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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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译文(13)

【附录 序、跋、题记】

分题沈三白处士浮生六记

刘樊仙侣世原稀,瞥眼风花又各飞;

赢得红闺传好句,“秋深人瘦菊花肥”。(君配工诗,这是它集中的遗句。)

烟霞花月费平章,转觉闲来事事忙;

不以红尘易清福,未妨泉石竟膏肓。

坎坷中年百不宜,无多骨肉更离披;

伤心替下穷途泪,想见空江夜雪时。

秦楚江山逐望开,探奇还上粤王台;

游踪第一应相忆,舟泊胥江月夜怀。

瀛海曾乘汉使槎,中山风土纪皇华;

春云偶住留痕室,夜半涛声听煮茶。

白雪黄芽说有无,指归性命未全虚;

养生从此留真诀,休向嫏嬛问素书。

阳湖管贻葄树荃。

浮生六记序

《浮生六记》是一部集合了冒巢民的《影梅庵忆语》、方密之的《物理小识》、李笠翁的《一家言》、徐霞客的《游记》等优点的书作。该书纵横交错,融会贯通,就像明代彭俨编撰的《五侯鲭》、明代王象晋编撰的《二如亭群芳谱》一样,全书思路清晰,不杂不乱,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和艺术价值。《浮生六记》可以说是屈原《离骚》的分枝,后唐冯贽《云仙杂记》的续篇。历代小说家喜欢标新立异,移步换形,把作品推向一个全新的高度,后来的小说家很难有所突破,然而《浮生六记》却独树一帜,让人耳目一新,可惜的是这本书不完整了,给读者留下遗憾。这本书记录凄凉时,令人扼腕叹息;记录美艳时,让人心颤不已;记录灵秀时,让人清新自然。全书令人心旷神怡,荡气回肠,使人久久不能忘怀。

我本来是一个苦闷、伤感的人,字为秋士,意思是迟暮不遇之士。每天睡在竹席床上,用着单层的帐子;在周公瑕的故居种植和寻找草药(我居住在定光寺的西面,该处是明代周公瑕的故居)。我这一生颠沛流离,饱经生活中的各种沧桑;与此同时,徜徉在山水之中,流连于尘世之外。我的经历,与先生(沈复)的经历基本相同,先生在书中所写的,基本也都在我身上发生过。唯有不同的是,我对养生不太了解,潜心学道,又没有开悟,觉得自己很愚钝,总以为有所欠缺,谁能够帮助我呢?生活在尘世中就好像做梦一样,我收藏的用犀牛角做成的圆印章上镌刻有“浮生若梦”的字样,自从记事时,我就知道,我与沈复都生于癸未年(沈复生于乾隆癸未年,我生于道光癸未年)。我与沈复整整相差了六十年,我的出生年份,乡里的长辈都可以为我作证。与沈复相差整整一个甲子,简直令人称奇呀。今赋诗十首,以表示对沈复的怀念。

艳福清才两意谐,宾香阁上斗诗牌。

深宵同啜桃花粥,刚识双鲜酱味佳。

琴边笑倚鬓双青,跌宕风流总性灵。

商略山家栽种法,移春槛是活花屏。

分付名花次第开,胆瓶拳石伴金罍。

笑他琐碎《板桥记》,但约张魁清早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守此情天与终古,人间鸳牒只须焚。

衅起家庭剧可怜,幕巢飞燕影凄然。

呼灯黑夜开门去,玉树枝头泣杜鹃。

梨花憔悴月无聊,梦逐三春尽此宵。(三白于三月三十日悼七)

重过玉钩斜畔路,不堪消瘦沈郎腰。

雪暗荒江夜渡危,天涯莽莽欲何之?

