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命令,呼吸喷在苏翎额头,烫得她缩了缩脖子,顺从道:“好,我不动。”
得到保证,季珩没有立刻放开她,粗粝的指腹轻轻在她脚踝摩挲,微痒的触感传来,苏翎想缩脚,脚腕被季珩抓住。
“怕痒?”
季珩问,语气带着兴味,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莫名的,苏翎想到自己身上的两个纹身。
“二爷,我怕疼。”
她换了个方式回答,季珩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脚踝,发出一声低笑:“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
苏翎抿唇没吭声,朦胧间看见季珩站起来,走到放酒的架子上拿了一瓶酒,启了瓶直接咕噜噜喝起来。
他喝得很急,整个空间都是他的吞咽声。
这里面的酒都值不少钱,他却完全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苏翎大概也能猜到他不开心的原因,他其实很不想季尧从季家搬走。
虽然季珩嘴上一直说的是不喜欢季尧,可每次季尧回来,苏翎都能明显察觉到季珩的心情会变好那么几天。
这种心情变化对其他人来说是极其细微的,可能连季珩自己都没有发现,可对惴惴不安生活在季珩身边的苏翎来说,他身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对苏翎来说都是巨大的。
每次季尧回国那几天,季珩就算跟别人飙车飙到再晚,也会回老宅休息,他会在经过季尧房门口的时候刻意弄出动静,等季尧出来把他训斥一顿,他再强硬的怼回去,那一夜他就不会折腾苏翎,会抱着她安睡到天明。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季尧每次离开后的那几天,季珩的脾气也会暴躁几分。
现在季尧从季家搬走了,他的情绪自然会比之前更加狂暴。
想得出神,手指突然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碰了一下。
苏翎猛地一颤,差点尖叫出声,后背立刻冒出冷汗,心跳加快。
什么东西?这下面除了她和季珩难道还有别的生物?苏翎脑子里迅速闪过恐怖狰狞的鬼怪模样。
“怎么了?”
季珩忽的开口问,语速虽然和寻常无异,却已然带了两分醉意,苏翎感觉有什么抵住自己的背,剧烈的颤抖着,像是怕极了季珩。
虽然还不太能确定自己背后的是个什么生物,但苏翎可以确定这个生物胆子很小,没什么杀伤力,想到这里,她镇定下来:“没什么!”
季珩没理她仰头继续喝酒,没一会儿,他又喝了好几瓶,软软的坐在地上,开始嘀嘀咕咕小声说话。
一开始苏翎没听清他说什么,季珩像是说到什么气恼的地方,拔高声音怒道:“老子长了手,谁……谁他妈用得着你给老子擦屁股?季尧你是不是傻……”
“……”
苏翎眉头抽了抽,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别人喝醉了都是冒酒气,季珩喝醉了是咕噜噜往外冒傻气。
“他喝醉了。”
苏翎偏头小声说了一句,背后的颤抖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哆嗦起来,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挪到苏翎身边。
苏翎瞪大眼睛,努力想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在她身边的是个什么生物,却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团,并不高,像个小孩子。
黑影站了一会儿,确定季珩喝醉了不会动以后,摸索到苏翎身后,试图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
季珩是专门学过绳子打结的,每次害怕苏翎逃跑,他打的都是最难解开的一种结,哪里是随便就能解开的?
“啊!啊!”
扯她绳子的人发出着急的声音,却没有说出完整的句子,嗓子有些不自然的嘶哑,苏翎猛然想起上次被季珩带到这里的那个孩子。
他还没把这个孩子送走吗?
苏翎惊疑,那孩子已经上嘴去咬绳子,他不得章法,又看不清东西,好几次直接咬在苏翎手上。
苏翎吃痛,知道这孩子是被季珩吓怕了,只得低声道:“别乱动,我自己能解开!”
说完,苏翎努力撑起身子,变成跪坐的姿势,把食指掰到几乎贴着手背的位置,从绳结处钻过去。
这算是她的特殊技巧,在季珩学了特殊绳结的绑法以后,她近乎自残的让自己的手指能反向掰到和手背紧贴的地步,只为了能在一个人的情况下逃脱。
太久没用过这个技能,手指被掰得有些发疼,但苏翎还是很快解开了绳子。
没了束缚,担心季珩会突然醒过来,苏翎也不敢走远,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季珩身上,才开了灯。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突入起来的光亮还是刺得苏翎眼睛一疼,好一会儿才适应。
小孩儿眼巴巴的站在她面前,只及她膝盖高,一双眼睛哭得红彤彤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服,整个人瘦了一圈,倒是没也其他的伤,屋里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扔的外卖盒,说明酒吧的人还是有定时给他吃东西。
“你不会说话?”
