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雨夜的洗礼,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柔和的倾洒而下,空气清新,浸人心脾,然而整个季家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无比压抑的低气压。
林霄穿着白大褂站在季珩的卧室外面,季家的现任家主站在他面前,眉头拧得如同麻绳,虽不如季珩那样具有侵略性,却也威慑十足。
“不用太担心,只是轻微的酒精中毒,胃穿孔的情况也不算太恶劣,只是他的肺部有……”
林霄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飞快的从他眼前跃过,一拳打在了季尧脸上。
“大少,小心!”
林霄惊呼,季尧被打得撞到墙上,眼看季珩一拳又要挥来,他略微偏头,轻松避开。
那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落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混杂着骨头错位的声音。
嘶……
真特么疼!
林霄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季珩却好似感觉不到疼,收手,再度挥拳,季尧却比他动作更快,一拳打在他肩上。
季珩后退两步,下一刻,被两个黑衣保镖抓住手臂钳制住。
“季尧,你他妈有种放开我!”
季珩怒吼,两眼猩红,声音是宿醉后惯有的沙哑。
季尧仿佛没听见他的嘶吼,动作优雅的从兜里摸出一方墨色手巾擦去唇角的血迹。
“给二少醒醒酒!”
一声令下,不多时,一个保镖从楼下提了桶水上来,走得近了,林霄才看见桶里加了冰块,心里涌上不安:“大少……”
刚说了两个字,保镖便毫不留情的把那一桶冰水倒在季珩身上。
哗啦!
冰水和冰块泼了一地。
林霄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季尧竟然让人用冰水泼了季珩!!
这举动在他看来简直和引爆原子弹无异!
林霄默默地后退两步,后背有些发凉,他很清楚,季珩如果真的发起狂来,别说这两个保镖,就是整栋别墅所有的保镖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季珩浑身湿透,水珠顺着发梢和下巴滑落,他低垂着头,却并未像林霄想象中那般失控暴走。
季尧收好手巾,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清醒了吗?”
他问,季珩没有回答。
季尧给两个保镖递了眼色放开他,季珩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抬头,忽的冲季尧咧嘴邪肆一笑:“季尧,你他妈还真有种!”
他的语气并不算咬牙切齿,却是狠劲十足,显然是把这笔账记下来了。
林霄松了口气,却也很清楚,季珩现在所有的克制都是因为苏翎不见了。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在发现苏翎诈死逃跑的第一时间发狂暴怒,但他却出人意料的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然而这种克制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爆发。
而且克制的时间越长,到时爆发的杀伤力就越大。
但如果苏翎一直没有被找到……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打断了林霄的思绪,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把那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季尧拿起手机,接听,虽然没有开免提,但因为电话那头的人情绪激动,声音高亢,林霄还是很轻易的听见季雨薇的声音。
“爸!二叔是不是疯了!他让警方以非法囚禁的名义限制阿辰出国!是他自己没有看好苏翎,关阿辰什么事!”
季雨薇的情绪很激动,听得出她很愤怒,毕竟到了机场才发现自己的新婚蜜月泡汤了,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季珩显然也听见了季雨薇的声音,他毫不在意的甩了甩头,唇角上扬,淡淡道:“我饿了。”
说完转身回了卧室,嘭的一声甩上卧室的门。
季雨薇还在电话那头抱怨,季尧抬手揉揉眉心,沉声开口:“好了,你和顾辰先回家,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说。”
“爸!!”
季雨薇发出一声尖叫,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季尧没跟她过多纠缠,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扭头看向林霄命令:“给他强制戒烟!”
“什么?”
林霄一时没跟上季尧跳脱的思维,季尧收了手机,一字一句的解释:“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允许他身上再有任何一点尼古丁的味道,懂吗?”
林霄终于听明白季尧的意思是要给季珩强制戒烟。
香烟对于男人来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让人宣泄情绪,苏翎不在的这几天,季珩几乎把烟当饭吃了。
如果这时候要让他强制戒烟,简直就是逼他提前疯掉。
想到可能引发的后果,林霄果断摇头。
“这样做他真的会疯掉。”
“难道你希望他在疯掉之前死掉!?”季尧厉声质问,不给林霄说话的机会又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身体究竟有多糟糕!”
话落,卧室门打开,季珩换了一件灰色休闲T恤靠在门口,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半根烟。
“呵呵!”
