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是我的佃户,而詹姆士是收租人。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有了来往。黑斯是个恶棍,詹姆士喜欢结交下流朋友。因此,他们关系很密切。在黑斯的帮助下,詹姆士劫持了萨尔特尔。出事的前一天,詹姆士打开了我写给萨尔特尔的信,并以公爵夫人的名义在里面塞了张便条。要萨尔特尔在学校附近的小林子‘萧岗’见他。这样,萨尔特尔便来了。我刚才告诉你的情况,都是詹姆士亲自向我供认的,那天傍晚,他骑着自行车去小林子中会见萨尔特尔。他对萨尔特尔说,他母亲在荒原上等着见他,只要半夜到小林子去,便会有人骑马带他去见母亲。可怜的萨尔特尔上当了。萨尔特尔到了那后,黑斯在等着他,并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匹小马。他们一同出发了。詹姆士昨天才听说,当天晚上有人在追赶萨尔特尔他们。当时,黑斯用棍子袭击了追他的人,并把他打死了。然后,黑斯把萨尔特尔劫持到他的旅店,把他关在楼上,由黑斯太太照管。黑斯太太虽然很善良,但是行动受到了她凶残丈夫的限制。
“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两天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的情况。我当时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你一定会问詹姆士为什么这样做。因为詹姆士对我的继承人,有许多无法解释和难以想象的憎恨。在他眼里,只有他才应该继承我的全部财产,并且怨恨使他得不到继承权的法律。他急切地要求我公开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以获得继承权。他使用各种手段阻止萨尔特尔成为我的继承人,要我在遗嘱里写明他是我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永远不愿意招来警察处置他,这点他很清楚。他绑架了萨尔特尔,想要挟我,按照他的意图去做,结果没有成功,因为事情很快败露了。
“你发现了黑底格的尸体使他罪恶的计划毁灭了。詹姆士得知这个消息,大为惊恐。昨天下午我们坐在这间书房里,霍克斯塔布尔博士拍了封电报。电报的内容使詹姆士显得极为忧伤和激动,这使我的怀疑变成了肯定。于是我责备了他的所作所为。他向我坦白了一切。为了给他的同谋保住性命的机会,他哀求我把这个秘密再保守三天。我总是对他让步,他马上赶到旅店通知黑斯出逃。并给了他一笔钱。由于白天去旅店会引起人们的猜测,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我急忙去看我亲爱的儿子——萨尔德尔。是遵守诺言呢,还是违背我的意愿?我左右为难,最后我决定让孩子在那里再呆三天。由黑斯太太照顾他的生活。如果向警察报告孩子的下落,警察肯定会追查凶手是谁,杀人犯被捕后肯定会连累詹姆士。福尔摩斯先生,我按照您的要求,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了您。您是否也会和我一样信守诺言呢?”
福尔摩斯说:“我能做到这点,公爵,我必须提醒您,对罪犯做出让步,帮助凶手出逃,王尔德资助杀人犯逃跑的钱是您给的。所有这些都将使您在法律面前非常不利。”
公爵先生默认了福尔摩斯的说法。
“这的确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在我看来,你迁就大儿子而把小儿子留在危险的地方,这种做法,更应当受到指责。”
“他们郑重地对我承诺……”
“您怎么能相信这些人的话!您敢肯定小公爵不会再次被绑架吗?为了对您犯罪的长子做出让步却把自己无辜的幼子置身于虎口。我为小公爵感到不平。”
高傲的霍尔德黄瑞斯公爵受到这样的指责,心里很不舒服。他拉长了脸想要发火,但是他的过错使他没有开口。
“我可以帮您,但是你必须先答应让您的仆人遵照我的命令去做件事。”
福尔摩斯对仆人说:“公爵命令你立刻驾车去‘红牛’旅店把萨尔特尔勋爵接回家。这件事你很乐意做吧?”
仆人兴高采烈地走出去后,福尔摩斯说:“既然我们掌握了主动,有些事就可既往不咎。只要凶手得到惩罚,我没有理由四处张扬这件事。至于黑斯,他是死有余辜,我不想为他做些什么。公爵您可以做到让他保持沉默,这样对你对他都有好处。警方认为,他是为了钱才绑架这个孩子的。如果黑斯只向警方供认了这些,那么,我不会帮助他们了解事情真相。公爵,如果詹姆士·王尔德先生再留在你身边,会给您惹很大的麻烦。这是我对您的忠告。”
“福尔摩斯先生,我清楚这一点。我们已经谈好,他将到澳大利亚独自生活,永远不再回来。”
“公爵,既然您说过您婚后的不幸,是由詹姆士引起的。那么詹姆士离开后,为了萨尔德尔,为了您的家庭,我建议您应当和公爵夫人重新开始生活。”
福尔摩斯站起来说:“这件事情可以结束了,我们在短暂的时间里得知了这么多事情的真相,确实值得庆幸。我还希望弄明白一件小事。黑斯给马钉上冒充牛的蹄迹的铁掌,是不是从王尔德那里学来的?”
