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非常狡猾，我们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给我们的人打造新的身份，然后伪装进来，这段时间，你需要保护自己，尽可能不要受到伤害……”
叶歉抓紧时间说，忽然发现苏翎的眼神一片空洞，像被人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咽下没说完的话，叶歉松开苏翎。
苏翎没有大吼大叫，像是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叶歉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刚想握住她的肩膀，苏翎眼珠转了一下。
“你……”
叶歉试图安慰苏翎的情绪，然而刚说了一个字，苏翎转身便跑了起来。
“不要过来！”
她嘶吼，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加掩饰的恐惧，好像遇见了可怕的恶魔。
叶歉跟在苏翎身后狂奔，耳麦里传来嘈杂的撞击声，是季珩失控了。
叶歉按住耳麦，冷静的跟那边的人说话：“控制住季珩，千万不要让他跑出来，另外按照B计划，把从小卖部出来接头的那个人拖住，不要让他往这边过来，我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和苏翎沟通！OVER！”
说完，叶歉发力追上苏翎，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很清楚，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这是最能让人产生安全感和依赖感的动作，也是目前最能安抚苏翎情绪的方法。
苏翎个子娇小，抱住以后他才发现她有多瘦弱。
她浑身都在发抖，像刚出生的小动物，没有任何的自我保护能力。
“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任何人敢伤害你。”
叶歉轻声说着，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苏翎的肩膀。
苏翎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可也不算太糟，至少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呐喊。
“我知道那个地方很可怕，那些人也很凶残，你很害怕，但苏翎，现在你手上握着的是很多人的命，如果不将这个毒瘤连根拔起，很多人都会被他们毒害。”
“……”
苏翎没有吭声，低头一口咬在叶歉肩头。
他穿着警服，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他的肩章硌得苏翎牙疼。
饶是如此，苏翎也不肯松口，叶歉抓了一把她乱糟糟的短发：“我知道那些人的生死和你没有关系，但很抱歉，你是目前唯一也必须要这样做的人。我们所有的警力都会全力配合你，我们也会陪你一起承担生死的风险。”
说到生死，苏翎又挣扎起来，叶歉把她抱得更紧。
“呜呜……”
她小声呜咽，无助到了极点，叶歉胸口堵了堵，耳麦里传来老李的声音：“见鬼，这个镇定剂的药效不是有两个小时吗？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阿翎！”
叶歉喊了一声，语气越发柔和，他微微退开，双手捧着苏翎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们现在不能给你提供任何的通讯设备，因为这会被他们查出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你彻底伪装成何漫漫，虎叔和王霸天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住。”
苏翎的眼眶红红的，她想摇头拒绝，却被叶歉抱住无法动弹，叶歉继续道：“八分钟后，我们的同事会包围这条街道，他们甚至会荷枪实弹，你需要逃跑，转弯去后街，那里有一辆废弃的汽车，你可以开着这辆车去接应取货的那个人，懂吗？”
“季珩在哪儿？”
苏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沙哑极了，眼底带着卑微的乞求。
在经历了好几天的关押折磨之后，她慌乱无措，急需一个怀抱给她力量。
“还有五分钟，记住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何漫漫，女，16岁，初中毕业辍学，不良少女，喜欢跑酷、泡吧，爱好纹身，和王霸天交往两年，和虎叔感情不和，因为捅伤人进过少管所一次。”
叶歉公事公办的说，语气近乎冷漠。
他很清楚时间有多紧迫，现在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成为苏翎以后的救命稻草。
“我要见他！”
苏翎平静的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叶歉说了什么。
耳麦里传来老李的声音：“叶歉，把耳麦给苏翎，季珩要跟她说话！”
听见这话，叶歉没有立刻行动，他严肃的看着苏翎要求：“把我刚刚说的复述一遍！”
“……我叫何漫漫，16岁，初中毕业辍学，喜欢跑酷、泡吧，爱好纹身……”
苏翎温吞吞的复述，沙哑的声音和刚刚相比冷静了许多。
一直等到她复述完，叶歉夸赞的揉揉她的脑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转向背后，指着街对面那栋楼道：“他现在就在三楼靠窗的那个房间，你可以通过耳麦跟他说话。”