伴随着一声轻笑,烟灰抖落了些。
季珩抬头,讥讽无比的看着季尧:“放心,就算我身体再怎么糟糕,也不会死在你前面。”
“哦?”
季尧疑惑出声,语气轻佻,带着一丝挑衅,季珩眉头微动,抬手把烟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住,季尧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头,轻轻一捏,指尖留下黑乎乎的印记。
“把二少房间里的烟搜出来烧掉!”
季尧命令,保镖立刻进入季珩的房间翻找。
林霄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
以他对季珩二十多年的了解,季珩是个骨子里兽血沸腾的人,他的领地意识非常强,如果有人敢侵入他的领地,他会立刻把入侵者撕碎!
季尧今天不仅让人用冰水泼他,还让人搜他的房间,这简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踩他的底线!
林霄甚至觉得下一秒季珩就会凭空变出一把刀来捅了季尧。
“你要管我?”
季珩掀眸,眸底一片冷然。
他刚刚进去只换了衣服,头发还是湿的,加上又穿着休闲服,整个人看上去像刚从校园出来的校霸。
他的不悦已经表达得很明显,然而季尧却半点都不害怕,他吸了口气,眼神讳莫如深:“我现在是季家家主,只要你还一天姓季,我就有资格管你!”
空气里好像充满了易燃易爆气体,只需要一点火星子就能将在场的人炸得尸骨无存。
林霄不自觉屏住呼吸,心里思考着一会儿眼前两个大男人如果真的做出什么危害人身安全的举动,他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拿到镇定剂让他们冷静下来。
然而就在他快要被自己憋到休克的时候,季珩和季尧的手机同时响起。
季珩的手机号码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一般会给他打电话的,都不是找他闲聊唠嗑的,所以几乎是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季珩就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林霄可以肯定,这通电话和苏翎有关。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季珩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另一只手摸进裤兜,下意识的想掏烟出来,但摸了个空。
季珩不爽的瞪了季尧一眼,继续听电话。
与此同时,季尧也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并不像季雨薇刚刚那样激动,所以其他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在他说完以后,季尧开口道:“既然顾少都亲自邀请了,我当然会准时参加!”
听见顾少二字,季珩立刻掐断电话,目光灼灼的看着季尧。
感应到他的目光,季尧偏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情绪平静下来,微微抬手,高高大大的保镖退下楼去。
季尧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挂断电话,下一刻,手机被季珩一把抢了过去。
光滑的手机屏幕上,通话记录安静的显示着顾以莘三个字。
季珩把玩着手机,语气平静的开口:“时间,地点!”
“你想干什么?那不是你乱来的场合!”
季尧厉声呵斥,拿回自己的手机,季珩并没有继续追问,就算季尧不告诉他,他要查季尧的行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季珩,我警告你……”季尧拿回手机依然不觉得安心,他拧眉看着季珩,表情冷肃,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季珩打断:“你有时间在这里警告我,不如花点心思帮季雨薇把烂摊子收拾干净。”
“你什么意思!?”
季尧的脸色变了变,控制住的泄出几分紧张,季珩唇角勾起痞笑,习惯性的想摸烟,又摸了个空。
大约是觉得戳到了季尧的痛点,季珩的心情很好,并没有因为没有烟而觉得烦躁。
他抬手嗅了嗅指尖残留着的烟味,舔唇,颇有几分嗜血的味道。
“我养的小东西,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都不可以!”
季珩既然在说这句话,不管他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都证明他开始怀疑季雨薇曾经欺负过苏翎了。
季珩的怀疑不需要证据,就可以把人钉死在那里。
季尧的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为季雨薇辩护什么,而是转身快步下楼,那几个保镖也跟着他离开。
屋里安静下来,季珩仍靠在那里没动,像一座雕塑。
林霄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帮他把右手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摸出一盒止痛药递给季珩:“就算你不觉得胃痛,这个药也最好按照药盒上面标注的剂量按时服用。”
季珩没有立刻接那盒药,只是低头看着药盒,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霄的手腕已经酸得支撑不住,他刚想收回手,季珩忽的发出一声低笑。
这笑突兀又诡异,林霄浑身的汗毛都炸开,有种看见怪物觉醒的感觉。
他刚想后退两步,季珩伸手抢走那盒药,抠出两粒直接干咽。
喉结上下滚动,药吞下去了,季珩潇洒的把药揣进兜里,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霄:“你说,看见我这么痛,她是不是在某个地方躲着开心?”