公爵显得非常惊奇,站着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把我们带进一间布置得像博物馆的大房子里。他领我们走到坐落在角落里的玻璃柜前,让我们看上面的铭文。
“此铁掌从霍尔德黄瑞斯府邸的护城壕中挖出。铁掌底部呈连趾形状,供马使用。用来迷惑敌人。大概属于中世纪霍尔德黄瑞斯家庭经常征伐的男爵所有。”
福尔摩斯打开柜子摸了一下铁掌,他的手指留下一层薄薄的新鲜泥土。
“谢谢您,这个铁掌是我在英格兰北部看到的第二件有意思的东西。”
“那第一件有意思的东西是什么呢?”
福尔摩斯小心地把支票折起放到笔记本里。他非常爱惜地拍了一下笔记本说:“我是个穷人。”然后把笔记本放进他贴胸的口袋里。
【米尔沃顿】
尽管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是现在让我说出来,仍然有些提心吊胆,在过去那漫长的岁月里,我不能透露一点有关这件事的内容。现在主人公已不在人世了,在不至于对任何人的名声有影响的前提下,我才能有所保留地进行讲述。这件事是我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所办案件中最奇怪的。假如我隐去部分内容,请读者多多谅解。
福尔摩斯和我在冬季的一个夜晚出去散心。大约6点钟左右才回来。福尔摩斯打开灯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名片。他拿起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随手把它扔在地上,并且踩了一脚。我过去拾起来念道:
查尔斯·奥格斯特斯·米尔沃顿
阿倍尔多塔
韩姆斯德区
代理人
“他是什么人?”我问:
“流氓,伦敦最大的流氓。”福尔摩斯边说边把腿放在壁炉前。“名片背后还写着什么?”
我翻到背面,念道:
“6点半来拜访——C.A.M.”
“他马上就要到了。华生,当你看到蛇那吓人的眼和邪恶的扁脸时,你一定会有种说不清的恶心,并且会远远地离开它,对吧?米尔沃顿在我眼里就是这种阴险的毒物。我与五十多个杀人犯交锋过,其中最坏的罪犯给我的感觉,也没他那样令我感到可恶。但由于工作关系,我又不得不约他到这来。”
“我倒要见识一下,看他到底有多么可恶。”
“别急,华生,听我慢慢对你说。他诈骗的方法和手段堪称一绝。有很多人在帮他,尤其是那些被他知道隐私的女人更是不得不违心地帮他,甚至上帝也帮他。这个人笑里藏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敲诈她们,直至榨干她们的油。凭这个家伙的能耐,在其他行业中也能发达。大伙都晓得,他乐意花大价钱收买有钱有权人的信件,这是他诈骗的手段。权贵们的男女仆人和混迹于上层社会的流氓,为了得到钱都向他提供信件。一些妇女的感情和信任常常给了这些无耻的流氓。他出手很大方。我曾听说他为买一张只有几个字的纸条而付给那个仆人700英镑,结果他拆散了一个贵族家庭。只要社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米尔沃顿都会知道。在这个城市的许多人都怕他在某一天会敲诈到自己头上。他之所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是因为他有钱和独特的诈骗手段。有时他像一个贪婪的赌徒,选择最佳时机,将手里的牌打出去。我说过,他是伦敦最大的流氓。一个喝醉酒打老婆撒气的暴徒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呢?他带着罪恶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敲诈,目的只有一个——挣钱。”
我从没见到福尔摩斯谈论一个人时,带有这么强烈的厌恶之情。
“应该把这个流氓推上法庭受审。”我说。
“他虽然触犯了法律,但那些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人,是不会控告他的,因此,他现在仍然逍遥法外。假如他敲诈了一个无辜的人,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们要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来对付他,因为他很狡猾。”
“你把他约到我们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因为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了敲诈。她叫意娃·布来克维尔,是一位贵族小姐,在城里颇有名气,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三个月前才进入社交圈子,两个星期后她将和德温考伯爵完婚。这个流氓不知从谁手里买了几封信——那是写给一个年轻的穷乡绅的。这封信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这个恶棍一插手,就足以破坏这场幸福的婚姻。这个流氓扬言,如果不拿出一大笔钱给他,那么他会把这封信交给她的未婚夫。她求我做她的代理人,去和米尔沃顿谈条件。”
大街上响起马车的声音。我向窗外看去,一辆豪华的双驾马车刚好停在楼下。那对栗色骏马的皮毛在灯光下显得油光光的。车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羊皮大衣的人下了车,他身材不高但很粗壮。一分钟后他站到我们屋里。
查尔斯·奥格斯特斯·米尔沃顿大约五十岁出头,皮肤保养得很好,由于身材的缘故,脑袋显得比较大,金边眼镜后面的两只小眼睛发着狡黠的光,假装仁慈的脸上堆满假笑。他的声音也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他走到福尔摩斯面前,伸出一只胖手,嘴里还念叨:第一次来没见到我们,他表示很遗憾。福尔摩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去握那只胖手。米尔沃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脱下皮大衣,仔细地叠好,放在椅背上,坐了下来。
他指着我问:“这位先生是谁?谈话方便吗?”