苏翎小声问了一句,想起那天季珩在这里审问那个男人的场景,终于明白那个男人会选择让这个孩子去做那件事了。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当然是最安全妥当的选择。
小孩儿摇了摇头,怯生生的看着苏翎,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拉了拉苏翎的衣角,乞求的意思很明显。
“你想回家?”
苏翎问,小孩儿立刻点头如捣蒜,然而苏翎给出的回答却是:“我不能带你离开这里。”
如果季珩醒来看见她和这个小孩儿不见的话,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听见这个答案,小孩儿有些急了,他皱眉拉着苏翎的衣摆往地下室的出口走,苏翎抬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指了指季珩道:“等他醒了,你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送你走。”
“……”
小孩儿眼底闪过绝望,松开苏翎想跑,被苏翎抱住坐在地上。
“啊啊啊!!!”
他焦急不安地发出声音,豆大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他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当然会很害怕。
他本以为苏翎会带他离开,没想到她也是坏人的同伙,一时挣扎不开,低头就在苏翎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苏翎倒抽一口冷气,捏着小孩儿的下巴迫使他松口,手背上多了一圈新鲜的牙印,正往外冒着血珠,之前手腕上被咬的那几口也开始发青。
这小孩儿看着年龄不大,牙口还挺好。
苏翎想,莫名的想起自己到季家以后,被季珩欺负惨了,第一次咬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被逼急了眼的模样,好像凭借自己那一口没长全的牙就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想法幼稚得苏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小孩儿被激怒,表情更加愤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再吼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一颗颗拔了你的牙!
季珩曾经威胁的话语在苏翎耳边回响,苏翎失笑,刚要说话,头顶笼上一团阴影,下一刻,男人醉后嘶哑的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响起:“你再凶我女人一句试试!”
苏翎仰头,只看见季珩冷硬如铁的下巴,他长臂一伸,轻松的把小孩儿拎走。
“二爷?”
苏翎喊了一声,季珩拎着小孩儿和她对视,那眸光幽深如墨,透不进光亮,苏翎拿不准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醉酒状态。
对视片刻,季珩的眼珠转了一下,目光偏移落在苏翎手臂上那几个新鲜出炉的牙印上,顿时凌厉起来。
苏翎刚要解释,季珩动作比她更快,抓起小孩孩儿的手低头就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毫不留情,以牙还牙,小孩儿手腕上出现一圈更大的牙印,正慢吞吞的往外呲着血。
他的气场太强大,小孩儿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被咬了,嘴巴张开要哭,季珩的眼睛一眯,泄出黑沉沉的戾气:“你哭一声试试!”
“……”
小孩儿张到一半的嘴和眼角汹涌的泪都被他一句话给镇压回去,呆呆的看着季珩,吓傻了。
季珩把小孩儿拎着放到墙角,让小孩儿立正站好,然后捡起地上的绳索,一步步走向苏翎:“自己解开的?”
“……”
“自己绑上给我看看!”
“……”
季珩意味不明的说着,把绳子丢到苏翎面前,又抬了抬手,只差拉个横幅:请开始你的表演!
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苏翎立刻服软认错:“二爷,我没想跑。”
有定位装置在,她不管跑到哪儿也没用。
后面这句话苏翎没说出来,她怕说出来季珩又曲解她的意思。
“不想跑你解开做什么?表演杂耍呢?”
季珩一脸不信,语气是不加掩饰的生气,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苏翎猜想他应该还在醉酒状态,便也没有那么害怕,揉揉手腕站起来,在季珩恶狠狠的目光注视下,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膛。
“二爷,你还有我,我不会再逃走了。”
苏翎温吞吞的说,并没有如何庄重的承诺,却很有诚意,季珩的身体明显紧绷,即便醉着,脑子混混沌沌有些糊涂,他也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因为这句话加快跳动。
小东西,还真他妈知道他想听什么!
哪怕无法肯定苏翎这句话的真假,季珩浑身还是无法控制的兴奋发热,低头堵住那柔软的唇,反扣住她的腰。
醇香绵劲的红酒味道侵染脾肺,苏翎很快软了身体,意识朦胧,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季珩压在地板上的。
粗粝的指腹扫过腰间的肌肤时,她甚至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孩子。
“唔!”
