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江儿女
22649500000011

第11章 春苗出土

王雪亭倡导、组织起来的会理中学读书会,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坚持每一个月活动一次。参加的人员中有本校的,有外校的;有老师,有学生;有社会上的知识分子,也有普通市民;朱海澄、杨品尚、谢洪、周汝言等当地的官宦名流不时也来参加;蒋碧君校长、周皑老先生等有时还做专题辅导讲座;凡是国际或国内重大事件,都拿到读书会上演讲、讨论,大家各抒己见,讨论活跃,气氛热烈。

陈林应朱璐瑶的邀请,第二次参加读书会。

这一次读书会讨论的专题是“把日本鬼子从滇西赶出去”,由王雪亭主持,蒋校长坐在主宾席上,还有两名军官在座。那天在三元桥见面的几个同学姜珊、康文强、王培顺也在场。据朱璐瑶介绍,这几个同学是会理中学读书会的骨干分子。

这一次的读书会上有十多人发言。他们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罪行,号召国民和军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拿起刀枪保卫国土,保卫家乡!”、“把日本鬼子赶出云南去!”、“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读书会变成了宣传会、动员会,场面感人,鼓舞人心。

陈林出于职业的本能,观察了读书会的整个场面,他注意到了有几个在会场上窜来窜去、鬼鬼祟祟的人。他认为这些人绝不是来参加读书会的,可能是不怀好意的特务。

陈林的怀疑没有错,那几个人就是会理县军统特务头子何成洁派出去监视参加读书会人员的特务。

这时,几个特务正在向何成洁汇报监视的情况。

“报告,我们回来了。”特务甲说。

“我叫你们监视的那几个人有什么活动?”何成洁问。

“报告,你叫我们监视的那几个人都在读书会上,”特务甲说,“除王雪亭主持读书会以外,其他几个人都坐在那里听会,没有什么活动。”

“蒋碧君讲话没有?”何成洁问。

“没有。”特务乙回答。

“那个朱小姐朱璐瑶有什么活动?”何成洁问。

“没有。”特务丙回答。

“王培顺呢?”何成洁一再追问。

“也没有。”特务丁回答。

“你们都是一群蠢猪!”何成洁大发雷霆,“你们监视了大半天,什么情况也没得到,养你们一群饭桶干什么?”

“是饭桶,”特务们回答,“我们是饭桶。”

“以后,你们要继续给我监视他们的一切活动!”何成洁语气很重。

“是!”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报告。”

“是!”

没有找到共产党的任何线索,何成洁十分恼怒。

国民党会理县县党部书记长梁亭办公室。

何成洁怒气冲冲地说:“梁书记长,王雪亭他们昨天晚上又集会了,依我看,王雪亭肯定是共产党。我们应该对他们采取行动,尽快把他们抓起来。”

“他们是咋个集会法?”梁亭不紧不慢地说,“我可是听说人家是进行一月一次的读书会。”

“名为读书会,实际上就是搞集会。”

“学生们搞个读书会,是学校学习范围内的事,怎么就说成是集会了呢?”

“他们讨论‘把日本鬼子从滇西赶出去’,是搞政治宣传。”

“‘把日本鬼子从滇西赶出去’,我们不也是这么主张的么?我们也需要这方面的政治宣传嘛。真是大惊小怪!”

“我认为他们就是共产党!”

“搞这种宣传的人都是共产党,那共产党就太多了吧,你抓得完吗?草木皆兵了吧。”

“你不相信?”

“我不信。”

“我要报给上级,请示上面来裁决。”

“那是你们军统的事,与我们中统无关。”

何成洁与梁亭两人争吵一番,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蜀南会理银行财务室。

“嗨!明天是星期天,”刘吉权走到马雯雅办公桌前,“马小姐,我邀请你到东岩瀑布玩一天。怎么样?”

“就我俩去?”马雯雅问。

“两人还不够?”

“把陈林也叫上,一块儿去!”

刘吉权喜欢马雯雅,想单独与马雯雅在一起玩,不想有第三者参与。马雯雅提出要陈林一块儿去,他又不好说明心中想法,只得去邀请陈林:“陈先生,马小姐要你同我们一道去东岩瀑布玩,你能去吗?”

