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中外推理故事精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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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计划行动的故事(5)

“你这个案子最大的困难,”福尔摩斯说教似地说,“就在于线索太多。一些毫不相干的线索把真正的线索给遮住了。我们面前的事实很多,但我们只能把那些有用的选出来,按顺序依次串起来,再重新推敲事情的每个环节。我开始对约瑟夫产生怀疑的根据是,那天晚上你本来是要和他一块回家的,而他又对外交部很熟悉,何况又顺路,所以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他一定会来找你。后来,我听你说有人急于潜入那间卧室。我想,只有约瑟夫才有可能把东西藏在那间卧室里——你对我们说过那天你和医生一起回家时,是怎样让约瑟夫搬出卧室的——我的怀疑由此就变成了肯定。特别是头一晚没人陪你,就有人企图潜入室内,这说明那家伙很熟悉房间里的情况。”

“我简直是有眼无珠!”

“这个案子的过程是这样的:约瑟夫·哈里森从面向查尔斯街的那个旁门走进外交部,因为他熟门熟路,所以径直进了你的办公室,那时你已到楼下去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便按起电铃来,就在按电铃的时候,看到了桌上的文件。他觉得这是弄到一份很有价值的国家文件的好机会,他便把它揣进了口袋,接着马上离开了现场。你应该还记得,铃声响了几分钟后,从瞌睡中醒过来的看门人才提醒你铃声有问题。这几分钟是足够他逃跑的了。

“他乘第一班车回到了沃金,检查了赃物后,他认定这是份非常值钱的文件,便把它藏到了他认为很安全的地方,想过一两天再取出,卖给法国大使馆或其他他认为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地方。但你的突然回家,让他措手不及地就被迫搬出了那间卧室。此后,屋里一直至少都有两个人在,他没办法拿出他的宝贝。这简直把他急得要发疯了。不过,他终于等来了机会。他本想潜入那间卧室,但你却醒着,把他的计划给破坏了。你还记得吧,那天晚上你没有服用平常服的那种药。”

“我记得。”

“我想,他一定在那药里头做了手脚,因此他以为你一定会毫无知觉的。当然,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认为能不被发现,便会去取那份文件的。你离开卧室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好机会。我让哈里森小姐整天呆在屋子里,就是不让他趁我们不在时先下手。我一方面让他误以为没有危险,一方面,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监视着卧室里的动静。我早就知道文件十有八九是藏在卧室里的,但我不想拆开所有地板和墙壁去搜寻,我要让他自己给我拿出来,这就省事多了。你们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吗?”

“第一次他本来可以从门里进去,但他为什么偏偏要撬窗户呢?”我问道。

“从门里进去,他得先绕过七间卧室,另一方面,他从窗户可以毫不费力地跳到草坪上。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认为,”费尔普斯问道,“他有行凶的企图吗?那把刀子只能作凶器用啊。”

“可能有吧,”福尔摩斯耸了耸双肩回答道,“我唯一能肯定的是,约瑟夫·哈里森先生绝不是一个肯发善心的人。”

【驼背人】

在我结婚后的一个夏天夜晚,我在壁炉旁坐着,一边抽着最后一斗烟,一边冲着手中的小说打盹,这是由于白天的工作已经耗尽了我的精力。我的老婆已经到楼上去了,刚才前厅的大门上传来了上锁的声音,佣人们要睡觉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磕烟斗中的烟灰,突然听到一阵门铃声。

我看了看表,已是十一点三刻了。这么晚了,不会有客人来访了吧?说不定是个病人,更有可能是个需要彻夜护理的病人。我不情愿地走到前厅,打开大门。让我感到惊奇的是,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站在门外的台阶上。

“哦,华生,”他说,“这个时候来找你,希望你不要觉得太晚。”

“快请进来,我的好朋友。”

“你好像感到非常惊讶,这也难怪!我想,你现在放心了吧!你抽的还是阿卡迪亚那种混合烟!我从你外衣上落下的蓬松的烟灰就知道。华生,你让人们一望就能看出你习惯穿制服。若是你不改一下把手帕塞在衣袖里的习惯,就永远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平民。对了,今晚我能在这儿睡吗?”

“怎么不能呢。”

“你对我说过,你有一间专给男客人住的房间。我看今晚不会有别的客人住在里面吧,你的帽架告诉我不会有人。”

“若是你能在这里休息,我感到特别的高兴。”

“谢谢,那么帽架上那个空的挂钩,我就占用了。真抱歉,刚才你们家来过大英帝国的工人。他不是来修下水道的吧?”