说完，叶歉取下自己的耳麦轻轻地挂在苏翎耳朵上。
耳麦很小，还残留着些许余温，却无法让苏翎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苏翎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个房间窗边有没有站着什么人，可眼底的水雾完全遮挡了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
季珩！
她在心里呐喊，唇嗫嚅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音，嗓子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
这个时候她该说什么？
说自己很害怕吗？可说了又能怎样？没有人会带她离开。
她身上的使命很重，尽管这根本不是她想要背上的，可由不得她拒绝。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只能接受。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一言不发，直接摘下耳麦。
她等不到季珩了，也没必要再听他说什么话。
把耳麦还给叶歉，苏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指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再次确认：“是从这里跑过去然后右拐吗？”
“嗯，右拐后一百米左右，有辆银色汽车，接货人会从你前方的小卖部过来，你可以直接载着他出城，中途警方会管控交通，全城围堵你们，季珩说你的车技很好，只要出了城，追捕力度就会小很多，懂吗？”
“……”
苏翎没有回答，眼睑微垂，安静得不像话。
片刻后，她微微笑起：“嗯，我的车技很好。”
说完，她转身朝街头走去，脚步轻快如同闲暇时出门逛街一般。
走了几步以后，她跑起来，叶歉迅速朝季珩所在的那栋楼走去，与此同时，刺耳的警铃声响起。
一群武装特警迅速形成包围圈把整个街道围起来，并不断压缩包围圈。
转过转角，苏翎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银色汽车，车窗是关着的，警铃声催促着她，她直接抄起街边的垃圾桶砸烂车窗开了车门坐进去。
钥匙在车上没扯，苏翎发动汽车，踩了油门，引擎发出轰鸣声。
她径直把车开到小卖部门口，对着外面的人喊了一声上车，立刻有人抱着一条香烟坐进车里。
苏翎极其熟练的倒车，踩油门往前冲，两辆警车将前面路口堵死，警察下车，以车门做掩体，拿着喇叭高声喊话：“车上的人快下车，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妈的！王霸天这个孙子竟然敢联合警察阴我们！”
男人骂了一句，苏翎抿着唇，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坐稳了！”
她提醒了一声，下一刻，踩足油门直接朝那两辆车冲了过去。
“嘭！”
强烈的冲击发出巨大的声音，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因为惯性，苏翎重重的撞在挡风玻璃上，额头立刻流出粘稠的血来。
脑子有些混沌，苏翎没有理会，再次倒车，比刚刚更快的冲过去。
挡在路中间的两辆警车被撞开，苏翎立刻踩了油门飙车。
血染红了她的眼，世界都变成艳丽的红。
她又不可自抑的想起季珩，想起他在自己无名指上纹身时的专注，想起当初是他手把手教会自己开车。
他的手指干燥温暖，牵引着她的手握住方向盘。
他就坐在她身后，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什么时候该踩离合，什么时候该踩油门。
在这件事情上，他前所未有的耐心。
她的车技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这次的行动也是他同意的。
他就站在某个房间看着她，看她命悬一线，负隅抵抗，却不会施以援手。
警铃声密密麻麻的逼近，苏翎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全程追捕的对象。
她收回思绪，听见车后传来警方的警告：“车上的人请立刻停车接受检查！不然我们将采取强制行动！这不是演习，再说一遍，车上的人请立刻停车接受检查！”
油箱指针是满的，苏翎没有停车，将油门踩到最大，车子如离弦的箭冲出去。
“嘭！”
一声枪响，地面被子弹射出一个洞。
苏翎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车子在路上成‘S’型滑行了一段。
她想起叶歉的话，这些人都是荷枪实弹。
如果这一枪是打在她身上，那她很有可能会没命！
“妈的！你会不会开车！给老子把油门踩到最大！这群警察疯了，竟然敢在市区开枪！”
坐在车后座的男人又是一通骂，企图爬到前面来抢占驾驶座的掌控权。
苏翎咬着牙踩了油门，男人倒栽回车后座，又骂了一声，苏翎充耳不闻，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
她知道，再过不了多久车子就能出城上高速，只要出了城……
苏翎思绪顿住，出了城并不代表她安全了，相反，她只是成功摆脱警方，重新回到炼狱的罢了。
“快开！”
车后座的男人命令，许是因为知道马上要出城，他对苏翎的车技也稍微认可了些。
“出了城往哪儿走？”
“直走！先甩开他们再说！”
男人毫不在意的说，苏翎刚想再说话，身体重重的摇晃了一下，挡风玻璃上出现细密的裂痕，遮挡了视线。