苏翎哼了一声,季珩忽的停了动作,双手撑在苏翎脑袋两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他的眼眸黑亮,那里面却没有欲,反而被醉意染上几分迷蒙,如同涉世未深的孩童。
“真的不走?”
他问,语气里含着某种苏翎无法理解的执拗和期盼,让苏翎的心脏极其细微的疼了一下。
脑袋一热,苏翎主动亲了季珩一下,贴着他的唇呢喃:“嗯,不走了!”
话落,季珩放松身体压下来,紧紧抱着她,脑袋亲昵的在她颈窝蹭了蹭。
恍惚间,苏翎似乎听见他叹息了一声:真好……
那叹息消失得太快太不像季珩的风格,苏翎不太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说了这句话。
季珩抱人偶一样抱着苏翎不放,不知道过了多久,颈窝传来沉沉的呼吸,他又睡着了。
果然是醉得厉害了,苏翎躺在地板上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推开季珩从地上坐起来。
小孩儿是面对着他们站的,见苏翎坐起来,连忙转过头去面壁思过,苏翎揉揉眉心低唤:“过来。”
小孩儿站得笔直,没有动静。
苏翎干脆起身在角落找到一个落了灰的急救医药箱,走到小孩儿身边抓住他的手。
小孩儿害怕得缩了缩手,苏翎叹了口气:“放心,不咬你。”
用棉签和碘酒给小孩儿手臂上那一圈牙印消了毒,再贴了两个创可贴,苏翎犹豫了一下,还是建议小孩儿出去以后再打个破伤风或者狂犬疫苗。
毕竟季珩那一口一点没省力气,都给人咬出血了。
处理完小孩儿的手,苏翎又给自己的手简单消了个毒,刚要让小孩儿帮她贴一下创可贴,躺在地上的季珩突然皱眉蜷缩成一团。
“唔!”
季珩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异常,苏翎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他身边。
他的脸上全是冷汗,脸色苍白有些难看,手紧紧捂着肚子,整个人像虾子一样弓起身体。
“二爷?”
苏翎心里咯噔一声,摸了摸他的额头,只摸到一手冰冷的汗。
季珩没什么意识,抓住她的手一拉,将她紧紧抱住,力气大得好像要把她胸腔的空气全都挤出去。
“疼!”
季珩呢喃了一声。
虽然他现在喝醉了,但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他也不会轻易喊疼的。
“二爷,是不是胃疼?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苏翎说着挣扎着想起来,季珩却把她抱得更紧,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喘着气不停地说:“让我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就不疼了!”
抱一会儿就不疼了?
怎么可能!
苏翎在心底反驳,却没继续挣扎,她必须等季珩安静下来才能想办法送他去医院。
季珩以前虽然酒量不强,但酒品还算好,怎么也不至于出现喝几瓶酒就胃疼进医院的情况。
难道是酒有问题?
苏翎想着,季珩终于安静了些,却还是抱得很紧,苏翎根本不能脱身。
没办法,苏翎只能艰难的拿出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没多久,酒保带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看见季珩倒在地上,酒保吓了一跳。
“他喝醉了胃疼,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苏翎朝医护人员简单说明情况,因为季珩不肯放手,苏翎最后是和季珩一起被酒保用担架抬出地下室的。
小孩儿一直想要跟着苏翎,却被酒保拉住,医护人员来得匆忙,也顾不上他。
见他的模样实在可怜,苏翎忍不住开口:“放心,我会回来送你回家!”
说完,被抬上救护车。
到了医院,医生护士费了很大的劲都没能让季珩松手,只能让苏翎陪着一起做检查。
最终检查的结果是急性胃炎,医生给季珩打了一针镇痛的药,才终于掰开他的手。
从他怀里离开的时候,苏翎听见他低低的唤了一声:苏翎!
明明声音很小,周围是担架咕噜噜滑动还有医护人员准备手术药剂的声音,那两个字却清晰无比的落入苏翎耳中。
苏翎怔愣,无意识的想上前一步抓住季珩的手,却被医护人员挤到一边。
“给病人打了镇痛药,先输液观察一晚……”
医生吩咐,护士动作麻利的给季珩挂上输液瓶。
等病房安静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洒进病房,季珩脸色还有些白,躺在那里竟是难得的虚弱。
现在的情况对苏翎来说有些神奇,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她现在恐怕已经坐上黑车,上了绕城高速了。
然而现在,她寸步不离的守在季珩旁边,生怕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不见自己。
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今天忙着一直没吃东西,苏翎饿了。
艰难的咽咽口水,病房门忽的被敲响,青柠戴着墨镜,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内搭碎花连衣裙随意地靠在门口。
“这才几天,二爷怎么又进医院了?”
