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问道新闻
22671600000045

第45章 口传(3)

对古玩感兴趣的人毕竟不多,最近,励顺良又动了脑筋,出售花木。

励顺良的企业看起来更像一座园林,二十多亩地,种了一百多种花木,郁郁葱葱。迎门就是一排红豆杉,后面是一排蓝莓,刚刚到了收获的季节,小小的果实玲珑可爱,再往里,水缸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亭亭玉立,而昙花已经长出了花骨朵,“昙花一现”指日可待,最里面的是“看家之宝”:两棵二百五十多年树龄的桂花树,是10多年前花巨资买来的。

之前有钱有闲的时候,励顺良会花很多精力来打理花草,如今却在想方设法把这些“宝贝”全部出手。前两天,有热心的朋友把励顺良的想法传上了微信,前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来的人知道他身陷困境,大多不问价格,昨天一天就卖了两万余元。老人心里有了几分安慰。

企业家的生活

穿过那排红豆杉,沿着仓库的楼梯上去,就到了励顺良和老伴现在的“家”。

那是由一间仓库改建的,看起来比员工宿舍还要差很多:除了中间铺着草席的两张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塑料瓶、纸盒、衣服、杂物,一件挨着一件,盘踞在桌上、地上,以及其他能放东西的地方。

我们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年产值上千万的企业家的住所。

床上摞着一桶桶方便面,公司驾驶员陈艺解释说,他们现在没有开伙的地方,一般都是吃厂里食堂,有的时候错过饭点,就只能吃方便面了。老两口都吃素,把牛肉料包拿掉,加几片菜叶子,就是一顿饭了。

房间门口是一个简易鞋架,摞着一叠黑布鞋。陈艺说,老爷子平时只穿这一种鞋,都是在地摊上11元一双买的,偶尔也有朋友送的,上面就是最普通的衬衣、裤子。这是他的老本色,就算是去宁波开两会,或者出席慈善晚宴,都不会改变衣着,连领带都不会系一条。

“脖子上系个东西我嫌别扭,一辈子都这样过来的,为什么要改?”励顺良说。

他向来生活简朴,并非负债了以后如此。之前的报道里,他的“坐骑”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直到2005年才买了一辆本田越野车,一直开到现在,行驶里程40多万公里,座椅的皮革都磨破了,激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以前有点钱都拿来做慈善,现在一有钱就拿来还债,其实生活也没有多少落差。”励顺良说。

我们问他,你创造了那么多财富,帮助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总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糟糕。

“糟糕吗?我觉得还好。”他说。

“好人”,该怎么做?

每一枚硬币都有正反两面。励顺良觉得,这一次打击让他看清了许多事情。

出事之前,几乎每天晚上都有饭局,有时一晚上要赶好几个场子。每个饭局上他都是座上宾,忙得应付不过来。“风光时巴结你最多的人,往往就是落魄时躲你最远的人。”

最让励顺良伤心的是一个朋友,以前资金周转不过来时曾向他借过200多万,如今励顺良出事了,被债主逼得实在不行时去找那个朋友借钱。“5万,就5万啊,人家连面都不见。”励顺良伤心地说,后来,励顺良拉了一车红豆杉去,可那朋友还是不露面,过了两天又让人把树拉了回来。从此,断了联系。

当然,现在也有请励顺良吃饭的,他知道那是真朋友,但多半也会谢绝:“我是个识趣的人。”

励顺良认为,如今每天能和老伴安安静静地在宿舍里吃泡面和白水煮青菜,也挺好。

最重要的,是家没有散,孩子们还是和他一条心。

励顺良的朋友杨百孟告诉我们,老励卖房子的过程他一直都参与了,市中心那么好的房子说没就没了,可两个儿子、儿媳自始至终没哭过闹过,在中介痛痛快快就签了字,从来没有听谁抱怨过一句。他从心底里佩服这一家人。

“只是老励已经72岁了,还能有多少时间呢?”私下里,杨百孟替他悬着心。

但励顺良还是信心满满,他说他现在身体还好,只要人在,就会想尽办法筹钱,先保证企业正常运转;只要企业还在,债务总有还完的一天。

采访结束时,励顺良拜托我们帮他打一个小广告,吆喝一下他的那些花木和古玩字画:除了企业里,他在周巷还有一个红豆杉农场,红豆杉价格从50元到500元不等,蓝莓树价格从300至500元不等,另外所有花木及所有古玩字画都卖,有意者可以电话63824185联系,也可以到厂里或农场去看。厂址:慈溪市坎墩街道大昌路317号;农场地址:慈溪周巷镇万安庄村东。

临别前我们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之前捐了那么多钱,现在背了这么多债,做这个“好人”后悔吗?