“我明天有别的事,”陈林谢绝了,“你们去玩吧。”

“去吧!”刘吉权为了达到与马雯雅在一起的目的,他不厌其烦地动员陈林。他详细地向陈林介绍这处风景胜地:东岩瀑布风景非常漂亮,瀑布飞泻,森林密布,古树参天,藤蔓缠绕,是寻幽度假、避暑观光最理想的去处。在清代,有一名叫吴云鹤的举人写的一首七律诗做了精彩描写:

飞来瀑布挂岩东,

曲径幽林景不同。

幸有仙原滋地脉,

惜无人力补天工。

千寻玉练悬丹壁,

一段银河泻碧空。

涧底不知深几许,

应觉潭中有蛟龙。

“陈先生,东岩瀑布风光奇特,环境优美,值得观赏,陪我们一块儿去吧!”

“陈林,一块儿去吧。”马雯雅也希望他能一起去。

“非常抱歉,我明天确实有事去不了,”陈林说,“你们去好好地玩吧。”

“陈林不去,我也不去。”马雯雅有些生气了。

“陈先生,去吧!”刘吉权哀求,“你不去,马小姐,她……”

马雯雅第一次邀请,就遭到陈林拒绝,她心中有些不快。

原来,陈林另有“约会”——他与王雪亭约好在会理城的小瀛洲会面。

陈林手中拿了一本《三国演义》,提前来到小瀛洲,他在西城墙桑树亭中选了一个座位坐下,等王雪亭到来。

小瀛洲是会理县著名八景之一,被誉为“玉笔点丹池”。

清同治九年(1870),会理县士绅马见田仿成都新都桂湖公园,将马家祠堂后院大水塘建造成园林式公园,因其以池塘为主体,故以“瀛洲”为名。

其布局,以池为主,疏密有致。沿池边构筑亭榭,达到视野开阔,曲径通幽的目的。入口处为一月洞门,上悬“渐入佳境”横匾,门两侧一副门联:“遥知杨柳是门处,别开天地非人间”。过此门左转沿池边抵城墙根为一牌门,额书“玉墟倒影”四字——天气晴朗时,能在池中映现出玉墟山色的倒影。过此,即为一面东之照壁,嵌有木刻“玉华池”三个大字,正对池中的浣鹤亭,有亭桥直通。浣鹤亭顶端为一振翅白鹤,亭中望板上绘有白鹤穿云图,动态栩栩如生。亭中三副楹联:“蓬岛凤来云里鹤,华池月到水中天”、“满池鱼虾谁作侣,隔墙风月我为邻”、“鸥鹭可群身并洁,稻粱虽熟水还清”。向北,在池塘的三分之一处,一牌门通向小桥,过桥往南为茅屋三间,前建水榭,悬木刻圆形匾书“荷花世界”四个大字,旁有百年银杏及紫藤;向南,穿过一段假山石拱门,沿池畔石阶而上,即达金镜阁。金镜阁是全园的主体建筑,阁高两层,南侧为“曲径通幽处”、北侧为“小牗月来轩”。阁外雕栏临水,面对浣鹤亭,登楼远眺,玉墟秀色,尽收眼底。金镜阁门联“相逢居士飞鸿,偶然同室;所有皆堪放鹤,何必孤山”。玉华池中遍植荷花,池边杨柳茵茵,花草繁茂,是会理县古城中最为幽静游憩之地。

1937年,会理县政府拨出专款,在池之南之北各修凉亭一座,在城墙上的桑树林、松树林间修亭两座,常年有人管理,且建有茶园、相馆、小吃店等为游客服务。

陈林举目四望,玉墟春帐、白塔高耸、白马庙林海……会理古城笼罩在一片清雅的氛围之中,城四周东山寺、南阁寺、西来寺、北云庵梵音环绕。放眼会理全景,古树郁苍,林木葱茏,秀竹茂翠,绿草如茵,满眼青绿;再放眼,高山峭壁耸立,群山环抱之中沃野千里。他无限感慨:会理县风景旖旎,真美啊!

太阳懒洋洋地照射到马家祠堂,阳光慢慢地爬进马雯雅的闺房,阳光刺到了马雯雅的眼睛,让想睡一个懒觉的马雯雅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昨日,刘吉权邀请她到东岩瀑布玩,她本想邀请陈林一道去,借此机会更好地接近陈林,表达出在她的心中喜欢的是陈林而不是刘吉权,好让刘吉权死心,摆脱他那没完没了的纠缠。遭到陈林的谢绝后,马雯雅也假借有事,不陪刘吉权去东岩瀑布游玩,在家中睡个懒觉。

马家祠堂与小瀛洲之间只有一墙之隔,马雯雅的闺房在二楼上,紧靠在小瀛洲荷花池旁边。按照往日的习惯,她一起床定要掀开窗帘,面对小瀛洲荷花池,舒展双臂,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打起精神迎接新的一天。

今日,刺眼的阳光使马雯雅不能安心睡懒觉,她便提前起床。她身穿睡袍来到窗户前,掀起窗帘,正准备张开双臂做深呼吸时,她看到陈林站在小瀛洲的城墙上。

她想:陈林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怎么会到小瀛洲来观赏风光呢?

