三年之前登山拜师,那么,一切就回到三年之前……接下来,我想要回一趟家,见见养母养父,说不一定,这忆症症结由此而开。”
柳青双眼微眯说:“你现在想要回家?”
见他语气有异,我怔道:“这有何不可?”
柳青斩钉截铁道:“不行,你绝不能回去。”
我不明其心中所想,忙问道:“我为何不能回去。虽然忆症,记不清前日昨日,可你与我说过,要不是当年你的父母我的养父母心生慈悲,我这条性命早就不在了。既是如此,再则上山三年不曾回家与亲人相聚,如今既然我已被逐出山门,这当前一事必然是回家与双亲团聚。”
“你给我住口!”柳青脸色顿变,不知道我何时得罪了他,又或者是因为我刚才所说的话开罪了他,以至于此时他看向我的目光之中竟然有着难以掩饰的怒光。“我方才与你说过,这包袱里有足够的银钱,你去咸阳足以让你不愁吃喝。”
我说:“青哥,这难道有何冲突?”
柳青说:“有。你必须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我不太明白柳青说的这段话的意思,但是,我更加不明白此时此刻柳青神情言语陌生转变。“为,为什么?”
柳青突然放声大笑,笑了好几声,待止住笑声看向我说:“宋誉,事到如今,有些事,你也该知晓,况且,现在我们已然离开了长仙门地界,已然不存在隔墙有耳,被他人听及。所以,现在我可以如实的告诉你第一个事实,在你与我上山的第一年,我便与家里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自是想念父爱母慈,可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在这封信函上,我亲笔写道宋誉意外命绝!”
我怔了怔说:“你的意思是说,在上山的第一年你与家里通信,便与养父母说我已不再人世?”
柳青阴鹫邪笑说:“没错!你的恩你的怨,你不断,我柳青帮你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