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历史故事精选(三)
22639900000073

第73章 热心社会公益的味精大王:吴蕴初(4)

天厨佛手牌味精是从面筋中提取的,而日本的“味之素”则是由鱼类、大豆及其他蛋白质中提取的。相比之下,味精后来居上,成本本来相对为低是一个重要原因。再加上又得了个近水楼台的便宜。纺织业也需要面粉,而所取点不同,织布浆纱主要所需是面粉中的淀粉部分,面筋则变成了纺织厂的处理余品,自然价格更低。而上海这个最早的通商大埠,纺织业不但兴办得早,而且厂家也越来越多,收购起来极为方便且价格极低。又是就产就销运费微乎其微,而“味之素”则须越国跨海,无异又拉大了成本差。在质量相当的情况下,价格是竞争的最重要手段,成本低自具极大的天然优势,降价竞争的结果,成本高的一方一旦被迫将价格降到成本线以下,如无特殊原因,势必被迫自动退出市场。这也从另一角度说明,先进与落后只是相对的,是受时间参数制约的。一时的先进,如不再接再厉,不断更新,拘泥于保守,随着时间的推移,必导致后来居上,先进反而成了包袱。从中也可以看出吴蕴初的历史作用。

心理效应,一是具备了国人当时因备受到列强侵害,对列强,并因列强而及洋货,所产生的逆反心理的普遍的现实作用;二是吴蕴初匠心独运的厂名、品名及商标的听觉与形象作用及广告作用。张逸云于味精厂开业之初,便将新产品佛手牌味精移到门面好、信誉高、历史久的张崇新酱园一并销售,在他那福建路临街的大门脸上几乎贴满了彩色斑斓、令人醒目的广告:“天厨味精,鲜美绝伦”;“质地净素,庖厨必备”;“天厨味精,完全国货”……王东园又是位很出色的“公关人员”,眼光敏锐,机变灵活,每天几乎一刻不停地驾着一辆小彩车,作着生动活泼极为吸引人的宣传。小车上插着五彩缤纷的小旗,旗光闪动间是一条醒目的标语式广告:“天厨味精,胜过日本的‘味之素’”。车行时缓时停,广告声却一刻不断,后面还跟了几个敲锣打鼓吹喇叭的人,大助声威。王东园用他那甜而亮的宁波腔诱人地喊着:“天厨味精,天厨味精,佛家妙品,人间享用!”“国货味精,国货味精,完全国货,与洋货不同!”“超过‘味之素’,价格更公平,不信您就尝,一尝保相中!”……

每日价酱园前、小车旁总是观者如堵,议论纷纷:“这味精可是新货色,是不是能和‘味之素’一样?”“尝尝,尝尝,反正用不了几个钱,好了就买么!”“总是国货嘛,就算差点,比吃洋人的肚里也舒服!”

一尝,果如宣传的一般。物又美,价又廉,还是国货。吴蕴初又根据用户对新产品难免疑虑的心理,将工厂厂址,特别是采用的原料公诸于众。面里取的嘛,可以去看看,不会有毒的!打消了某些人的疑虑,并澄清了某些别有用心者制造的舆论,谁还犯傻不买味精去买“味之素”,500磅当即供不应求。

张逸云是很有眼光的,他看准了味精是大有前途的新产品,可没料到经营情况会这么好,市场的越来越大的需求,已使得那凭家庭手工业式经营月产500磅的小天厨远远不能适应了。于是张逸云便向吴蕴初提出了增加资本,扩大生产的建议。吴蕴初是没有钱的,张逸云一时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于是便在张逸云建议与主持下集成10股,每股5000,资金增至5万元,较原资金扩大了10倍,办成了合股公司。很快,张逸云就拿出了集股方案:张逸云总揽8股,其中,他本人4股,他的亲友4股:李云书、郑赞臣、王东园、陈甄甫各一股;余下的两股是大东工业原料公司的老板一股,吴蕴初一股。

集股,符合吴蕴初扩大实业的愿望,自是很赞成的,然而将他算成了一股,他的那5000元的股金又去哪儿筹措呢,殊不知,张逸云早有了安排。

说办就办,张逸云头一天公布了集股方案,第二天就在其家中的会客室召开了第一次股东会议。这距离天厨正式开工只有两个多月,正值吴蕴初32岁生日到来之前的几天的1923年8月。

会上经讨论议定对吴蕴初的待遇是:一、一次性偿付发明费两千元;二、每生产一磅味精,提取发明费一角;三、负责味精生产,与总经理享受同等红利待遇。

议定后,张逸云说出了他的打算:

“蕴初的两千元研究费就不支付,算作他的股金了。”

又转对吴蕴初说:

“你不是还欠3000股金么?叫我家老三拜你为先生,学技术,由我来出那其余的3000,就算拜师费了。”

张逸云可谓精明而且重义,识大局,善团结,不计小利,对吴蕴初甚为重视也甚为关照,两人自是交成莫逆,配合默契,实为实业之幸!