青柠双手环胸,淡淡地说,唇角微勾,带着两分戏谑。
苏翎脑子里立刻冒出那天在顾家,她和顾以莘亲昵的场景。
如果季珩醒着,这会儿应该会下逐客令了吧。
苏翎想着,并没有接青柠的话,青柠也没介意,抬手勾了勾耳发道:“二爷的肺动过两次手术,最好不要让他吸烟,他的胃也不好,忌生冷辛辣的食物,最好也不要让他喝酒,对了……”
青柠顿了顿,脸上绽开灿烂的笑,看着苏翎一字一句道:“他对一个叫苏翎的女人中毒已深,如果能让他戒掉便再好不过!”
“你想说什么?”
苏翎问,虽然青柠说的话不太好听,但苏翎没有感受到她的敌意。
她好像还和以前一样,风情万种,唯恐天下不乱。
“阿翎,你怎么还是这样,说话硬邦邦的。”青柠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红唇微微嘟起:“男人喜欢的可是那种软糯可任人拿捏的女人。”
“……”
苏翎对她这一套说词并不感冒,青柠也不意外,目光越过苏翎,落在病床上的季珩身上。
季珩还没醒,所以她可以放肆的打量。
青柠的目光变得悠远,似乎透过季珩看到了其他什么人。
笑意收敛,眼尾泄出点点悲怆,和平时的她截然相反。
然后苏翎听见她说:“真好,你不需要讨别的男人的喜欢,只要二爷喜欢你就够了。”
“……”
苏翎依然面无表情。
许是觉得无趣,青柠翻了个白眼:“别傻愣着,去拿点生理盐水帮二爷润润唇,我先走了。”
青柠说完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很突兀。
苏翎坐在那里没动,她总觉得青柠像一阵风,来去都叫人捉摸不定。
没多久,护士来巡房,顺便带了一瓶生理盐水,细细交代苏翎帮季珩润唇,确定季珩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后,调快了季珩的点滴进度。
做完这些,护士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抱着病历站在那里好奇的看着苏翎问:“你和那个叫青柠的女人是朋友吗?”
这些年苏翎和青柠并不熟,她刚想否认,护士又补充了一句:“是她让我带这瓶生理盐水过来的。”
“……”
否认的话堵在喉咙,苏翎抿唇算是默认了护士的猜测。
护士皱了皱眉,语重心长道:“你最好劝劝你朋友,她还年轻,就算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也不要冲动,子宫一旦摘除,是没办法复原的,她将一辈子没办法生育,这是会影响一生的大事!”
“你说什么?”
苏翎懵住,耳朵有些耳鸣。
护士一看她这震惊的模样,便知道她不知情,严肃的回答:“她刚刚到医院来咨询,准备做手术摘除自己的子宫!”
护士又说了一些话才离开,苏翎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摘除子宫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用护士多说,苏翎也知道。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从季家逃跑,在大街上看见青柠时的场景。
十四岁的青柠浑身脏兮兮的站在垃圾桶边,正在努力从里面翻找食物。
看见苏翎,她像饿极了的狼突然看见了食物,发了狠的推倒苏翎,骑坐在苏翎身上抢走衣服。
那时,她的眼神就像野兽一样凶残。
苏翎没有想到,青柠对自己更狠,狠到能亲手剥夺自己做母亲的能力,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翎不明白,想了一会儿,脑袋开始发疼,她不得不掐断思绪,用力揉捏太阳穴。
季珩是在傍晚的时候醒来的,酒劲未消,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微微扭头看见苏翎乖巧的趴在旁边,起身的动作缓了下来,继而感受到胃部残留的些许不适,手上正打着吊针。
他怎么到医院了?
正疑惑着,苏翎醒来,动作自然的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去看他手上的吊针有没有脱落。
“二爷,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马上叫医生来看看。”
苏翎边说边要往外走,手腕被扣住,下一刻,整个人便被拉得跌坐在床上,床架吱嘎晃了两下,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吓到你了?”
季珩问,手箍得很紧,苏翎耳朵发热,抿着唇没吭声。
季珩也没执着于这个答案,偏头在她脖子上吻了几下,很明显,醒来看见苏翎在这里守着他让他心情愉悦了起来。
苏翎没躲,季珩吻得越发投入,手刚要朝着某个少儿不宜的方向挪动,苏翎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
季珩动作一顿,扣住苏翎的下巴逼迫她扭头,黑沉的眼眸钩子一样盯着苏翎:“又没吃东西?”