她又想:说不定是陈林的一个计,有意支开刘吉权,专门到我的窗前让我看见,是来与我约会的。她很高兴,正想喊陈林时,又一想,不对,不能喊,小瀛洲游人这么多,自己还穿着睡衣,要是让人看见,羞死人了。

她赶快换上她认为是陈林最喜欢的那一套衣服,准备去与陈林见面。

马雯雅换好衣服再到窗前时,看见王雪亭来到陈林身边,叫了两杯茶,两人在桑树亭中坐下来,亲切地交谈起来。

“啊,陈林原来不是来见我的。”马雯雅自言自语,“那么,他与王雪亭见面,是谈论什么呢?”

王雪亭的情况马雯雅大概知道一些:他是会理中学音乐老师,歌唱得好,戏演得好。她的几个弟弟妹妹也在会理中学读书,经常夸奖他。上一次抗日游行,一些学生被抓捕了,王雪亭也在其中,尽管后来全都释放出狱了,但是,马雯雅隐隐约约地感觉得到,王雪亭是那一次抗日游行活动的组织者、发起人,按照她的猜测,王雪亭一定是“那边”的人。

陈林与王雪亭见面,在马雯雅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她认为这两个人一定不简单。

陈林和王雪亭确实不简单,经过他俩的努力,会理县共产党党组织就要诞生了。

今天,陈林就是来传达上级的指示的。

陈林与王雪亭在小瀛洲桑树亭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摆龙门阵。看看左右无人,陈林小声地说:“川康特委批准了我们的报告。”

“太好了!”王雪亭高兴地说。

“上面同意我们成立临时党支部。”陈林说,“我任党支部书记,你任副书记,待条件成熟后,再成立中共会理县委员会。”

“好!好!”王雪亭说,“党支部正式成立了,你任书记,由你来领导,我就有主心骨了。”

“你发展的朱璐瑶、王培顺两名党员,”陈林说,“上面指示,要我俩做他们的入党介绍人。”

“我同意。”王雪亭表态。

“这两人入党时,要履行入党宣誓。”陈林说,“你看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为好?”

“我看,为了保密,在白马庙比较好,那里森林茂密,平时人少。”王雪亭说,“当年红军路过会理时,毛泽东主席也在那里住过。”

“好吧,就在白马庙。”陈林同意。

白马庙离县城五里地,坐东北向西南,背靠烟囱山;右山梁通达毛溪屯,左山梁直指老龙嘴。

众位菩萨、神仙端坐神位之上,俯视着会理县城,仿佛在保佑着会理县芸芸众生,保佑着会理县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白马庙主要供奉大理国主十九世国王段智兴的神像。

据说段智兴是天罡星下凡,他人高马大,是一位跃马横枪、英勇善战、所向披靡、锐不可当的常胜将军。老百姓都说他骑的那匹洁白如雪的大白马是一匹神马,因此称他为了解凡间事的“白马将军”。

段智兴两次打败过唐王朝的征讨,东征贵州,南讨西双版纳,西抵伊洛瓦底江,北至大渡河,巩固了大理国国土。

白马将军段智兴主政大理国期间,进行了大刀阔斧的社会改革,更新制度,减免赋税,励精图治,发展生产,因此社会稳定,人民安居乐业。中国历史上的大理国,跨越五代十国、北宋、南宋,传承22世,统治时期长达317年。

会理县老百姓怀念他的功德,为他修建了“社祠”。后改祠为庙,起名为“白马庙”。几百年来,无论朝代更迭、战事纷争,白马庙始终香火鼎盛,并以“山幽、树密、寺古”而闻名于世。

上午10时,陈林、王雪亭、朱璐瑶、王培顺四人带着香蜡纸钱,以虔诚信徒的身份为掩护来到白马庙。大家来到白马庙背后的密林之中,在一棵松树上挂起一面中国共产党党旗,四人站在党旗面前宣誓:

陈林领誓,其余三人举起右手,陈林说一句,大家跟着说一句。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决拥护党的纲领,执行党的决议,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永不叛党。”

宣誓完毕。

陈林走到朱璐瑶、王培顺面前:

“朱璐瑶同志、王培顺同志,我衷心地祝贺你们政治生命的诞生。”

陈林向二位同志亲切握手。

朱璐瑶笑眯眯地,脸红了,表现出少女的羞涩,王培顺乐哈哈的,两人很是高兴。

“请大家坐下来吧。”王雪亭说,“请陈林同志传达上级的指示,布置今后的任务。”

“同志们,”陈林说,“今天,我们会理县党组织就正式成立了。经川康特委批准,会理县成立临时党支部,我任支部书记,王雪亭同志任支部副书记。有了党支部,标志着会理县就有了共产党的领导,红军在会理这块土地上播下的红色种子,已经发芽了!”

“目前全国的抗战形势非常好。”陈林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自从去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美、英等西方国家投入到反法西斯的国际统一战线之中。日本兵力过于分散,又在太平洋上遭受美军的重创,处于顾头顾不到尾的劣势之中。相反,我们的力量不断扩大,已由原来战略相持阶段转入战略上的全面反攻阶段。”

“太好了!”朱璐瑶听了很高兴,“我们快胜利了。”

“还有好消息。”陈林说,“国际反法西斯战争也取得了伟大胜利,不可一世的德国法西斯在苏联斯大林格勒吃了大败仗。经过是这样的:8月下旬,德军渡过顿河,开始全面攻击斯大林格勒;9月上旬,德军一部分打入到城西北工业区,苏联红军与德军展开了殊死战斗,经过数十天苦战,德军惨败,苏联红军取得了伟大胜利。毛泽东主席为延安《解放日报》写了社论,称‘这一战,不但是苏德战争的转折点,甚至这是一次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转折点,而且是整个人类历史的转折点。’”

“太鼓舞人心了!”王雪亭情不自禁地说。

“还有好消息嘞。”陈林接着说,“为了进一步有效地打击日寇,聂荣臻司令员于9月份在平山县召开了晋察冀根据地党、政、军干部会议,提出了‘到敌后之敌后去’的主张。针对日军在兵力配备上‘前紧后松、前强后弱’的弱点,把游击战争深入到‘敌后之敌后去’。

“现在,根据地的军民越战越勇敢,越打越灵活,组织了大量的游击队,向敌人纵深展开活动,在敌占区建立了许多小块游击根据地。战术上,游击作战与正面战场作战相配合,平地作战与山地作战相配合,地方军作战与主力军作战相配合,形成了一个有效打击敌人的有机整体。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对日军也进行了有效的打击,现在日军完全处于战略上防守地位,敌人的占领面积越压越小。我们离消灭日本鬼子的日子不远了。”

“太好了!”朱璐瑶兴奋地说,“真鼓舞人心!我巴不得现在就上前线去跟日本鬼子作战。”

“是啊,我也巴不得重返前线。”陈林说,“不过,我们这里的任务也很重要啊。”

“请陈林同志指示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工作吧。”王雪亭说。

“今天,我们的党支部正式成立了。”陈林说,“现在我们仅有四个人,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是毛主席说的,今后,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我们这支队伍中来。这一支力量,是领导会理县革命事业的核心。根据川康特委的指示,下一步,我们的任务是:

一、要稳步地发展党组织,要使我们党的组织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把根深深地扎在会理县这块土地上。

二、要贯彻好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扩大统一战线。要同社会上各族、各界人士广交朋友,把那些关心、同情、拥护共产党主张的人争取到我们这一边来。这一件事,前一段时间王雪亭同志已经做了大量工作,今后还要继续做下去。

三、要动员、组织会理人民群众积极投身到抗日战争的伟大洪流之中,在日军没有赶走之前,这是我们的一项重要任务。

四、注意工作方法:第一,注意保密,我们目前是处在敌人监视之下,说话、做事、与人交往,都要小心、谨慎,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是在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面前也不能暴露。第二,鉴于王雪亭同志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敌人已经多次盯梢你了,在没有特殊事情的情况下,你尽量少露面,有什么事情,我会找你商量。第三,会理中学读书会的工作由朱璐瑶同志负责。第四,学生联合会的工作由王培顺同志负责。第五,以后的联络地点,设在北城门楼上。”

中国共产党会理县临时党支部的成立,就像明亮的灯塔,照耀着会理县革命运动顺利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