会上还商定了合股公司的上层人选:张逸云为总经理;吴蕴初为经理兼技师,主持业务与厂务;王东园为营业经理。

公司组成后,立即向上海商标局办了“味精”专用名称与佛手商标的注册手续,一边生产,一边扩大厂房,没多久便在上海新桥路租得台州公所的寄柩所房屋十间,作为粗制工场;另租了三北烟草公司在菜市路(今顺昌路)的旧址,作为精制工场和办公室,并相应地添置了设备。如此一来,天厨味精厂已由两间简陋小屋扩展为一百多间厂房,十余部各种机器的工厂。莫说是味精生产的全国独一处,即在全国的调味工业中也算得最大的厂家之一了。转眼间就到了1924年。

这一年由于列强的货物不但已恢复了一次大战前的水平,而且均有过之,在大量洋货的倾轧下,民族企业多数苦苦挣扎,而军阀间第二次直奉战争又给交通与工农业直接造成了严重危害,原料,产品运输困难,惟独天厨味精厂一枝独秀。它不但没被汹涌而来的洋货冲垮,而且冲垮了洋货。由于前面交代过的成本、心理效应等竞争优势,逼得日本“味之素”节节败退,难以招架,在多种洋货逞凶、众多民族企业屈辱中,独争了一口气,反败为胜,大快人心!

这一年年产量由初建一年的两千多公斤飞快地翻了两番多,达到了9000公斤。转年,1925年,因有了声势浩大的五卅运动相助,日货更受抵制,本来无力与味精竞争的“味之素”更趋颓萎,连南洋的华侨也弃日货“味之素”,改用了国货味精,进入了“天厨”。佛手牌味精不但打入了南洋各国市场,而且很快就成了该市场的紧俏商品。产量也因之较1924又翻了一番!直到1928年,几乎是年年翻一番,产量自1924年起翻了近5番。此间,每年除扣除公积金外分红两次,每次一股得银洋1.75万元,总经理和经理尚有额外所得,须知1923年秋集资时,每股才是5000元哪!事业如此之兴旺,经营如此之红火,莫说较那些艰苦挣扎的企业,就是当时的整个工商界也是很少见的。岂不令股东们额手称庆,国人拍手称快?

尽管产量大幅度成倍增长,仍是供不应求,而滞销于一隅犹如困兽的“味之素”,由于无人问津,只急得经销商们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天厨就乘机派出人去私下里压价收购,再集中在一个亭子间里改换成味精的包装,投放市场。

日商多少年来都已惯于以居高临下的优势与海关等特权雄跨中国这个广大而优厚的市场,尽情地攫取,如今一旦被味精将其“味之素”击得狼狈不堪,如何能不又急又气?气急之下,又采用了他们一贯的霸道野蛮手法,鸡蛋里挑骨头,硬是牵强附会地将天厨产品的名称“味精”说成是由他们曾做过的“味之素”广告词中“调味精粉”中截取下来的,于是抓住这根稻草由日商铃本株式会社出面通过日本驻华大使馆向中国商标局提出了“抗议”,要求取消天厨厂味精商标的专用名注册,企图以此破坏味精的声誉。迫得天厨只好派营业经理王东园携上重金赴北京去打官司。

王东园不愧公关老手,天厨又不惜重金,再加上任何腐朽政府中都会有民族良知未泯者在,这场官司总算打赢了。与气势咄咄逼人的日商打赢了官司,也是天厨的一次扬中华之威的贡献。更大的贡献,则是1926年的专利申请。

1926年,张逸云与吴蕴初决定将味精制作方法公开,以做发向欧美行销的准备,便决定向美、英、法等国申请专利,也取得了这个权利。这是我国化工业产品获得国际专利的首例,自然也增了国威,其意义是很重大的。这也正是吴蕴初、张逸云所追求的根本目的。从吴蕴初本人来说,也应被视为对我国化学工业的重大贡献。