写来满幅征人苦,犹未生逢兵乱时。

铁花岩畔春多丽,铜井山边雪亦香。

从此拓开诗境界,湖山大好似吾乡。

眼底烟霞付笔端,忽耽冷趣忽浓欢。

画船灯火层寮月,都作登州海市观。

便做神仙亦等闲,金丹苦炼几生悭。

海山闻说风能引,也在虚无缥缈间。

同治甲戌初冬,香禅精舍近僧题。

浮生六记序

《浮生六记》这本书,是我在城市的一个旧书摊上偶然得到的,当时的六记已缺少其中的两记,尽管如此,我还是视若珍宝,把这本旧书看成作者的手稿。根据这本残书的记载,知道作者姓沈,字三白,而不知道“名”是什么,向城中的一些人打听,没有一个人知道沈三白的“名”是什么。看过这本书的人有武林刺史叶桐君、叫潘茂才的麐生、姓的云樵山人、明经诸人陶芑孙,他们读后都沉醉其中。

《弢园文录外编》的作家王韬寄给我阳湖管氏(管贻葄,字芝生,号树荃,江苏常州人,嘉庆十八年举人,河南固始县知县,工诗词,著有《裁物象斋诗钞》)所题《浮生六记》的六绝句中,我才知道六记中遗失的《中山记历》中,沈复可能去过琉球,书中的精彩之处,麐生潘茂才一一做出详细的批注。我这个和尚就自号“麐生”,把镌刻有“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印章,盖在这本书的开端处。

光绪三年七月七日,独悟庵居士杨引传识。

浮生六记跋

我妻子的兄长杨甦补在一个旧书摊上购买到《浮生六记》的残本。作者沈三白笔墨之间,写尽了人间的缠绵与哀怨,表达出对亡妻的一往情深,升华了夫妻之间的真挚感情。而他居住在苏州的沧浪亭畔,对流水、山石、树林的描写非常的到位,每当茶水的温度适中散发着香味,鲜花盛开月上柳梢之际,夫妻俩相向而坐,或饮酒或品茶,或吟诗或对对联,他们将平凡的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逍遥。然而,人生多变,世事难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从梦境中走来,又回到梦境中去。《浮生六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

我之前就曾经为这本书写过跋,放在书的后面:

有些道理可以不知道,有些事情可以不去做,有些感情可以放下去。夫妻共度一生,就像同一个生命,有的人能白头到老,有的人不能白头到老,这是什么原因呢?有的妇人长得很漂亮却缺少才德,长得漂亮又有才德的妇人,连造物主都忌妒,这样的妇人,不是丈夫先死就是自己先死。有才华的丈夫和有才华的妻子,从古至今都不能够完美地走完一生,两个人中总有一个先死去,即不是当寡妇就是当鳏夫,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太令人遗憾了。尽管如此,活着的一方常年思念死去的一方,日久天长思念之情更加深厚。不然的话,百年相守,不就是一句空话了吗?

唉!人生有知己难觅的遗憾,有兰花、杜若凋零的悲伤。自古以来,既有才华又有美貌的女人,很少有圆满的结局,她们中或郁郁寡欢或百无聊赖,堕入风尘中的为数不少,而有幸遇到彼此欣赏的人结为夫妇,也很难走完一生,其中一个会早早离开。后人进行凭吊时,不是慨叹命运不济,就是缅怀其寿命太短,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造物主的安排。漂亮的女人与才子结为夫妇,虽然提前死去了,但她的贤德不会死,依然会被后人称道。两个平庸的人,即便百年相守,实际上也没有任何意义。造物主妒忌才子佳人,不让他们相守百年,实际上又何尝不是造物主在成全一段佳话?

写完跋后没过一年,妻子病亡,真是应验了我当初写的话啊!关于这本书的跋,我没有完全采用先前的副本,是旅居广州以来的所思所想。

今天听说甦补已将残本《浮生六记》交给尊闻阁主人进行活字排版印刷,特意写跋邮寄过去,附在《浮生六记》的最后面,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丁丑秋九月中旬,淞北玉魫生王韬病中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