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江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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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紧急转移

永利祥商号二楼上,中共会理县中心县委员会紧急会议正在进行。

“朱璐瑶同志已经暴露了。”罗西诚汇报,“朱志虎、姚世园已经加入了军统特务组织,据朱志虎透露,他和姚世园正在执行军统西昌特务站的指令,要把会理县中共地下党组织找出来,一举捣毁,他们跟踪的目标是朱璐瑶。7月1日那一天,特务们跟踪朱璐瑶到了白塔山脚下,但被璐瑶同志成功摆脱,所以他们认定璐瑶同志是共产党。军统特务现在对朱璐瑶实行了全天24小时的监视。”

“朱璐瑶同志处境很危险。”刘若雨说,“应该采取紧急措施,否则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会理县中心县委就会遭到暴露,甚至是彻底破坏。”

“是,必须采取有效办法。”陈林说,“我马上请示川康特委,我认为,璐瑶同志必须马上转移走。”

罗西诚、刘若雨一致同意马上把朱璐瑶转移走。

当天晚上,川康特委回电:“转至延安,刻不容缓。”

原有六人正准备送到延安去,正好利用这一次机会,同朱璐瑶一起出发。

“老罗,”陈林吩咐,“这一项工作由你来负责完成,今天晚上就动身。朱璐瑶同志身份特殊,守城门的大多数警察都认识她,不能从城门出城,必须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出城。”

“我有办法了,”罗西诚说,“我们可以从会理中学西边城墙上下去。”

“好。”陈林又对刘若雨说,“老刘,你和戴清泉老师配合老罗完成好这件事。”

“好。”刘若雨说,“陈书记,你放心,我们一定配合老罗完成好这项任务,保证不走漏一点风声。”

“为了安全起见,”陈林说,“把这一批到延安的七人编成一个队,由朱璐瑶任队长。另外,朱璐瑶的名字太显眼,建议改为‘路瑶’,这样不易被人查出来。不能顺着公路走,出会理县城后,不能坐汽车,改为骑马,从黑泥桥、景庄庙、石关门、凉风岗经米易再到西昌,以防警察和军统的人沿公路坐汽车拦截。”

“好,听从你的安排。”罗西诚说。

“马上行动。”陈林下命令。

当天晚上半夜一时整,朱璐瑶和六个到延安的同志,准时到达会理中学西侧城墙上。罗西诚、戴清泉在城墙上拴好绳索,朱璐瑶七人顺着绳索从城墙上下到了城墙脚下。

在城墙脚下,有刘若雨接应。七人骑上了刘若雨为他们准备好的马匹,顺利地离开了会理县城。

第二天,丫鬟春香拿着一封信到周玉慧的佛堂里。

周玉慧紧闭双眼,手拿佛珠,不停地拨数佛珠,嘴中念念有词:“观世音菩萨保佑我的小女璐瑶平安无事,观世音菩萨保佑我的全家平安无事。”

周玉慧听到脚步声,慢慢睁开双眼,看见是春香来了,问道:“春香,有事吗?”

“是三小姐留下的一封信。”春香说。

“什么?三小姐留下的一封信?”周玉慧问,“三小姐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信上说些什么?”

“没有看。”

“你念给我听。”

“是。”春香把信抽出来念道,“爸,妈,恕女儿不孝。你们硬要逼我嫁给林枫山,我无法接受。大哥又说我是共产党,要抓我坐牢,家中容不下我,我走了。望父亲、母亲多多保重。爱你们的女儿朱璐瑶敬上。”

“哎呀,这个死丫头啊!你这么狠心,你是想气死我啊!”周玉慧伤心地说,“春香,快把信送给老爷看!”

春香很快把信送到朱海澄手中。

朱海澄一看,气得脸色煞白:“这个死丫头,太气人了。春香,你去把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找来。”

不一会儿,三弟兄来到父亲室内。

“爸,有什么急事?”三兄弟问。

父亲说:“你们看看这封信,现在该怎么办?”

