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我的相亲对象都是奇珍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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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蟒蛇正在蜕皮期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给对方留一点空间,只要他足够爱我,心里有我,就比什么都重要。

-1-

远远的,我就看见一个奇怪的人,站在北陵电影院的门口,我有点担心,不会就是他吧?

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贴近墙根,猫腰瞪眼,暗中观察。越观察心越凉,因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而北陵电影院的门口只站着这么一个适婚年龄的男性。

然而我没有想到,在我隐蔽在路边公交车牌的柱子后面,刚刚看清他那一头如雪片一般大小的头皮屑时,他竟然径直向我走了过来,就好像蟒蛇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小白鼠。

“你好,请问你是许萱萱吗?”白真带着真诚的笑,眼里有明媚的光芒。

我发现,除了这一头如蚕宝宝在桑葚叶子上恣意打滚的头皮屑,平心而论,白真长得其实还是很帅的,瘦瘦高高,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还是一位民宿老板,只是头皮掩盖了他自身散发的光芒。

我被他的笑容打动,大大方方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说:“你好,是白真吧?我是许萱萱。”

我本想以真诚的笑容回应他,可是脑海中不断地循环播放《发如雪》中的那两句旋律:“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导致我心生杂念,笑容也不免僵硬了几分,人也尴尬了几分。

“电影要开始了,咱们可以进去了吗?”白真善解人意地打破了我的尴尬。

我点点头。

北陵电影院是本市最古老的电影院,已经拥有六十年的历史,最近改革创新,重新翻修,变成了二手电影院,也就是专门公映老电影的电影院。因为本市仅此一家,所以很受文艺青年的欢迎。

我和白真商量后,挑选了李连杰的电影《冒险王》,这部电影首映的时候我就是在北陵电影院看的,当时我还在上小学,电影院里座无虚席。那时关之琳还没有衰老,我的父母还没有离婚,真是个美好的电影,美好的年代。

这种美好若能重温真是无比珍贵,可我今天只能无奈选择装睡,全程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因为我非常害怕白真会和我有交流,一交流难免就要靠近我,一靠近我他的头皮屑就难免要掉在我身上,我不要头皮屑掉在我身上,我不要!

白真倒是识趣,全程都没有打扰我,挺着腰杆全神贯注地看电影。

电影结束后,我们走出电影院,白真说要请我吃饭,我礼貌地说还有别的事就拒绝了,白真也没有再强求,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谢谢你愿意陪我看完这场电影,因为……相亲的时候没有一个女生能够陪我看完一场电影。没办法,我的身体……异于常人,我也很无奈……”

白真话里有话,他的脸有伤感掠过,被我逮个正着,我心里也生出了细小的酸。

“你的身体……怎么了?”我关心地问白真。

白真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低声说:“我……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我……”他缓缓抬起头,又恢复了那种真诚的微笑,“总之,谢谢你,咱们可以做朋友吧?”

我说:“当然了,白老板。”

他笑得更明媚了:“再过两个月,是竹林最美的时候,你有空就去我的民宿玩,我全程招待,分文不取。”

我说:“那可不行,听说你家的民宿非常抢手,到时候,给我留间房就行啦!”

“没问题。”他说。

-2-

两个月以后,我请了年假,拖着行李,只身来到白真的民宿,也又一次见到了白真。

民宿在半山腰上,四周是茂密的竹林和变幻的云海,身处其中,让人流连忘返。

房子有两层,白真说一共有三十间客房,现在都住满了,但给我留了一间最好的。他亲自带路,我发现民宿的房间都是以戏曲命名的,长生殿、桃花扇、西厢记、紫钗记……他停下,打开一扇实木的大门,我抬头一看,门的上方写着“白蛇传”三个字。

他说:“这间风景最好,许多客人点名要这一间,我都没给。”

走进房间,实木家具散发出的木香扑面而来,房里的摆设非常舒适讲究,还有一个延伸的玻璃露台。我走上去向下看,感觉自己就像是《卧虎藏龙》里的侠客,在竹尖上起舞。

“这里太好了!谢谢你白真!”我忍不住要跳起来。

“你喜欢就好。”白真笑着说。

“我喜欢,我特别喜欢!真想一辈子都不走了!”

“你先休息一下,十一点半下来吃午饭,我们这里都是素食,山里的野菜和竹笋是招牌,厨师做得还不错。”白真说。

“我知道,你们这里的素宴也特别有名,我都在网上看到了。”

白真点点头,带上了房门。

我一头栽在舒适的大床上,专心净化自己的肺部。我注意到床头摆着一组白素贞与许仙的玩偶,样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第二天一早,我想去山里走走,白真说要陪我去。

我说:“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他说:“这附近有一条小溪,很漂亮,我带你去。”

他说着便走到门口,顺手拿走一把放在门口的油纸伞就出门了,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山路有些泥泞,我深一脚浅一脚,白真倒是很习惯这样的路面。在必要的时候,他会说“小心”,也会轻轻扶我一把,非常温柔体贴。

“要不要回去?”他问我。

“不要,我想要看那条小溪。”我舍不得回去,但我心里有些混乱,不知道是舍不得竹林、小溪,还是白真的陪伴。

他点点头,仍然除了“小心”之外,什么都不说。

我问:“怎么不说话?”