车子还在继续行驶，苏翎的脑袋有些懵，思维停滞，完全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车后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到前面来，抢走方向盘，他半压在苏翎身上，右肩忽然开始钝钝的疼。
苏翎迟疑的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肩膀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她中枪了！
子弹从背后，打穿她的肩膀，然后将挡风玻璃打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疼痛慢了一拍侵袭身体，很痛，痛到极致以后只剩下麻木，好像这半边肩膀并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车子歪歪扭扭的开车，速度慢下来，再这样下去，如果警方还追不上来就会显得刻意。
苏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掀开男人，重新握住方向盘。
“我开车，你身上有没有打火机？”
苏翎问，男人被她掀开原本准备发火，听见她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即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出城的收费站前面有个加油站，路过的时候你想办法把打火机丢出去，拦住警察！”
苏翎冷静无比的说，语气甚至带了一丝命令。
男人没想到在这么紧急地情况下她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不由得吹了声口哨：“烧加油站？够他们喝一壶了！”
苏翎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只专注的开车。
路过加油站的时候，男人果然听话的把打火机丢出去，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打火机被丢到半空中忽的炸开，空气中出现一团火星，下一刻，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透过反光镜，苏翎看见那些火焰像一道火墙将警车全都挡住。
呼……
苏翎在心底松了口气，抓着方向盘的手也微微放松，视线变得模糊。
她在失血，并且失血速度很快，但她不能晕过去。
坐在车后座的男人是个亡命之徒，即便刚刚是她开着车把他载出城来，逃离警察的追捕，苏翎也不能保证在自己晕倒以后，他还会带上自己这个累赘逃命。
“警察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封锁各大高速路出口，找个临时休息的地方，我们弃车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让龙哥派人来接我们。”
苏翎咬着牙开口，声音已经有两分虚弱。
她不能让这个男人抛下她走了，她必须和他待在一起，这样才有机会回去。
她中了枪伤，庆幸的是，子弹没留在体内，不幸的是，就算她回到那个龙哥身边，他们也不会给她治伤，甚至还会怀疑是她泄露了这次取货的行踪。
她的伤口有可能会发炎甚至感染，她需要在非常恶劣的环境下活下去。
真艰难啊。
苏翎舔舔唇，男人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没多久，到了一个临时休息处，把车停下。
车停下以后，他没有任何停留，推开门径直朝外面跑去，苏翎受着伤，慢了半拍，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男人已经跑了十几米远。
明明距离也不算远，苏翎却觉得好像隔着刀山火海一般，迈不动步子。
其实，她也没有必要逼着自己回到那里面去。
这里是高速公路的一个临时休息处，那个男人顾着逃命，根本没有精力管她，她有无数机会可以逃跑，甚至永远逃离季珩。
心思百转千回，苏翎没有去追那个男人，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得很容易，因为有太多理由给她支撑她后退。
她脑子里甚至已经模拟出一会儿跑到休息处，要怎么求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最快的补充精力，再制定什么样的路线逃跑。
不过是几个转瞬，她便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好，可等她想彻底转身逃跑的时候，一辆黑色越野车轰鸣着驶来。
远远地，她看见那车没有车牌照，带着肃杀。
直觉在第一时间告诉她，那是龙哥的车。
她没机会逃了。
视线越发的模糊，有些干涸的血凝固在眼角，让眼睛无法完全睁开。
苏翎眨了眨眼，最终放松神经，任由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苏翎忽的有些后悔。
在叶歉把耳麦给她的时候，她其实应该跟季珩说说话的，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了。
……
凌晨两点，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睡，老城区的某个待拆迁的小区五楼，季珩已经一动不动的在屋里坐了七八个小时。
林霄蹲在门边，脚边摆着四个外卖盒。两个空的，还有两个完全没有动过。