“……”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变态吗?
林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反而一本正经的拍拍季珩的肩膀宽慰:“阿翎不是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季珩眯着眼踹了他一脚。
“阿翎也是你能叫的?”
“……”
你丫还是早点胃穿孔痛死算了吧!
林霄一瘸一拐的下楼,走到一半,想到刚刚那通电话,又扭头看向季珩:“对了,那个顾少是哪号人物,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他……”
林霄犹豫了一下,小心斟酌言辞:“刚刚看你听见他的时候好像反应不太寻常,他和苏翎失踪……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说实话,林霄在历城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顾辰以外,还真没听说过其他的什么顾少。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怎么会和苏翎扯上关系?
因为这个猜想实在有些不切实际,林霄问出口以后就后悔了,这个时候他刺激季珩做什么?
季珩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十分平静的回答:“那天凌晨,他的车有从那条高速经过。”
“……”
这句话简直是捕风捉影的荒谬,全市每天从绕城高速出入的车辆有那么多,难道仅凭那个人的车经过了,就能怀疑苏翎坐上了他的车?
“你怎么知道是他?他和苏翎认识吗?那天除了他没有别的车辆经过了吗?”
林霄忍不住追问,季珩朝他走了两步,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除了他以外,可疑时段经过那里的所有车辆我都排查过了!”
“……”
林霄震惊,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从苏翎失踪到现在,过了也就几十个小时,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已经把那么多的车辆都排查过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季珩也没再说话,气氛凝滞。
林霄难得一本正经起来,他很清楚,虽然季家家大业大,各方都要卖季珩一个面子,但有些事还是不能做得太过,毕竟树大招风。
哒!哒!哒!
高跟鞋和光洁的地板砖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阮湘女士穿着很具有民族特色的藏青色长裙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盒。
她是出了名的美人,精致的妆容掩盖了她的真实年龄,只让人觉得她的每一步都身姿摇曳,说不出的勾人韵味。
“阿珩,你饿了吧,我专程去城西你最爱吃的那家粥店给你买的粥。”
她的声音柔和,并未如何卖弄,却如羽毛轻轻扫过人的心尖。
然而一听见她的声音,林霄就只觉得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知道,季家二少爷是季老爷子的老来子,从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季珩的母亲是高龄产妇,生下季珩后亏了身子,季珩一周岁的时候她就去了,季老爷子将她风光下葬,然后扭头娶了十八岁正当红的娱乐圈小花旦阮湘。
房间有传言是十八岁的阮湘不要脸爬了四十八的老爷子的床,还气死了季珩的生母。
但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并不妨碍阮湘在季家稳稳当当的做了二十多年的当家主母,连季尧都得客客气气的唤她一声阿姨。
季珩母亲死的时候他才一岁,按理他对他母亲是没有什么记忆的,季家上下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阮湘一句不是,但从小到大,季珩在季家最不待见的人就是阮湘。
果然,一看见阮湘,季珩的脸就沉了下去,浑身都散发出不爽的气息。
林霄不愿意在这中间掺和事,连忙冲季珩道:“医院还有事,我先走了,你记得按时吃药!”
说完转身就走,逃也似的离开,生怕慢了一步被季珩逮着押在这里观战。
阮湘热切的把保温盒放到桌上,抬眼不出意外的看见季珩已经转身准备进屋。
他不待见她,从来都是。
无论她对他有多好,他的目光从来都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阿珩!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跟我说说话不行吗?”
阮湘开口,季珩没有任何停留,推开卧室的门。
“阿珩!你不想知道苏翎在哪儿吗?”
阮湘再次开口,这一次,季珩停了下来,他回头,眸光深邃的看着阮湘。
果然,只有这个名字才是他的软肋。
阮湘抬手勾了勾耳发,丰润的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她刚想继续说话,季珩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威胁我?看来你还真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找死最简单直接!”
身体陡然僵硬,表情不受控制的撕裂,如坠冰窖。
阮湘想问他凭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想为自己辩解,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不仅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呼吸都被人扼住。
然后她听见季珩继续道:“我记得那份遗嘱里面,好像没有提到你半句!”