他说:“你不觉得在这竹林深处,所有的语言都是吵的吗?”

我微笑着点点头,也沉默了。

果然有一条不虚此行的小溪,涓涓流淌的溪水清澈动人,这样的清澈动人总让人想到爱情,总让人想要尝试着靠近爱情。

想来想去,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说:“白真,能和我说说你吗?”

“说什么?”

“说说……你平时不想说的事,你放心,我和这里的竹子一样,只听,不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介绍人应该都和你介绍过了。”白真说。

“可是,相亲不就是要互相了解吗?如果只听介绍人说了什么,那为什么还要见面呢?”

白真笑了:“可是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吗?”

“那我为什么还要来?”

我看着他的双眼,也正视着他的“雪花头”。

白真也看着我的双眼,我们似乎都在对方的眼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然而找的过程好似一场穿越之旅,需要积蓄改造世界的勇气和力量。

白真在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说:“你知道有些动物会蜕皮的吧?比如蛇……”刚说到这里,白真突然仰头看天,我也跟着往上看。

在根根向上的竹子之间,有雨水落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大,白真撑开油纸伞说:“下雨了,咱们先回去吧。”

“那……”

“快走吧,一会儿下大了。”他揽着我的腰,打断我的话。

-3-

这一天白真就再没出现过。

直到第二天,我问民宿的服务员,她说老板一早就出去采购了。吃过早饭,我决定自己在附近溜达溜达,等他回来。

我第一次来到民宿后院,发现后院都是自己种植的各种果蔬,树上的果子有许多都已经成熟饱满,呈现出漂亮诱人的体态。

我忍不住想去摘几个尝尝,四下里望了望,没有梯子,倒是有一个装杂物的大竹筐,被堆放在不起眼的墙角处。我看这竹筐还挺稳当,应该可以踩着它爬上树去。我走过去,打开盖子往里一看,里面的东西吓了我一跳,盖子都掉在了地上。

我捡起盖子,再次仔细观察里面的东西,发现那些都是小动物的皮毛,有野兔的,野鸡的,还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有的还带着未干的血渍,几乎要填满整个竹筐。

这里是以素食闻名的民宿,就连菜单上也看不到半点荤腥,怎么会有这些动物的皮毛?

我突然感觉到冷,冷得发虚,于是赶紧回房间盖上被子。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睡了多久,我被噩梦惊醒,满头大汗,喉咙干涩疼痛。

白真向我走了过来,我看到他出现在我房间里的那一刻,竟然差点儿惊叫了出来。

“怎么了?”白真坐在床旁边的木椅上关切地问我。

“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我……我也忘了。”

其实我没忘,不仅没忘,还异常清晰。我梦见白真和我说,自己是一条蟒蛇变的,可他现在正在蜕皮期,好难受好难受……梦里他和我说了无数个“好难受”,我还看见了他的蛇尾巴,可是我怎么能和他说呢?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我问白真。

“我回来以后,服务员和我说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就向她要了房卡,看来你的确是不舒服。”

“给我拿点水好吗?我喉咙特别疼。”

白真给我倒了水,和我说:“你再睡一会儿,等下我叫你喝药。”然后便出去了。

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透透气。

我下了楼,看见白真正在大厅里,将一条白色塑料一样的长物打成粉末。

我问:“这是什么?”

他说:“这是蛇蜕,治你的喉咙痛最有效了。”

我问:“蛇蜕是什么?”

白真没有回答,他将磨好的粉末用牛奶冲散,然后对我说:“喝下去。”

“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我说。

“你喝了我就告诉你,保证你药到病除。乖,喝下去。”白真像哄小孩一样对我柔声细语地说。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真诚地看着我。

我接过杯子的时候,不小心触碰了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

喝了两口,我就开始摇头,他还哄我再喝一些,我又忍着咽了一大口,大着胆子问白真:“你可不可以把那天没说完的话告诉我?”