朱志虎拿起信一看:“怎么?跑了?”

“她不愿嫁给林枫山。”朱志彪说,“你们逼她,逼得太凶了。”

“爸,现在的问题,不是在这里埋怨,”朱志雄说,“是要尽快把她找回来。”“我调点人来,到附近她常去的地方找一找,再用你的小车沿公路找一找,亲戚朋友家中也去找一找。”

“爸,”朱志虎说,“我们军统调点人去找,我们忠爱总社也调点人去找。”

“算了吧。”朱志雄说,“谁碰上你们军统的人谁就得倒霉。小妹的事,不敢烦劳你们军统的人了,你昨天对小妹说的那些话,小妹还敢惹你们军统吗?吓都把小妹吓跑了。”

“对了!”朱海澄一下子醒悟,“是老大说她是共产党,把她吓跑的。老大,我警告你,你妹妹逃跑,责任全在你身上,你一定要把你妹妹给我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我跟你没完。”

“爸,不管是怎样跑的,”朱志雄说,“还是先把人找回来要紧。”

“好,先找人。”朱海澄说,“你几弟兄都出去找,凡是能找的地方都要去找。”

朱志雄出动部队去找,警察局派出警察去找,朱志虎的忠爱总社发出通知,要求各方忠爱分社积极帮助查找。一连找了好几天,连朱璐瑶的影子也没见到。

军统西昌站站长曹友泉知道朱璐瑶逃跑后大发雷霆,也学着蒋介石骂人的口气,大骂何成洁:“娘希屁,我限你5天之内把人给我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提着你的脑袋来见我!”

国民党会理县党部召开紧急会议,会上,书记长梁亭大骂何成洁:“无能,好不容易得来一点共产党的线索,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就可以把会理县共产党一网打尽。好了,现在这条线索断了,破获共产党工作又成泡影了。放跑共产党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何成洁遭到上司的责骂,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无处发泄。他把朱志虎、姚世园叫到办公室,破口大骂:“你俩是蠢猪、笨牛,蠢得吃狗粪!朱璐瑶是共产党,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为什么要告诉她本人?为什么要告诉她的全家?现在人跑了,你们说怎么办?你们真是蠢到了极点!”

别看朱志虎平时穷凶极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乖乖认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何成洁把这一次抓共产党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到朱志虎、姚世园身上,他添油加醋,大献谗言,向县党部、军统西昌站写了专题报告。

军统西昌站站长曹友泉为了好给重庆交差,给了朱志虎记过处分一次,给姚世园严重警告一次。

朱璐瑶,现在应称她为路瑶,过去多次吵着要到延安去,没有去成,这一次由于身份暴露,组织上周密安排,实现了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在中共南方局的安排下,路瑶一行七人随同云南、贵州、四川的一批人员顺利地到达了延安。她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

巍巍宝塔山,清清延河水,抚育了多少中华优秀儿女,培育了无数抗日英雄。

路瑶他们一到延安就感觉到了会理县不曾有过、催人奋进的新气象——在那里,人与人之间互相照顾,互相学习;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官兵平等,军民平等;到处充满了民主、团结、和谐的气氛;到处是一派抗日救国的战斗气氛。

延安的魅力、延安的感召力,使人震撼;一切爱国人士、有志青年无不向往延安。

延安,不愧是一块圣洁的土地,不愧是领导抗日斗争的中心。

路瑶是共产党员,又是高中生,因此被安排到中央党校政治系政治经济理论班学习,其他几位同志被安排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

路瑶他们到达延安时,正值全党开展整风运动: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

政治经济理论班全体同学投入到了紧张的整风运动学习之中。

路瑶第一次参加这种系统的、全新的、具有马克思列宁主义特色的建党理论学习,感到特别新鲜。她如饥似渴地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著作。