“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华生医生。”
“那就好,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为您的当事人考虑,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我已经和华生医生谈过了。”
“那么我们就谈条件。您作为意娃小姐的代理人,是不是想告诉我她已经同意了?”
“同意什么?”
“用七千英镑买回我手里的信。”
“可以用其他方法解决吗?”
“亲爱的先生,我很不喜欢和别人讨价还价。我强调一下,假如14号前我拿不到钱,那么18日的婚礼将会泡汤。”他得意地挤出一丝令人作呕的微笑。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会儿,说: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已经了解这些信写了什么。意娃小姐会接受我的建议——向他未婚夫坦白过去发生的事,来求得未婚夫的谅解。”
米尔沃顿哈哈大笑。
他说:“看样子,您根本不了解伯爵。”
福尔摩斯流露出困惑的表情,看来他确实不了解伯爵。
他问:“这些能危害到意娃小姐什么呢?”
米尔沃顿答道:“这些信对意娃女士很不利,她信的内容,让人非常爱看,我相信,德温考伯爵看了信后会很不舒服。既然咱们意见不一致,再谈下去也没多大作用。这只是一笔生意。如果你认为这些信到了伯爵手里对意娃女士并没有多大影响,那么花钱从我手里买信,就是傻瓜干的事。”说完,他拿起衣服准备告辞。
福尔摩斯气得恨不得打他一顿,脸色也很难看。
他说:“别着急走,这个问题确实微妙,我们不能让谣言中伤意娃小姐。”
米尔沃顿又坐回了原处。
他自言自语地说:“你只能照我说的去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福尔摩斯对他说:“2000英镑就可以使意娃女士倾家荡产,这点我可以做证。她没有办法给你那么多钱,希望你能按照我说的数目把信卖给我,你从她身上确实诈取不了更多的钱。”
米尔沃顿嘴角露出略带讥讽的笑容。
他说:“意娃女士的家产底细我也很清楚,一个女子的亲友为她出力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是结婚。送给新娘一件贵重的礼物,他们也许会考虑一番。但是买这些能给他们带来更多欢乐的信,他们是会答应的。”
福尔摩斯说:“那倒未必。”
米尔沃顿从大衣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东西,说:“看呀,多么可怜的人!请你们往这儿看,如果这些小姐们再不拿钱出来,我只能对她们说抱歉。”他又举起一封印有家徽的便条,对我们说:“如果她不肯将她的钞票分给我一点,那么这封信就会被她丈夫看到。不过,明天早上之前你们是不会知道她的名字的。你们知道贵族麦尔兹女士和中尉多尔金为什么取消婚礼吗?就因为那位女士不肯拿出解决问题的1200英镑,多可惜呀,一对才子佳人,就这样散伙了。我真没想到你对当事人的前途和荣誉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居然和我讨价还价,你太令我失望了。”
福尔摩斯说:“她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鸡飞蛋打的下场对谁都不好,我劝你最好还是接受我的建议。”
“福尔摩斯先生,你又错了,现在我手头有八九件事,到了收钱的时候,假如她们知道意娃女士得付这么高价钱收回信的时候,我敢肯定,她们会主动找我和谈的,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福尔摩斯忽地站起来,对我说:“华生,快把门关住,别让他跑了!先生,我倒要看看你本子里有什么秘密。”
米尔沃顿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墙边,背靠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