一击命中,阮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身体摇晃了一下,不得不扶着桌子支撑自己不倒下。
没错,在她稳坐了季家主母二十五年后,她的丈夫没有给她留下一分钱。
季老爷子不在了,即便她顶着遗孀的名号,也有可能随时被季珩扫地出门。
所以在季老爷子离世以后,她才第一时间赶赴国外去找季尧。
然而,一切都只是枉然!
想到某个画面,阮湘脸上露出凄苦的神色,她哀伤的看着季珩:“阿珩,如果我不这样说,你根本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吧?是我亲手把你带大……”
嘭!
卧室门被季珩甩上,巨大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别墅回荡。
阮湘软了身体坐在椅子上,唇角露出自嘲的笑。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某座半山腰的别墅内,苏翎正坐在饭桌前享受极丰盛豪华的午餐。
巨大的龙虾和螃蟹都是刚刚空运过来的,厨师正在她面前帮她料理食物,海鲜的鲜香飘出,勾得人食指大动。
苏翎拿着刀叉眼巴巴的看着,黑亮的眼珠随着厨师的动作不停移动。
约莫是因为完全脱离了季珩的管控范围,她的神经性绝食症症状几乎完全消失,相反的,她的食欲非常好。
好像要将过去绝食没吃的东西全都补偿回来,她的身体在清醒时会一直处于饥饿状态。
然而这种饥饿并不是身体机能所真正需要的,在她用食物把胃撑到痛之后,口腔还会继续分泌唾液,向她发出饥饿提醒。
嗞啦!
厨师将刚刚烹饪好的龙虾和扇贝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苏翎立刻用叉子叉到嘴里,鲜美的食物大大满足了味蕾,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心里却很清楚,她的身体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这不是一件好事。
苏翎想,却并没有任何恐慌不安,毕竟,再没有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了。
想到这里,苏翎甚至宽慰的勾唇笑了笑。
一口气吃了十几只龙虾,胃开始胀痛,苏翎这才不舍的放下刀叉,拍拍圆滚滚的肚子站起来。
一不小心,她又吃得太多了。
在这里住了两天,别墅的佣人依然不允许她外出,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栋别墅内,而顾以莘也没有在这里出现,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苏翎有种自己指不定哪天会被人一刀宰了当下酒菜的错觉。
嗝儿~~
打了个饱嗝,苏翎揉着肚子慢吞吞的在别墅客厅转悠,见他不吃了,厨师离开,佣人开始收拾打扫。
苏翎走到放花瓶的角落,状似无意的瞟了眼二楼走廊,那里只有一幅挂在墙上的名贵油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心里隐隐传来的焦灼感告诉苏翎,那里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这种猜测毫无缘由,却又让苏翎深信不疑。
因为在季家的十几年,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注视中,注视着她的那个人,叫季珩!
这种焦灼感让苏翎很不爽,她明明已经从季珩身边逃离,为什么还要忍受这样的监控?
收回目光,苏翎若无其事的继续在客厅转圈,期间,佣人端了花茶给她解腻,又在茶几上放了两盘糕点和果汁作为饭后小点心。
苏翎咽了咽口水,努力控制着心里的欲望不去看那些食物,不然她怕把自己撑死。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开始回想整栋别墅的空间结构和别墅周围的人员布置。
别墅一共有三层,所有的房间她都参观过,这里并没有什么重要文件,应该只是顾以莘手上一个可有可无的落脚点。
别墅里一共有十个佣人,全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而且这些女孩儿很胆小,和她交流的时候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除此之外,别墅四周布有岗哨,苏翎不清楚岗哨一共有多少人,在她表现出强烈的想走出别墅这个想法时,有两个很高大威猛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当时两人都戴着无线耳机,这至少说明岗哨不止两人,并且他们之间会随时保持联络。
好在这些人并不像季珩雇佣的那些保镖对她很了解,所以他们很松懈,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吃货看待,并没有严格控制她的行动,所以苏翎能抓住漏洞搞一些小动作。
比如现在她的袖子里正藏着一把不锈钢叉子,那是她刚刚从饭桌上偷藏的。
佣人和厨师都没有检查餐具是否遗失的习惯,所以她并没有被发现。
叉子虽然藏起来了,但苏翎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运用它。
只是手里能拿着点什么,可以让她把那种被监视的焦灼感压下去一些,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去把那幅油画撕碎。
这无疑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在和季珩长达十四年的斗智斗勇中,苏翎很确定,她在逃跑方面的技能被季珩训练得非常好,否则在那个时候她也不会那样轻易的上顾以莘的车。
在客厅转了好几圈,胃里的胀痛感消散了些,苏翎松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端起已经放凉的花茶喝了一口。
微甜的茶水入喉,口齿余香,门外却传来汽车引擎声。
循声望去,还未见到人,便听见佣人恭顺无比的声音:“先生回来了!”