励顺良怔了下,一字一句地说:“不后悔,我们家的家教,还是讲人要有善心,有能力了就要行善。”但他接着又说,“我们也开始教育正在读大学的长孙,防人之心不可无,学会保护自己是前提。”

(与樊卓婧合作;原载2014年6月19日《东南商报》)

一条污养河

拦住了贵州从江县加榜乡发展的去路

枯水时,需要蹚水过独木桥

涨水时,上学的路就中断了

乡亲们渴望建座爱心桥,它承载着山里人的希望和未来

暑假期间,有位在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从江县做公益活动的志愿者向《东南商报》新闻热线87270000求助说:从江县加榜乡有一条污养河,湍急的河水将这个偏远穷困的小乡镇劈成了两半,由于河上没有桥,如果是枯水期,乡里有3000多人和200多个孩子要蹚水过河,才能到河的另一侧几公里外的乡政府和中心学校办事、上学;而遇到涨水,两岸交通中断,孩子们只能被迫停学。

这里的苗族乡亲和孩子们渴望有一座桥,它不长,只需30多米。它沟通的,不仅是乡亲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更承载着加榜乡未来的希望,请好心人能够帮帮他们。

一座桥如果真的可以改变一方水土的未来,这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从江县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加榜乡的孩子们是怎样蹚水渡河的?污养河两岸乡亲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带着一个个问号,我们踏上了飞往贵阳的航班。

初识从江:瑰丽的民族文化宝库

初到贵阳,我们就见识了这里的天气:贵州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下午5点,从贵阳龙洞堡机场下飞机,驱车准备上厦蓉高速。车到高速入口,刚才还是阳光灿烂的天,毫无征兆地就下起了雨。在这条几乎都是隧洞和高架的高速公路上,我们的车在烟雨缭绕的山间穿行,一路向东。

过了一阵,车进一个隧洞时,这边明明还在下雨,可等出了隧洞,另一边却已放晴。摇下车窗,雨后清新的空气,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3个多小时过后,天色暗下,我们进入了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境内。由榕江县下高速,上321国道,沿都柳江向东,距离目的地加榜乡污养村所在的从江县又近了一步。

车在国道上又绕了1个小时,夜里9点多,依稀看到了都柳江两岸从江县城的点点灯光,前后近5个小时,终于到达了从江。

在路旁停车吃饭,席间,当地人介绍:“新中国成立前,这里有段民谣:从江也算县,衙门像猪圈,街头打板子,街尾听得见。”

从江县人口不过30多万,其绝大多数是苗、侗、壮、瑶、水等少数民族,就是这么一座小县城,拥有的自然、人文风光和原生态的生活方式,却让人颇为意外:

这里的增冲鼓楼是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保存最好的侗家鼓楼;

我们要去的加榜乡的万亩梯田,曾在上海世博会中国国家馆日的晚会上大放异彩;

《舌尖上的中国》专门介绍过加榜古老的糯稻和手工酿米酒;

小黄侗寨姑娘的原生态大歌曾走进奥地利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

吃完饭已是深夜11点。由于去加榜乡还要再走近4个小时的山路,因此,我们打算在县城里先住一宿,等天亮了再出发。

沿途村寨和壮美的加榜梯田

一大早,我们踏上了去加榜乡的路途,曲曲折折的山路,层层叠叠的梯田。群山脚下,往往会窝着一个个村寨:侗寨很好辨别,因为每个寨子里都有像塔一样的鼓楼,而苗寨则要更靠近山腰、山顶的地方,寨子往往不大,住着百来户人家,房屋全是木瓦结构的黑褐色吊脚楼。

梯田,是我们在一路上看到最多,也是感觉最震撼的景色。陪同我们的加榜乡党委副书记欧光亮是土生土长的从江人,他说,加榜梯田面积近万亩,连绵近30公里,犹如通向云间的天梯。一年四季,会展现出不同的、让人流连的奇绝景致。

一座被大河拦住去路的贫困乡

皮卡车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加榜乡。从这里前往污养村,还有七八公里山路,由于是泥路,本身就不平坦,山雨一来,更是崎岖难行。除了步行,摩托车就成了当地的主要交通工具。

颠簸着走了1小时,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污养河畔的污养村。“污养”在苗语中的意思是“有水的寨子”。眼前的污养河水也并不“污”,由于上游没有人居住,河水异常清澈,苗家人是直接取来喝的。