他放下杯子,说:“蛇蜕就是蛇蜕下来的皮。”

我听完差点儿全吐出来。

不过这蛇皮果然很有效果,第二天我的喉咙就不疼了。假期快要接近尾声时,我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上午先去白马固安寺逛一逛,下午回来就和白真告别。

固安寺是这里有名的寺庙,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一早来烧香拜佛的人很多,香火非常旺盛。我也点了一炷香,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祈求自己的姻缘。

“女施主请留步。”我刚刚起身,就被一个老和尚叫住。

“阿弥陀佛。”他向我行了行礼,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向他行礼。

老和尚仙风道骨,器宇不凡,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左肩膀不放。

“师傅……您有什么事?”我有点不解。

老和尚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一只手,奔着我的左肩膀来了。

“您……您要干什么?”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移开肩膀。

老和尚身手了得,他两指在我的左肩膀处轻轻一拈,一块大头皮便在微风下犹如蝉翼般扇动着。

老和尚说:“这恐怕不是女施主您的吧?”

我一看,这种型号的头皮,应该是白真的。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我实话实说。

老和尚神色严肃地说:“女施主的这位朋友恐怕是有大麻烦了。”

我问:“您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语重心长:“你这位朋友的身体异于常人,女施主不会不知道吧?”

我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对白真是有多上心,任何与他有关的风吹草动,我都没办法忽视。

“那……那该怎么办?”

老和尚说:“女施主,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位朋友?”

我点点头。老和尚让我在寺庙门口等他,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身上多了个黄色的布包。

我带老和尚回到了民宿,白真刚好在大厅,见到我身后的老和尚,不解地问我:“他是谁?”

老和尚上前一步,说:“我是来解救你的,幸亏遇见了这位女施主,我已经从你落在这女施主肩膀上的头皮看出了你是什么人。”

老和尚气若洪钟,神情自若。白真的脸瞬间白了,说:“这里人多不好说话,师傅可否去我的房间谈谈。”

白真举起手,指着自己房间的方向。

老和尚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白真紧随其后,我也跟上。

到了白真的房间,他转头看见我也跟来了,突然压着声音对我说:“你出去。”

“我不……”

“不”字还没有说完,白真就冲我大喊道:“你给我出去!”

认识他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白真生这么大的气,我只好先走了出去。我并没有走远,而是扒着门缝偷听他们说话。

我听得并不清楚,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断断续续,总是组不成流畅的句子,只听见那位老和尚说:“这一瓶神丹给你,要试着吃素,以后万万不可再杀生了……”

等老和尚和白真出来,我发现白真的手里多了一瓶古朴的青色小瓶子。

我没有和白真说话,而是上楼收拾行李。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白真进来了。

我没有看他,边收拾行李边说:“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去了,谢谢你对我的款待,费用我马上就去前台结清。”

我听见他问:“买票了吗?”

我说:“刚才在网上买了,下午四点五十的飞机。”

他没有动静了,我便继续收拾行李。都收拾好后,我拖着行李往门的方向走,白真拦住了我的去路。

“白老板还有事?”

“萱萱。”白真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等他接着往下说。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什么?”我问。

“对不起,刚才吼你了。”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

“什么?”

“还有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向你说出实情,我说不出口,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他眼中的真诚有一片竹林那么多,可我只要其中一棵竹笋就够了。

我点点头说:“这提议不错,我考虑考虑吧。”

白真问:“要考虑多久?”

我说:“起码今天是考虑不好了。”

白真说:“那你看要不要把机票退了,然后留下来好好考虑?”

我笑着说:“这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4-

一个月后,我辞去工作,给这间我最爱的民宿当老板娘。

白真再没有和我提过那天老和尚和那个小瓶子的事,我也再没有见过那个瓶子。

我曾经趁着酒意试图问过他一次,白真说:“萱萱,我什么都是你的,可就让我保守这一个秘密好吗?你看,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不是也过得很好吗?难道你觉得我对你不好吗?”

我想了想,觉得我也没有必要钻这个牛角尖。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给对方留一点空间,只要他足够爱我,心里有我,就比什么都重要。

一年后,我们幸福且甜蜜。白真越来越帅,我也越来越爱他,爱到他的头皮屑什么时候消失了我都不知道。我很庆幸当初的决定,抛掉所有顾忌,只为爱情。否则我每天早上起床,也不能优哉游哉地等着白真送早餐到我床前了。

这天天气阴沉寒冷,我的喉咙又有些不舒服,想起前几天白真把磨好的蛇蜕放在了柜子里,我想着一会儿白真会送牛奶来,正好可以冲散了喝点儿。可是他放在哪个柜子里我却记不太清了,于是我跳下床开始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摸到了一个光滑的小瓶子,在五斗橱最底层的最里面。我费力掏出来一看,发现正好是一年前老和尚给白真的瓶子。

我并不是故意找它的,可既然被我翻出来了,我怎么也得研究研究再放回去。我把瓶子打开,发现里面是空的,我记得当时我偷听的时候,听见老和尚说了一句“神丹”什么的,看来这瓶子的确不简单。

于是我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发现这瓶子底部有一行小得不能再小的字,上面写着——

专治各种顽固头皮屑,保证一瓶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