路瑶在延安学习期间,正值国民党发动第三次反共高潮。

国民党军队对延安和我党领导的各抗日根据地实行全面封锁,延安及抗日根据地处于极端困难之中。

党中央发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掀起了大生产运动。

路瑶和同学们开荒种地,纺纱织布,吃的是黑馒头,住的是窑洞。生活条件虽然很艰苦,但是磨炼了她顽强的革命意志。

几个月过去,路瑶在政治上更加成熟了,世界观、人生观、意识形态都产生了质的飞跃,思想觉悟、认识水平、理论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已经由一个普通学生成长为一名对党忠诚的名副其实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

路瑶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先后遇见了杨慨、刘纯、花紫藤等几个从会理县到延安学习的同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他们一道爬上了宝塔山,远眺延安的风光。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们久别重逢,分外亲热,彼此在一起谈感想,说体会,交流别后感。

“我很幸运,”杨慨抢先发言,“我一到延安就被安排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新闻,不到一个月,班主任就通知我到新华社工作。到了新华社,被分配到新华日报社当记者。我很喜欢记者这个职业,既可以最先知道国际上的新闻,又可以最先了解国内的新闻;既可以与高层领导接触,又可以深入基层老百姓之中。在这个岗位上,可以学习到很多知识。”

“我也觉得到延安后我成熟多了。”刘纯说,“我在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了两个月就分配到八路军驻延安办事处工作,每天接触到的都是从前方来的战报,看到八路军、新四军抗击日寇的喜讯,我恨不得马上奔赴前线跟日本鬼子刀对刀、枪对枪地拼杀。我写了几次申请要求到前线去,一直没有批下来。我们会理县来的其他同志都上前线了,我好羡慕他们啊!”

“我不像他们干得轰轰烈烈。”花紫藤说,“我们鲁迅艺术剧院最近排了一些新剧到边区各地演出,先后到了淳化、枸邑、宁县等县,前两天才回来。我真不想演戏了,我想到前线去,打日本鬼子才有意义。”

“我很羡慕你们,”路瑶说,“你们每个人都有事干,不管是在前方还是在后方,都是干革命,不像我,现在一天到晚都在啃书本。”

“路瑶,你别这样说,”刘纯说,“你是党员,读的是中央党校。我听说,凡是在中央党校学习过的人,出去后都是担任重要任务的。你今后肯定是干大事的人。”

“什么大事小事,”路瑶说,“不都是为了干革命嘛。”

他们在宝塔山上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一直到太阳从宝塔山背后消失,他们才回到了各自的寝室。

路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想起了妈妈,妈妈是多么的慈祥啊!她的一生,教育、抚养了六个子女,是多么的不容易;她勤劳、善良,对每一个子女都那么疼爱。她是一个最好最好的妈妈。

她也想起了父亲,父亲为了国家的事,为了会理的事,为了彝务工作的事,为了全家的事操心劳神。那满头白发告诉她,爸爸老了,爸爸的一生,太辛苦了。

这一次离家出走,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双亲,她走时连一句贴心的话也没有来得及向二位老人倾诉。现在,她只能默默地祝愿:爸爸,妈妈,您二位老人好好保重!

她更为思念她的心上人——陈林。陈林的担子太重了。她这一次出走,陈林会怎样应对?她这次出走,会理县党的组织会不会受到破坏?她这次出走,军统那一帮特务会不会危害到会理中学?路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是一个美丽而恬静的秋晨,延安为一派轻雾所笼罩。

一阵阵轻寒,微微地吹拂着路瑶的脸。天空碧蓝,只有一两片云霞在飞舞。东方的天际分不出是霞光还是云雾,时刻在变幻之中,如霜枫,如榴火,如琥珀,如玛瑙……一会儿,像美人脸儿般的骄阳羞羞答答地露出了地面,放射出万道光芒。

路瑶拿着书籍来到教室,准备上课。

“路瑶,”一个同学在路上相遇,告诉她,“班主任有事找你,她在教研室等你。”

“好,我马上去。”路瑶回答。

“报告!”路瑶来到班主任梅香的教研室门口。

“是路瑶同学吗?”梅香亲切地说,“请进。”

路瑶走进教研室,梅香招呼她坐下。

“路瑶同学,”梅香笑眯眯地,“今天找你来,有一件重要事情告诉你。”

路瑶一听“重要事情”,心里一紧:会不会陈林他们出事了?或是父亲、母亲出事了?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有些紧张?”梅香问。

“我不紧张。”路瑶镇静了一下,想,不管是什么重大事情也应该经受得住考验,“梅老师,您说是什么重要事情?”