尽管警方在行动前就对这就片进行了通知疏散，但今天的动静实在太大，还有一些记者削尖了脑袋想混进这里找点新闻素材。
从行动结束，季珩就坐在这里了。
这个房间，就是苏翎被带到这里待的房间。
那把椅子，也是她坐过的。
林霄不知道季珩这七八个小时都在想什么，他甚至不能理解在老李给了耳麦让季珩和苏翎对话的时候，季珩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说。
叶歉中途来过一次，告诉季珩，苏翎中弹了，中弹的位置在右边肩膀，是全队最好的狙击手瞄准射击的，绝对不会致命。
身为医生，林霄当然知道，那枪伤不会致命。
可能让人致命的因素太多了，并不一定需要枪伤。
听到苏翎中弹的消息，季珩很平静，像听到一个无足轻重的闲谈一般。
季珩这个状态是不对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下，饶是林霄也不敢上前去打扰季珩。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时间缓缓流逝。
林霄蹲得腿麻了，干脆坐在地上看着季珩。
其实他有点害怕，怕季珩会突然发疯从楼上跳下去。
五楼的高度，死人的几率很大。
怀着这样的担心，他一夜没睡，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的时候，他感觉眼睛痛得快要瞎掉。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季珩就在这个时候动了。
他吓了一跳，噌的一下蹦起来，僵直的大腿拉得发疼，他倒抽了两口冷气，心急的捶了两下腿，抬头，季珩一脸冷然的从他身边走过。
“去哪儿？先吃点东西吧！”
林霄提议，季珩没理他，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好在季珩走得很慢，完全足以让他追上。
五层楼的楼梯，季珩走了足足半小时，像是要把这楼里所有的台阶都铭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终于走出去，在这里拉了警戒线的警员上前柔声提醒让他们尽快离开。
季珩也没说什么，配合的坐上警车。
没有回警局，警车直接把他们送到季家老宅。
下了车，季珩径直往屋里走去，林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正绞尽脑汁想找话题，却不防季珩突然转身关上了门。
来不及刹车，林霄的鼻子差点被门夹到。
“季珩！你他妈要死啊！”
林霄骂了一句，心情也不是很好，又在门上踹了两脚，依然没人开门。
林霄在门口干坐了大半天，手机铃声响起，是老爷子打的第一百多次电话。
犹豫片刻，林霄接通电话，不等老爷子开口，沉声道：“不用催了，我马上回来。”
说完挂断电话，起身要走，又不太放心，对着大门喊了一声：“老爷子心脏不好，我回家看看，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随时过来！”
大门安安静静的关着，没有任何回应，不死心的又等了好一会儿，林霄才大步离开。
等他走后，老宅彻底安静下来。
季珩一动不动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整个世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老宅的佣人被他遣散了，现在整个老宅，彻彻底底只剩下他一个人。
老爷子走了，阮湘女士被他撵了，季尧主动搬了，现在，苏翎也不在这里了。
他坐在大厅，孤寂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其实不是不习惯孤寂，他只是不习惯没有苏翎。
两年前苏翎离开以后，他也曾这样成天成天枯坐着发呆，也曾发了疯一样的想要见她，像偷窥狂一样偷偷关注着她在顾辰身边的一举一动。
可现在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起她过去在他身边的一点一滴。
再集中一点注意力，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画面，她站在老旧的建筑楼中间的空地，那样渺小无助。
她茫然地看着他所在的地方，像仓皇无措的小鹿。
心脏骤然一痛，季珩抬手捂着心脏，脸上的血色陡然消失，变得一片苍白。
明明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他的耳边却总是回荡着她痛苦的尖叫，和恐惧到极致的呼喊。
季珩，我疼！
季珩，我好害怕！
季珩，你为什么不帮我？
那声音像魔鬼一样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痛哭。
“呼！”
季珩捂着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等胸腔那股痛意消退了些，他若无其事的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佣人遗留下来的菜。
没注意菜还能不能吃，季珩直接拿了两个鸡蛋和一个西红柿出来。
把西红柿切块，鸡蛋打匀，点火倒油，他从容不迫的开始煮面。
这是他唯一会煮的东西，也是他唯一会哄苏翎的方法。
面条丢下去以后，锅里很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有香气飘出，肚子因为生理需要发出咕咕的声音，他却看着锅里又出了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水差不多烧干了，面成了一坨。
他伸手关了火，也没管其他的，撸起袖子，就着锅，近乎自虐的吃完了整整一锅面。