“不是,他是来修煤气的。”

“呀,你的油布地毯上的两个鞋钉印是他的鞋子留下的吧,你看,就在灯光照着的地方。我非常愿意和你一块抽斗烟,晚饭我已在滑铁卢吃过了。”

我把烟丝袋递给他,他在我对面坐下来,不作声地吸了一会儿烟。我心里很明白,他这么晚了还上我这儿,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于是,我静下心等着他说话。

他很神气地望着我说:“我看你最近事务特别多。”

“是这样,我忙了整整一天,”我回答说,“可能你认为我这么说话很傻,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福尔摩斯笑出了声。

“我可爱的华生,我的长处就是我了解你的习性。”他说,“若是你出诊的地方离得近,你走去就可以了;离得远,自然要坐马车。看你穿的鞋子,一点不脏,这说明你常常坐马车出诊,你最近肯定很忙。”

“说得太对了!”

“这没什么复杂的,”他说,“一个擅长推理的人推断出的结局,会让他周围的人欣赏。这是因为那些人总是忽略一些小细节,而这些小细节正是推理的基础。我的好朋友,你写的那些文章之所以能和我一样有成果,原因是你在写作时总是夸大事实,故意把一些情节先不透露给读者。我现在面临的情况就和那些读者一样,有一桩案子让我费尽心思。我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但还缺乏一两点让我的理论更加完善的理由。不过我会找到的,华生,我一定会找到的!”福尔摩斯双目炯炯有神,他瘦削的双颊略微泛出红光,但这仅是一刹那间的事。等我再次朝他看时,他的表情又像印第安人一样严肃了,这种表情让许多人认为他有点像台机器。

“这个案子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他说,“我甚至可以说是罕见的地方,我已经对这个案子进行了调查,这案子快要结束了。若是你能在最后一步上助我一臂之力,那就帮我的大忙了。”

“我很愿意给你帮忙。”

“你明天和我一道去阿尔德肖特好吗?”

“可以,我想杰克逊会代替我行医的。”

“太好了。我准备乘坐上午十一点从滑铁卢车站开出的火车。”

“若是这样,我就有空准备了。”

“要是你不觉得困,我就给你说说这个案子的情况以及我们怎样去做。”

“你没来的时候我在打盹,现在已经很清醒了。”

“我尽可能简短地说说案件,绝不漏掉一个细节。或许你已经看到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了。现在我调查的是驻在阿尔德肖特的皇家芒斯特步兵团巴克莱上校假定被杀案。”

“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桩案子。”

“这桩案子目前除当地外,还没引起人们足够的兴趣,这是两天前发生的,我讲给你听听。

“就像你所知道的,皇家芒斯特步兵团是大不列颠军队中有名的爱尔兰兵团。它在克里米亚战争和平定印度叛军战役中两次建立了奇功,又在其他战场上建立功勋。这支军队直到本周一的夜晚一直由詹玛姆·巴克莱上校指挥。上校是位经验丰富、勇敢的老军人。他从普通的士兵做起,在平定印度叛军的战役中,由于作战勇猛而被提升为这个团的指挥官。

“巴克莱上校在当军士的时候就成婚了。他老婆的闺名叫南希·德瓦尔,是该团前掌旗军士的女儿。因此,我们可以想象,当时这对年轻的夫妇在新的环境中会受到一些社会排挤。但是,他们好像很快地适应了环境。我听说巴克莱夫人很受该团女眷们的欢迎,她丈夫也受到了军官们的爱戴。另外,我再说一句,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尽管他俩结婚近三十年了,她的容貌仍然美丽迷人。

“巴克莱上校的家庭生活看来一直很不错。墨菲少校向我透露了大量的情况,并一再向我保证,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对夫妇之间有什么不和。总之,他认为巴克莱上校爱他妻子胜于他妻子爱他。巴克莱上校得每天同她在一起,不然他就会坐立不安。另外一方面,虽说她对他很忠诚,但有些缺少女人的柔情。这并不影响他俩在军团一直被公认为是一对模范中年夫妇。从他俩的夫妻关系上看,人们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会引起以后的悲剧的。

“巴克莱上校的性格似乎有点特别。平时他是一个活泼潇洒的老军人,但有时也相当粗暴,有报复心。但他的这种脾性从来没有对他的妻子发过。还有一点,我同五位军官谈过,其中有三个人和墨菲少校都注意到同一件事——上校时常会流露出奇怪的情绪消沉的样子。少校说,当巴克莱上校在餐桌旁和人兴奋地说笑时,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很快地将他的微笑抹去。有时,他一连几天都处在这种状态中,情绪低落,意志消沉。他和别的军官有一点不同的是,他很迷信。他的迷信表现在他不喜欢一个人独处,尤其是在天黑以后。他的这种孩子气的天真自然会引起人们的种种议论和猜测。