他靠他的奋斗,孜孜不倦的目标追求,终于将国人从饮食上以及精神上请入了“天厨”。这贡献,人们自然不会忘怀。

天厨的令人目眩的大发展势如破竹,仅5年多一点的时间,就由一个极简陋、资金只5000元的家庭手工式的默默无闻的作坊,一跃而变成了资金雄厚名震全国乃至载誉南洋的大型化工企业,而迅猛的发展势头仍不稍减,因而,到了1928年冬,各股东都觉得原来的合伙结构形式,已跟不上甚至限制了发展要求,于是一致决议将天厨厂改为无限公司,增资十万元。由于产品产量的激增,仅靠各纺织厂家的面筋已大大供不应求,在吴蕴初的主张下,他们订购了加拿大小麦,因为加拿大小麦面筋含量高达百分之六十。为适应生产能力的发展,他们将原租用的菜市场地皮买了下来,拆除旧房,重新建起了钢筋混凝土楼房,并在瞿真人路也盖了新厂房,增设了淀粉车间,制造淀粉、糊精、葡萄糖、酱色等供应市场,增加了一份附属企业,而淀粉车间的副产品面筋却正可补充市场供应之不足,一举两得。

天厨厂终于变成了大厂,为它的股东们,特别是为吴蕴初创造了可贵的财富。说可贵,就因为这些财富到了吴蕴初的手里又发挥了可贵的作用。

佛手味精扩大生产,自然所需原料也随之猛增,这也就越发显出原料的重要性了。吴蕴初制造味精的原料,主要是面筋,其次是盐酸,面筋的来源,除纺织厂供应外,还有自己的淀粉厂,都是就地取材,数量上也能得到保证,是不成问题的了。主要的不成问题,次要的有了问题,也就上升为主要了。当时国内根本没有生产盐酸的厂家,国内用盐酸基本上靠进口,也基本上靠从日本进口,价格当然十分昂贵,日商也往往用以卡中国的民族企业。正因为这样,早在1926年吴蕴初就很想自办个电解食盐厂生产盐酸,为国家增添个化学工业项目,争口气,摆脱日商的钳制,甚至将日货挤出中国。但当时因制酸耗费的资金太多,他那时只是想想罢了,可要去做却丝毫没有经济能力。如今,有“天厨”做后盾,办厂的条件已具备了,完全可以办了,何况又是天厨的原材料之需?更何况日货已较以往的情况有了变化:一是抵制日货的呼声越来越高,说不定几时便断了来源;更重要的是用味精抵制了“味之素”是应该的,那么有了条件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盐酸也抵制并取代日本的盐酸呢?二是“味之素”被挤出了中国市场,日商一旦省悟了味精的原料中有盐酸在内,串通起来,用以控制甚至破坏味精生产,也不是不可能的;三是天厨大批生产之后,吴蕴初才更痛切地体会到使用日酸的极大不合算:盐酸属危险品,必须用防酸陶罐盛装,运输中须格外采取保护手段。包装、运输费竟高出盐酸本身价格许多,一箱净重仅50公斤的盐酸,一般到中国的售价高达4两白银。岂不是花了许多冤枉钱?有了自己的盐酸,不但自己用起来方便保险,无形中省了一半钱不说,还可以解脱国内一些厂家所受的日货控制与盘剥。

有此种种,吴蕴初便决心将电解厂办起来。可是说来也不容易,尽管理论上已经掌握,可是理论到实际还有段距离,要保证投产还得花费一些心血去探讨研究。国内又没有先例,无可参观借鉴,自是要费不少的功夫,要下不少的本钱才能研制出来,再则,设备呢?难度都不小。但是吴蕴初决心办起来,金钱他毫不吝惜,投到科学实验里,失败了也值得,精力也是如此。他于是便开始收集材料研究了起来。或是“真心感动了天和地”,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出现了:越南有个法国人办的盐酸厂,由于经营不好,刚好倒闭。它倒闭的是时候,吴蕴初得到消息也是时候。一闻此信吴蕴初抓住良机不放,当即上路,千里迢迢地赶到了越南的海防,亲自仔细地考察了那个厂的设备状况,对那些机器的性能,使用期等要点一一做了确认。电解槽是美国产的,机器是法国造的,在当时称得上一流,且使用时间也不长,产品的质量也基本上与日本的相当,自是更加喜出望外。经与那个法国人磋商,以9万银元的价格购下了这全套设备。那法国人本是困窘已极,亟欲脱手,对吴蕴初肯出这么大的货价,千恩万谢,口口声声定按合同办事,可是只办了一半:全套设备运出越南,另一半却用“假货”做了搪塞。合同规定:由卖方派出一名工程师赴买方负责安装全套设备,直到正式出货为止。可卖方派来的,是不是工程师无法得知,但对安装这套设备却根本是个外行!这使吴蕴初很气恼。可气恼有什么用?他只好亲自动手,所幸他还熟于此道,否则岂不要糟?

机器尚未到达时,吴蕴初便先期赶回,迅即集资20万,在上海周家桥购置了地皮,建起了厂房,还是厂名先行,因其是为天厨味精厂提供原料的,故吴蕴初为它取名为“天原电化厂”。且“天原”还有天府乐原之解,自是响亮而吉祥。