“组织上决定派你到云南省工作。”梅香开门见山。

路瑶一听不是她担心的事,悬着的心一下落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路瑶从进入中央党校学习起,就在梅香老师班上学习。梅香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她讲课讲得好,做思想工作循循善诱,启迪心灵,路瑶非常敬重这位老师。

“这……”路瑶欲言又止。

“你不愿意?”梅香问。

“我听从组织上的安排。”路瑶回答。

“你听我说,”梅香说,“目前国际、国内形势发展很快,党中央、毛主席高瞻远瞩,详尽地分析了国际形势,断定第二次世界大战快要结束了,认为‘欧洲反法西斯战争的问题已处在总解决的前夜’。在东方战场上,日本侵略者已经走投无路了,它只能集中一切力量做最后挣扎了。”

梅香继续说:“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我们党的政策也要做调整和改变:争取国民党中、上层的工作,是我们今后一个时期内,扩大统一战线的工作方针。云南省是我国抗日大后方,民主运动一直开展得很活跃。今年周恩来副主席、董必成同志先后几次会见了云南省主席龙云,龙主席表示愿意配合共产党工作。周恩来副主席还派出华岗、周新民、李文宜等同志到云南去,帮助民盟建立组织,开展争取、团结知识分子的工作。目前,云南急需要人,调你到云南工作是南方局书记周恩来副主席点的名。”

“周恩来副主席点的名?”路瑶很诧异,“周副主席怎么会认识我?”

“周副主席是不认识你,”梅香说,“但他了解你。”

“周副主席了解我?”路瑶觉得非常诧异。

“你觉得很意外?”梅香说,“从你‘逃婚’跑出来,川康特委把你的名单送到南方局,南方局把你们一批人送到延安,他就注意你了。你父亲朱海澄当过旅长,是西康省参议员,周副主席常驻重庆,常和国民党高、中层军官和将领打交道,他们的名字都装在周副主席的脑子里面。对你父亲还会不知道吗?朱老先生是对川、康、滇、黔都有影响力的人物,所以周副主席认为,派你到云南省工作最合适。”

梅老师一席话说得路瑶非常感动——组织上对她如此信任,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路瑶高兴地回答。

“我还要给你交代几件事。”梅香说。

“好。”路瑶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不要记在本子上。”梅香说,“要记在心里,记在脑海里。今天我与你的谈话是秘密的,不能向外透露出半个字。”

路瑶诚恳地点头。

“有这么几件事。”梅香说,“第一,你的名字就用‘路瑶’,不要再用‘朱璐瑶’了。第二,你走时不要告诉任何人,绝对保密,晚上出发。第三,你走的路线,从西安、成都、重庆、贵阳再到昆明,沿途有人接送,不能回会理。第四,到达昆明之后,直接到中共云南省工作委员会报到,具体工作由省工委给你安排。你还有什么想法?”

路瑶太激动了,她一下子扑上去紧紧把梅香抱住,哭了起来。

“你真像个小孩子啊!”梅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亲切地怕打着路瑶的后背。

“梅香老师,您太好了!”路瑶仍紧紧抱住梅香不放,“我舍不得离开您!舍不得离开同学们!也舍不得离开延安!”

“好了,好了!”梅香亲切地说,“你真是个孩子。党的工作,革命的需要,再舍不得离开也是要离开的嘛。”梅香帮路瑶擦去眼泪。

“我服从党的安排,”路瑶说,“服从革命的需要,到云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