话音落下,顾以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步子迈得很大,但神色并不着急,脱了外套递给门口的佣人,然后扯开领带大步朝苏翎走来。
苏翎下意识的绷直身体,本能的紧张,手甚至还保持着端着花茶的姿势。
顾以莘走到她身边坐下,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眉毛轻挑:“味道如何?”
他问,语气熟稔,好像他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苏翎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柔声回答:“很好。”
顾以莘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杯放到茶几上。
砰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震得站在旁边的两个佣人抖了抖肩膀。
“谁泡的茶?”
顾以莘问,语气并不像季珩发怒时那般阴沉恐怖,依然温和,如同日常询问天气一般。
两个佣人互相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只是身体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好像犯了极大的错误。
“怎么了?”
苏翎很直接的问了一句,她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害怕,她虽然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人,却也从他身上感觉不到让自己害怕的气息。
听见她的问话,顾以莘扭头看着她,那目光温和如春风,让人感觉很舒适。
“茶是冷的,喝了对胃不好。”
他说,声音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
苏翎怔愣,心底涌上诡异的不安。
在季珩的掌控下,她几乎没有和异性接触的机会,她很肯定自己不认识顾以莘,但在这一瞬间,她却觉得他好像对自己有很深厚的感情。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疑问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把她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脑袋又开始疼。
苏翎本能的抬手想按住太阳穴,顾以莘却比她更快一步。
男人圆润的指腹按压在她额头,有力的轻轻揉捏着穴道,很有效的帮她减缓了疼痛。
“头痛吗?”
“有点。”
苏翎诚实回答,顾以莘递了个眼色,没一会儿,一个佣人端着一杯温水和两粒药放在茶几上。
药是土褐色的,安静的躺在洁白的餐巾纸上,没有包装也没有说明,更不知道疗效。
“我缓一会儿就好,不用吃药。”
苏翎懒懒的拒绝,额头的按压骤然消失,顾以莘收回手,把水杯递给苏翎:“喝了就不痛了。”
他的语气依然柔和,却给人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翎顺从的接过水杯,佣人很贴心的倒了温水,温度刚好。
没有再推辞,苏翎爽快地把那两粒药吞下,又喝了两口水压下口腔里那股淡淡的药味。
对于她的顺从顾以莘显然很满意,他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继续帮苏翎按压,苏翎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安静的等待药效发作。
“顾先生,我们之前认识吗?”
过了一会儿,苏翎问。
她不能用脑过度,所以避免头痛的最好办法就是开门见山。
“你觉得呢?”
顾以莘反问,没有任何的暗示提醒。
他说话时的呼吸扑在苏翎脸上,苏翎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起来了,正俯身看着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空气被染上两分暧昧。
苏翎没有觉得尴尬或者羞涩,她眨了眨眼,非常认真的观察顾以莘的脸。
顾以莘停了手上的动作,直视她的眼睛,似乎很感兴趣她最终能观察出什么来。
良久,苏翎垂眸,率先移开目光。
顾以莘放在她额头的手移到沙发上,他撑着沙发,以圈禁的形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低声的带着些许蛊惑意味的问:“看出什么了?”
苏翎掀眸,目光清冽如水,发自内心的称赞:“你长得很帅!”
她说完唇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和花痴的少女没有两样,顾以莘眼底闪过意外,随即低笑出声。
他笑得很开心,好像第一次被人这样夸赞。
苏翎安静的看着他,依然没能从记忆中找到一丝一毫与他有关的痕迹。
果然是季珩的敌人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巴忽的被扣住,被迫抬头,然后手腕被抓住。
男人的手劲很大,叉子正好朝向手腕的方向,细小的钢齿戳在肉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耳边是男人戏谑嘲弄的声音:“才两天而已,不安分的尾巴怎么就露出来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