“皇家芒斯特步兵团的第一营,驻扎在阿尔德肖特已经有好几年了。那些有妻室的军官都住在军营外面。上校多年来一直住在一所叫做‘兰静’的小别墅里。这座别墅单门独院,距离西边的大道不到30码。他们雇用了一个车夫和两个女佣。由于巴克莱上校没有孩子,平时也几乎没有客人住在他家里,所以整个“兰静”别墅中只有上校夫妇和三个佣人。

“我们现在来谈谈上周一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兰静’别墅里发生了怎样的事。

“看起来,巴克莱夫人是一位罗马天主教徒。她对圣乔治慈善会非常关心。慈善会是瓦特街的小教堂举办的,专门向穷人施舍旧衣服。那天晚上八点钟,慈善会要开一个会议。巴克莱夫人很快地吃了晚饭,准备去开会。临出门前,车夫听到她对上校说了句家常话,并说不用多长时间就回来。于是,她去叫住在旁边一座别墅里的莫里森小姐,同她一块去。会议进行了四十分钟,九点十五分,巴克莱夫人回到家里,在经过莫里森小姐家的门口时,两人才分手。

“‘兰静’别墅里有一间屋子作清晨的起居室。它的对面是公路,一扇折叠式的大玻璃门通向草坪。那块草坪宽30码左右,一堵上面装了铁栏杆的矮墙把它与公路隔开。巴克莱夫人回到家的时候就进了这个房间。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下来,这是由于房间晚上很少使用,可是巴克莱夫人那天和平时不同。她亲自点上了灯后按响铃,让女佣简·斯图瓦特给她倒杯茶。上校一直坐在餐厅里,听到老婆回来了,他就到清晨的起居室去找她。车夫看见上校穿过走廊,走进那间屋子。上校再也未能活着出来。

“过了十分钟,巴克莱夫人要的茶被送了上来,但女佣走到门旁时,却惊讶地听到主人夫妇正在大声地争吵。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反应;她又扭了扭门的把手,却发现门已经从里面上了锁。她不由自主地跑去告诉了厨娘,这两个人和车夫一块来到走廊。他们听到主人夫妇仍在争吵。他们证实,当时只听到巴克莱夫妇二人的声音。巴克莱的声音很低,又总是断断续续的,所以他们谁也无法听到他说了什么。但夫人的声音格外大。当她的嗓门提高时,他们就听得清清楚楚。她一再叫着:‘你这个懦夫!现在怎么办?还我青春!我不愿意再和你生活在一块了!你这个懦夫!懦夫!’她说的就是这些。到了最后,仆人们突然听到那男人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声,接着又听到了‘扑通’倒地的声音,那个妇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尖叫声一声声地从屋里传出,车夫知道悲剧已经发生了,便想冲进去,却怎么也没办法撞开门,那两个女佣吓得不知所措,根本帮不上忙。车夫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从前门跑出去,绕道来到落地窗前的草坪上。落地窗的一扇开着,我听说它在夏季总是开着的。车夫毫不费劲地从窗户爬了进去。女主人停止了尖叫,昏迷不醒地躺在长沙发上,那个不幸的军人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翘着的双脚搭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他的头倒在靠近火炉挡板的一角的地上。

“瞧见上校已经没救了,车夫自然先会想到把门打开,但他碰到了一个无法想到且很奇怪的难题。钥匙不在门的里侧,他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他只好再次从窗户爬出去,找来一个警察和一个医生来帮忙。这位夫人在昏迷状态中被抬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自然是重大的嫌疑犯。上校尸体被抬到了沙发上,接着又对悲剧发生的现场进行了认真的检查。

“这个不幸的老军人所受的致命伤,是脑后一条两英寸长的伤口,显然是被某种钝器猛的一击造成的。至于凶器是什么,不难猜出,靠近尸体旁的地板上就有一根式样古怪的骨柄雕花硬木棒。上校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武器,都是他从一些打过仗的国家带回来的。警察估计,这根木棒是他的战利品之一。佣人们一致说以前从未见过这根木棒,若是它混杂在室内无数乱七八糟的物品中,人们很容易忽视它。在屋里警察并未发现别的重要线索,只有一件事令人难以解释:那把找不到的钥匙既不在巴克莱夫人的身上,也不在受害人身上,在屋里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他们从阿尔德肖特找来一个修锁的,才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