吃得太多，胃撑得难受，季珩皱了皱眉，最终却没有理会，直接上楼洗了个澡。
随意擦了头发，他躺进被窝，被窝里还残留着些许专属于苏翎的味道，将耳边那些虚无的呼喊驱散了些，他拥着被子，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他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没遇到苏翎，爸爸和哥哥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有时间陪他，阮湘女士也会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出门去。
整个老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不喜欢说话，家里的佣人都很怕他，他总是抱着自己的小毯子在屋里到处转，如果累了，就裹着毯子随便在哪个地方睡一觉。
睡着以后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睁开眼，就又能看见爸爸和哥哥了。
闭上眼睛以后，季珩的意识开始模糊，心智也跟着退化，他拥紧被子，像小时候那样天真的期待，睡一觉再睁开眼睛，能看见苏翎，她就躺在他怀里，睡颜安好，像个孩子，不必承受任何的痛苦。
这一觉季珩睡得很沉，再度醒来，恍若隔世。
“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认得这是几吗？”
林霄焦急地问，几乎要把脸贴到季珩脸上。
季珩皱眉，抬手把他的脸推开，发现自己的手脚虚软无力。
“大哥，你知道你高烧烧了五天吗？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他妈都以为你要被烧成脑瘫了！”
林霄夸张地大叫，季珩没有丝毫回应，他全身都很软，所有关节像是棉花做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你饿不饿？这几天我只给你输了点营养液，维持身体基本所需的营养，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林霄聒噪得根本停不下来，季珩深吸两口气，沉默半晌，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好嘞！”
林霄顺口回答，然后指着床头柜的几个药瓶道：“这些药你按时吃，剂量和频率我都写好贴在瓶身上了，想早点好起来，你就按照这上面说的吃。”
知道季珩不会给他回应，林霄自己腆着脸把点滴调慢了些，最后腆着脸说了一句：“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她都在很努力的想活下去，你如果觉得对不起她，更应该振作起来，等她回来，才好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去补偿她，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林霄转身准备离开，季珩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拔了吊针就往外冲。
“卧槽！你丫又发什么疯！”
林霄惊愕的骂了一声，季珩已经旋风般冲下楼，林霄追着跑下楼，只看见季珩踩了油门，开着车跑了。
“季珩你个傻X！鞋都没穿往哪儿跑！”
林霄的耐心被磨光，爆了句粗口，拿出手机给叶歉打了个电话：“季珩刚刚发疯开车跑出去了，我现在去追他，你能不能让交管局的同事帮忙看一下他去哪儿了。”
“好。”
挂断电话不到一分钟，季珩的即时位置信息就发到林霄手机上。
放大地图，眼见季珩乱七八糟的在城里转了一大圈以后，林霄才看出他真正的目的地是顾家。
他现在去顾家做什么？找顾辰打架吗？
林霄猜测，开了自己的车往顾家赶去。
与此同时，顾家的大铁门，再一次受到极其猛烈的冲击。
在管家眼皮狂跳的注视下，季珩推开车门下车，浑身上下穿着睡衣，连鞋都没穿。
“二……二少，你……你这又是做什么？”
管家结结巴巴的问，他现在倒不是忌惮季珩的身份，他只是怕季珩现在精神不正常，发起疯来到处咬人。
季珩没回答他，径直冲进屋里，直奔之前他和苏翎住过的客房。
“二少！二少！！”
管家小跑着追在季珩身后，季珩恍若未闻，冲进屋里，抓过床上的被子就那么裹在身上，不倒翁似的坐在床上。
“……”
这人又发什么疯？
管家的老脸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完全无法理解季珩的思维。
不好把人直接轰走，管家给顾鸣海分别打了电话。
顾鸣海对季珩的到来很诧异，许是看着季尧的面子，只是让管家看着季珩，别让他干太出格的事就好。
林霄赶到顾家的时候，管家已经在招呼焊工把铁门重新焊死。
看见林霄，管家立刻明白他的来意，颠颠的跑过来引路：“林少，二少在这边客房！”
“他在客房做什么？”
林霄板着脸问，心里虽然着急，面上却是半分不显。
虽然季尧之前已经当众宣布要将季珩的那些股份全都转给顾辰，但林霄是半点都不信季尧最终会把季氏交到顾辰手上。
季氏姓季，这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二少在睡觉呢！”
管家回答，林霄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神经病！自己家好好地不睡，非要开车兜这么远跑别人家来睡！
心里攒着火，林霄脚下的步子加快，在管家的指引下冲进客房，推开门进去，就见季珩裹着被子，老僧入定的造型。
“……”
妈的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