“怕你醒来看不见我生气,没敢乱走,手机除了自带游戏也不能订外卖。”
苏翎垂眸小声解释,挺翘的眼睫颤了两下,乖顺得不得了,落在季珩眼里,分明就是在跟他控诉受了委屈。
“小东西,离了我你难道还要饿死了??”
季珩气得笑起,直接扯了手上的吊针,血倒涌出来他也没管,直接下床单手抱着苏翎往外走。
“二爷,医生说你还要在医院观察一晚。”
苏翎提醒,怕摔下去,主动抱住季珩的脖子,季珩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我反正死不了,你要是饿坏了我找谁赔去?”
“……”
就这样,季珩穿着病号服,大摇大摆的带着苏翎去了医院附近的饭店吃饭。
考虑到季珩的身体状况,苏翎点了几个清淡的菜,看见她勾选的菜单,季珩满意的挑眉,这小东西还真是越来越懂讨他欢心了。
菜还没上,苏翎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着,季珩敲着二郎腿看着她,目光热切又直接。
苏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能努力找话题。
“二爷,你最近见过青柠吗?”
“你见过她了?”季珩立刻反推,语气笃定,苏翎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季珩对其他人向来是不上心的,青柠之前又和顾以莘走得很近,季珩就更不会对她过多关注,要从他这里知道这段时间青柠发生了什么事基本是不可能的。
“今天在医院,我遇到她了,她来医院做检查。”
苏翎含糊的解释,没有直说青柠要切除子宫的事。
季珩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轻轻敲着:“继续。”
“她脸色好像不大好。”苏翎小心翼翼的回答,谨慎的观察季珩的表情变化,最终选择曲线救国:“最近好像没看见林医生,他和青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苏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一些,季珩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一直勾勾的盯着她。
“你担心她?”
季珩直接问,听不出喜怒,但苏翎还是知道他生气了,他向来都不喜欢她把注意力放在除他以外的人和事上。
“没有,只是有点好奇。”
苏翎否认,季珩也没戳穿她,只是勾了勾唇,笑得薄凉:“她手上欠着林家一条命,你难道还指望林霄能对她有多好?”
是了,青柠到季家两年后,也就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害死了林霄的弟弟。
关于这件事,苏翎只从别人那里听过只言片语,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悔自己找了个不好的话题自讨苦吃,苏翎握紧杯子,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二爷你是不是忘记酒吧地下室还关着个孩子?”
“什么孩子?”
季珩反问,服务员正好上菜,季珩盛了一碗紫菜汤先递给苏翎。
虽然季珩没有伤害那个孩子,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非法拘禁,苏翎抿唇,等服务生退出包间才提醒道:“就是上次那个和阿武的案子有关的孩子。”
“哦。”
季珩应了一声便没有下文,苏翎怕说得太多惹他生气,也没再吭声,只闷头吃饭。
许是考虑到她今天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季珩让她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完结了帐出来,季珩拿出手机打电话。
“是我。”
季珩开门见山表明身份,也没管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把那个小杀人犯丢警局去!”
“……”
苏翎眉头不受控制的抽动两下,季珩很快挂断电话,偏头看着她:“怎么,你想包庇杀人犯?”
“……没!”
苏翎摇头,那孩子是被利用的,完全不知情,警方调查清楚以后应该会送他回家,这样也算是她间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季珩满意,他绷着脸看了苏翎一会儿,忽的转身朝和医院完全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二爷?”
苏翎疑惑的喊了一声,季珩没有停下,苏翎只能小跑着去追他。
“二爷,你要去哪里?”
“闭嘴!”
季珩低喝一声,苏翎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但为了不继续刺激他,也没再说话,只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段之后,苏翎方向这条路段被围起来了,正在施工,也不知道在修什么,路面有很多沙石。
季珩走得急,苏翎要跟上他本就吃力,在这路上走了没多久,脚底便开始隐隐作疼。
但季珩不停,苏翎自然也不敢停下,只能咬着牙向前。
然而越往前走,周围看上去越荒凉,路灯也变得稀疏,只有工地上施工用的灯塔远远地照亮。
苏翎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在洒满碎石的地面变得有些狰狞,她心底隐隐几分不安,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想追上季珩,却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子,脚崴了一下。
嘶……
苏翎在心底抽了口冷气,扶着路边的围栏才没有摔倒。
稳住身形,抬头再看,前面却没了季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