污养河是都柳江的一条支流,也把加榜乡劈成了两半,乡政府及中心学校所在的加榜、污养等几个村位于河西,而平妹、大小平、污页等村则位于河东。

今年54岁的韦老革是污养村的老支书,他说,这条河上游宽,下游窄,宽的地方不易过,窄的地方水流急。也就眼前的位置,由于在河流中段,河宽不过30米,水流也相对缓些,因此两岸都选择在此渡河。

如果绕道步行走到对岸需要1天

眼下,污养河正处于枯水期,河底露出了石头,当地人只要在河滩上支起几段木头,每段大约四五米,就能勉强通过,如果是蹚水,深度仅有半人高。一旦涨水,这里就有两三米深,加之水急,不架桥则几乎无法通行。

“现在是枯水期,大家勉强能过河,但每个月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天数涨水,河是不能过人的,尤其是3到6月份,水势大时,就有20多天不能过河。”韦老革说。如果不能过人,就意味着两岸往来的中断,因为如果要从周边的乡镇绕到河对岸,最快也需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步行,则往往需要1天甚至更长时间。

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孩子

时间已是中午时分,由于正处农闲,听说我们是来实地查看造桥事宜的,分居两岸的污养和平妹两个村的男女老少都赶了过来,还带来了蔬菜、猪肉、糯米饭和糯稻酒,在污养河湾的石滩上生起了火,拉住我们一定要吃了饭再走。

石滩上,稍微高一点的石块,就是天然的桌椅;肉和菜都放在火上烤,就是天然的灶台;再添上几双碗筷,把酒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冰镇,河水就是天然的冰箱。

坐在我一旁的是污养村的村民黄金太,今年36岁的他一家三口靠种地为生。农闲时,他会和村里人一起坐火车到广东去种甘蔗,一天大概有100元的收入,除了种地和外出打工,他们家没有其他经济来源。“我们村有的人家的地在对岸,对岸平妹村有的人家的地在这边。农忙时,碰上河水涨了,一连几天不退,只能干着急。”

“这算啥哦。”到乡里买东西、到信用社取钱、出门办个事都不方便,经济还怎么发展?住在河西平妹村的王明书,对渡河难的感触更深。37岁的他,以前在浙江永康打工,由于常年出门在外,有点见识,今年,村里让他留下,开一家卖防盗门和五金的小店,一方面帮着村里盖房解决点实际困难,另一方面也给村民们脱贫致富提供个榜样。

“其实最耽误的,还是孩子。”王明书的这句话,围拢的村民们听了都纷纷点头,渡河除了对孩子来说是个安全隐患,更重要的是,由于全乡只有一个中心学校,也就是说,河西村高小、初中的200多个孩子只能渡河到河东的乡里读书,如果遇到涨水,几乎就有一半的孩子不能来上课,因此,加榜中心学校各年级的课,总是上得断断续续,教学进度和质量都很难保证。

“我们这里很落后,教育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污养村的韦忠科叹气道,“这座桥,能让全乡的孩子上学有保障,甚至可以说,有了这座桥,加榜乡就有了希望。”

无力负担的一座水泥桥

“村里,包括乡里,不是不想造这座桥。”村办会计黄小高插话,但无奈这里太穷,又没有企业税收,微薄的财政收入仅能勉强维持政府常规的开支,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做更多的事。

乡党委副书记欧光亮表示,他们曾经找县里的农村公路勘察设计室,到实地进行过勘察,也设计了一座水泥石拱桥,这座长34米、宽9米的桥可以将两岸的公路连接起来,但是需要近80万元的造价。

“我们是经过反复测算的,我们乡里可以出人工和一些木料等建材,再问县里要一些水泥,加在一起值20万元。”欧光亮扳着指头,还有60万元的缺口,这对加榜乡来说,确实是个难以承受的大数字。

正说着,河西来了几个孩子从这里渡河,年龄稍大一些的,选择走独木桥,个子小点的,看了半天不敢走,还是选择蹚水过河。走到河中央,水淹过孩子的腰部,有的孩子怕弄湿了背着的书包,把书包举过头顶。

突然,一个黄色上衣、红色裤子的小女孩,整个人在河里滑倒,幸好被小伙伴拉住,女孩成了“落汤鸡”。

“水冷吗?”我们问。“天热,没关系,我会水,没得关系。”女孩腼腆地回答。她叫黄连花,今年6岁了,由于住在河边,和小伙伴们渡河早已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这里的孩子来说,能渡河按时到校上学,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为加榜乡造一座爱心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回从江县城的路上,说变就变的天又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